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這個妙院長的來歷,簡直是神秘無比,首先,她并不是土生土長的米克蘭星人,其次,經過這些年的秘密調查和基因圖譜分析,也不太像是河系幾大知名強國的公民。她是狄素尚未當上領主前,在一次前往白虎碎墟星系帶進行邊境考察時,偶然間從一艘古怪又破舊的戰艦殘骸上救回來的,當時,面對陷入深度昏迷還血肉模糊的妙玄,狄素幾乎不認為還能把她救活。
但最后妙玄不但恢復神智活了過來,還以極其簡陋的設備對自己的身體進行了修復,完全康復隨狄素一起回到米克蘭星系后,更是展現出其驚人的博學和科研天賦。
所以理所當然,當狄素成為掌握實權的米克蘭領主后,妙玄很快就獲得了狄素的重用,成為擁有相當高自主研究權的米克蘭科學研究院掌舵人。
眼下,面對明顯帶著怒氣沖進來卻不發一言的妙玄,狄素卻顯得十分鎮定,她站起身來,親自倒了一杯水后來到這金屬頭顱美女的身側,遞過水杯展露出笑臉道:“是誰惹得咱們的大科學家這么生氣啊?”
妙玄顯然還在氣頭上,直視著狄素道:“你告訴我,為何你會允許麗影和清雯秘密進行這次反物質發動機的實驗?而且,居然事先根本沒與我進行商量!”
“你先消消氣...”
十分明顯的是,這米克蘭星系氣質卓然的年輕領主和這金屬頭蓋的科研官美女定然擁有相當親密的私人關系。但見狄素將水杯強行塞在了妙玄的手上,挽著她左側的金屬手臂以非常少見的口吻略顯撒嬌地道:“我給你賠罪,這是眾姐妹商議后的結果,之所以沒第一時間通知你,還不是怕你不同意嘛!”隨即又半開玩笑地道:“讓我來想想,是誰舌頭這么長跑到你那里打小報告了?”
狄素將目光望向尷尬立在門口的政務官珍娜,這金發碧眼的美女立即輕微地搖頭擺手,表明此事與她并無關聯。
狄素心中明白過來,立即笑吟吟地瞧著妙玄道:“負責軍務的麗影和負責情報的清雯與你一向有些別扭,而且又是此次秘密實驗的主要負責人,所以當然不可能搬起石頭給自己找麻煩,如此說來,定然是我們那個風情萬種的可人兒跑你那里嚼舌頭去了?”
狄素口中風情萬種的可人兒,指的自然是皮膚白皙留著一頭波浪卷長發,擁有熟女氣質八面玲瓏的米克蘭自治領首席外交官露瑤。說起來這露瑤也算是一個奇女子,早年被卡洛斯伯爵以高價賣給了中央帝國奧爾特的一個權貴,很多年都沒有半點消息傳回。直到幾年前,狄素當上領主后,已成為那個奧爾特帝國權貴過世后唯一遺囑受益人的露瑤,帶著驚人的財富和人脈義無反顧地投向了支持狄素的陣營,可以說,這些年米克蘭星系外部環境得到極大的改善,獲取不少域外星海國家的同情,一大半功勞,都要歸功于露瑤這個外交天才。
米克蘭星系自治領政府在經過狄素的掌權重組后,實行了非常扁平化和精煉的改革,因此當前最為要緊幾個實權部門的負責人,便由六個最值得信任的姐妹負責,分別是:政務官兼財政官珍娜、首席軍務官麗影、首席外交官露瑤、首席情報官清雯、首席科學官妙玄,以及負責狄素安全,掌握著最精銳機動力量的親衛隊長茵蘭。
這些在米克蘭年輕一代心目中除狄素外最負盛名的六大美女,自然個個都擁有出色的能力和不俗的美貌,既是米克蘭星系自治領當前維持運轉的權利核心,亦是狄素最為倚靠的左膀右臂。
面對笑臉相迎一個勁兒賠不是的狄素,妙玄卻似乎分毫不領情,不依不饒地道:“你這么明目張膽的搞反物質實驗,一旦消息泄露,河系諸強必定會一邊倒地對我們進行制裁,那么露瑤這些年所做的外交努力必將付諸東流,怎么,你不告訴我也就罷了,還不允許人家來找我訴苦了?”
