其實很早以前便知曉了影部的存在,當真是如影隨形,令人忌憚。
每一次有意無意的抬首,每一次受到欺辱后攥緊的掌,都會遭到嚴密的監視。
那時迪達拉兩頰的嬰兒肥還沒有褪去顯露出現在少年的鋒利感,大家也都沒有忘記這個長的很可愛的金發少年是一個血繼者,走在路上時,總有大人一把拉過自己的孩子,小心翼翼地遠離他行徑的路線,就好像他是一個骯臟的螻蟻,能夠帶來什么不幸的不祥之人。
“你怎么還沒有死。”
“你未來會不會毀滅我們。”
“土影大人早晚會認清你的真面目。”
……
隱蔽于暗處的毒蛇細細地監視他的表情,舉止,最后得出結論,他是一個完全無害的可用之人。
在被送入地牢的當天,深夜的土影辦公室,被秘密叫過來的迪達拉低頭坐著,像一個對老師誠惶誠恐的學生,渾身都是零碎的傷口與濃郁的血氣。土影就站在窗邊的月色下有一下沒一下地抽著煙斗,凜從抽屜里隨意挑出幾張紙條,倒扣在桌子上。
“想通了就選一張。”
迪達拉指腹劃過冰冷堅硬的桌面,最后按到了離他最近的那一張。
“青龍。不錯的代號。”
“你們要我做什么。”
“明天,邪神教的人會來犯,清理一些村里的渣滓,而他們的報酬就是那個和你一起關著的飛段。”
……
巖隱村里,危險的天才必須要物盡其用,土影的眼里容不得沙子,更何況是他這樣人盡皆知的血繼者。接受了土影的拉攏,接下來,他需要準備的,是計劃一場合理的死亡表演,這一場表演專門有人評分,生死攸關,想要活下來,他就需要展現實力告訴所有人,他有繼續活下來的價值,他有資格成為影部的一員。
而他唯一沒有預料到的大概就是黑土的到來了吧,他一直以為她會和赤土一樣放棄他,便從未寄希望于她,有時候回首想想,如果她來的再早些,如果他堅持的再久一點,如果沒有那場激發兩人相互懷疑的刺殺,是不是一切都會不一樣。他會聽從黑土的安排逃離村子,然后在一個安全的遠離任何紛爭陰謀的地方安全地度過一生。
那當然也是不切實際的幻想罷了。
黑土是大野木的孫女,但她也不過是不知內情的棋子罷了,享受著大野木全心全意的保護和身份帶來的優越權力,她做任何事都是一時興起,根本不可能制定長遠且穩妥的計劃。
在她將自己從地牢里解救出來,他靠在她背上時,她告訴自己她的計劃:第一,制造一場火災混亂視線并趁機救出他,第二,放飛段出來牽制村子里的力量,第三,躲到“秘密基地”直到風波停歇,第四,喬裝出村。
“雖然不知道事情為什么會發展成這樣,總之你先在外面躲一段時間,等到塵埃落定后再回來就好了吧。”黑土是這樣說的,她還不知道大野木在這次事件中的態度,就憑她拙劣的滿是漏洞的計劃和一時興起的熱枕之心,依附于她還不如真正臣服于大野木,在兩方勢力的交鋒中鋌而走險。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行蹤已經暴露,不知道所謂的“秘密基地”在被凜發現的那一刻起就成了大野木默許給孫女的游樂場了。迪達拉敢打包票,只要他表現出反悔的模樣出了村子,黑土可能沒有什么事,自己恐怕就真的萬劫不復了。
他做出了選擇。
刻意沒有去提醒黑土包扎傷口,他趴在她背上一路來到了他們兩個人的“秘密基地”,任憑血跡在他們身后淅淅瀝瀝流了一地,就像專門指引方向的路標一樣。一只烏鴉發出沙啞的叫聲,輕飄飄停在干枯的枝干上,宇智波在迪達拉口袋里很乖,時不時動下它毛絨絨的耳朵。