狄素笑意漸消道:“我之所以同意進行試驗,當然有迫切的緣由和長遠考量...”
“呵呵呵...”妙玄發出刺耳的冷笑,直呼其名道:“狄素你倒是說說看,什么緣由連我也不能告訴?你莫非早就忘記了我們當初的約定?若是那樣,我立馬卷鋪蓋走人,絕不耽誤狄領主你的反抗大業!”
狄素還沒張口辯解,一直呆立在門邊進也不是出也不是的珍娜,立馬意識到領主和首席科學官接下來的談話定然十分私密,甚至會牽扯到米克蘭星系秘密抵抗運動的核心所在,她的在場只怕會讓兩人有所顧忌無法暢所欲言,當即小聲地向狄素請示道:“那個,領主如果沒別的事情,我先出去了...”
狄素內心此刻顯然承受著來自妙玄質問的巨大壓力,但仍舊是望向珍娜,擠出一絲笑容道:“從你當我政務秘書的第一天起,我就沒把你當外人,我和妙院長談的事情,對咱們自家姐妹也沒什么可隱瞞的,你不必刻意回避,把門關上就好了。”
珍娜回過身依言將門關上,在這短短的瞬間,這金發碧眼的美人心中涌起巨大的感動來,這當然是因為狄素對她的絕對信任,而信任,在如今波云詭譎爾虞我詐盛行的星海中,正是最為珍貴的。
眼見這一幕的妙玄顯然有些吃味,刻薄地道:“好一出姐妹情深,可惜你們這私密的小圈子,我這半人半機械的怪物,怕是永遠也融不進去吧?”
狄素將目光投射在妙玄的臉上,突然掩口輕笑道:“我們的大科學家居然嫉妒了?我還以為你除了醉心科研實驗,絕不會生出這種正常人的情感哩。”
“正常人的情感?”妙玄的玉容一愣,隨即泛起無法排解的憂愁道:“但愿有一天,我能知道我究竟是誰來自哪里過去是怎樣的,這樣,我就不會有這么多的煩惱了。”
插不上話的珍娜,心中卻想起另一個關于這智慧超群妙院長的傳聞來——據說當初被領主救回后,妙院長雖然撿回了一條命,但大腦的記憶細胞卻出現了部分無法修復的損傷,以至于關于自己的過往來歷都無從得知。若這種情況發生在普通人身上也就罷了,偏生妙院長又是一個凡事喜歡追根究底堪稱有些偏執的科研狂人,因此,對她而言,連自己的過去都無法考證,怕是一種最痛苦的折磨吧?
狄素臉上掛著誠摯的微笑,安慰妙玄道:“不知道過去又有什么關系,未來我們這些姐妹一直會在你身旁不就好了?”
妙玄嘆息一聲,聲音稍緩道:“如今米克蘭星系能保持當前的安穩和表面團結,自然是因為你狄素的存在,我很清楚,負責軍務的麗影和負責情報的清雯對我獨斷獨行的行事作風一直都頗有微詞,生怕我會捅出什么令米克蘭萬劫不復的大簍子來。但我不在乎,因為我很了解自己的性格并不適合當一個政治家或領導者,我只是熱衷于做自己認為正確的事情罷了。”
“你可千萬別這么說。”狄素正色道:“相信我,麗影和清雯對你的意見,絕對只是在公事上,而不是針對你個人。”頓了頓又頗顯親近地補充道:“玄姐,當初若不是得到你的幫助,憑我一己之力,怎可獲得與卡洛斯伯爵那老狐貍談判的籌碼,從而舉步維艱地為米克蘭星系爭取到如今內外環境大大改善的地位。雖然你并不參與當前自治領的日常事務,但在我們眾姐妹的心目中,還是對你充滿感激和敬意的。”
心思機敏的珍娜聽到這里,暗自思忖道,都說當初卡洛斯伯爵同意狄領主“米克蘭高度自主”的談判,是因為狄領主通過某種途徑掌握了令卡洛斯伯爵也忌憚幾分的大秘密,不知道這件過往,是否也和智商超群的妙院長有所關聯?起碼妙院長應該是在迫使卡洛斯伯爵做出妥協的過程中付出了很大的貢獻,不然領主絕不會說得如此懇切。
只是在當前壓抑的氣氛下,有自知之明的珍娜雖然好多地方都沒想明白,也絕不會貿然發問。
“敬意?呵呵,敬意就是現在連做反物質實驗這么大的事情都不讓我知曉?這還真是崇高的敬意啊!”