每一個人都天生是合格的演員,在他最后找準時機為黑土擋那飛來的苦無,找好死亡的理由時,他的目光穿過怔怔坐著的黑土,看到了后方凜的微笑——這微笑像是一種通過考驗的憑證。
凜用唇語無聲而一字一頓地說,“歡迎加入我們。”
……
迪達拉的葬禮很簡樸,簡樸到甚至根本不能稱作是葬禮。他的人際圈也很狹窄,以至于一旦脫去“血繼者”的稱號,他就連墳墓也無人問津。
他的小隊里,老師卡爾是霧隱村叛忍,伙伴光田也在任務中犧牲,只剩下赤土。
于是赤土捧著一束鮮花走上前,在迪達拉的注視下把花放到了他的墓碑前。
“實在不知道該說什么好,總之,愿逝者安息,勿念。”
——觀看自己的葬禮真的是一件很別扭的事情,但他近乎執拗地想要呆在這里,就在這里一個人靜靜的看著,好像被全世界拋棄。
最后一個來的人是黑土,她眼眶紅紅的,好像哭過的樣子,現在看來,卻平靜而冷漠,除了那把交換信物的苦無,除了那把作為生日禮物送出的苦無外,她沒有帶任何東西。她把苦無倒插在他的墓碑旁,慢慢說。
“我會為你復仇。”
此時此刻,迪達拉終于知道為什么大野木讓他來觀看他的葬禮了。直到這時,他才真正有了一種感覺,好像,他真的死了。最后,他正了正自己的鬼面,離開了這里。
……
“今天,你要練習體術。”首領說。
回到地下一層那個暗無天日的地方,迪達拉找到了他的位置,哨音響起,他挑了一個適合的位置,從后腰的忍具袋里摸出了一把苦無,努力抵擋著中間的機器向他發射的尖銳的銀針,苦無擋開銀針的清脆聲響清晰地穿出門外。黑暗中,他難以視物,遠超出同齡人水平的體術也顯得有些無所適從,盡管他在盡力,銀針仍舊毫不留情地透過防御嚴嚴實實地扎在身上,傷口與血越來越多,可今天的訓練還遠沒有結束。
凜從路過一扇扇千瘡百孔的門,走過來拿出苦無,往里面看了一眼,然后在空白齊整的木門上輕輕劃下了第一道痕跡。
“等一下。”在離開時,里面的人似乎察覺到他的到來,回過頭,看著他的背影在黑暗里發聲。
于是凜站在原地安靜等待迪達拉的下文。
迎來的卻是一柄苦無,挾著破風聲襲來,伴隨著來者刻意壓低的喑啞聲音:“我才發現,我們真的很相像。”
凜沒有反應,于是那苦無便硬生生抵在他脖頸上,停下了,凜笑了笑,毫不避諱地答道:“是啊,尤其是背影。”
“你居然會對黑土下手,我以為你一直很忠誠。”
“你們不說她就永遠不會知道。討好一只幼獸往往作用有限,更何況,她一向心軟下不了手殺我。”
凜笑了笑:“哦,對了,加入我們還是有一個好處的。”他看著迪達拉一字一頓地補充道:“而那個好處已經預支給你了。”
“是那個……爆遁卷軸?”
“不錯。”
迪達拉怔了一下,神情變得更加陰郁:“從那時起,你們就開始布局了?”
“不錯。”
“那那個夢境,是怎么回事?”
“你似乎對于幻術不怎么了解。”
說罷,凜神情一利,伸手,指尖慢慢摸上迪達拉握著的苦無柄端,迪達拉保持著原先的動作沒有動,只感覺他指腹的溫度如他的名字一樣凜冽如寒流,冰冷入骨,凜將抵在自己脖頸上的苦無慢慢推將回去,冷漠道:“你得到了什么,就必須要失去什么,天底下哪有不付出就有報酬的道理。”
迪達拉拿著苦無,收手。周遭溫度迅速下降,就連苦無刃口,也多了一層薄薄的冰。
凜轉身離開,“既然來到了這里,你就沒有回頭路了,被扼殺的血繼者很多,活下來的雖然少,卻無一不是強大到讓同輩人仰望的存在,青龍,你終究還是要加入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