狄素面對撇開她的手掌且冷笑不斷的妙玄,只得面色凝重地解釋道:“我之所以不顧你的反對,執意同意麗影和清雯提出的反物質實驗要求,當然也是出于長遠的考量。因為根據清雯搜集的情報,卡洛斯伯爵那老狐貍,早就不滿我們對他的暗中威脅,近期定然會想出新的法子對付我們。”
見側耳傾聽的妙玄聽到此處并無太大反應,狄素只得繼續說下去道:“在最終攤牌之前,研究出可裝備星系級戰艦的反物質發動機,將是我們最后一搏的籌碼和機會。畢竟現在整個米克蘭境內,除了你那艘以科研試驗名義購進的恒星級飛船生命號,咱們連一艘擁有跨星系航行的星系級戰艦也沒有,一旦真動起手來,僅憑我們這幾十艘連光速航行都辦不到的星球級破船,只怕不用凱恩屠夫親自出手,他的一個前鋒艦隊就能把咱們全滅了。”
“狄素啊狄素,我可真是高估你了!”聽罷狄素的解釋,妙玄接連搖頭道:“你可知道,羅伯特·卡洛斯這些年一再同意你提高自治權的要求,是為什么?”
狄素定定神道:“其一,自然是忌憚我們所掌握的秘密,因為這秘密一旦公布出去,很可能會讓他在凱恩境內成為過街老鼠。其二,亦是因為我們向他保證,不會減少他在米克蘭星系一直以來的既得利益。”
妙玄玉容微動,一針見血地總結道:“簡單來說,一來我們雖然有把柄,卻承諾繼續留著他的地位,二來,還給他賺錢。也正因為如此,這凱恩屠夫才一再忍讓,與我們保持了微妙的態勢平衡。因為我們所在乎的,是米克蘭星系上幾百萬姐妹的生存權利,羅伯特那老狐貍最關心的,卻是自己的身家性命。因此,只要這個均勢不被打破,至少短期內,米克蘭星系就不會有太大的危險。”
狄素皺眉片刻,反問道:“玄姐你想說什么?”
妙玄伸出纖長的右手,慢慢摩挲著自己的金屬左臂,末了直視著狄素,語出驚人道:“現在,你們的莽撞行動,正在把這一微妙的均勢打破,也正在給羅伯特·卡洛斯送上一個光明正大打壓我們的理由!”
狄素能走到今天這一步,不論心思還是手腕,自然都有獨到之處,她略微一想,立馬就發覺了問題的核心所在,表情大變道:“啊...,你,你是說反物質實驗?”
妙玄重重地點頭道:“你可別忘了,卡洛斯伯爵對我們來說雖然是個強大的敵人,但他在凱恩公國境內,并不是最強大的一股力量,縱然是凱恩公國本身,放在整個河系來看,也只是一個不入流的小角色,真正掌握河系大多數星海國家命運和最高話語權的,卻是以奧爾特帝國和美特歐聯邦為首的一超多強...”
妙玄說到這里打住了話頭,但她的表情卻是和狄素一般,都變得無比的凝重。
一直未參與討論的政務官珍娜,此時也終于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脫口而出道:“一旦我們私下進行的反物質實驗被發覺,不論成功與否,只要被卡洛斯那老狐貍偷拍下證據,那么,根據河系最強幾個國家起草和強制執行的《反物質實驗公約》,卡洛斯伯爵就可站在道德的制高點,公然對我們實行打擊!”這金發碧眼的政務官秀眉都快擠到一起,沉聲繼續道:“而且,可以預見的是,即便到時我們將掌握的關于這老狐貍的骯臟把柄公諸于世,只怕也不會有人會相信和支持,畢竟我們成了挑戰當前河系強權所制定游戲規則的人!幫助我們便等同于和幾大河系強國作對,自然不會有任何人敢冒這樣的風險!”
說到這,珍娜露出后悔的神色道:“我總算明白為何露瑤會在之前妙院長缺席的會議上投下唯一反對的一票了,因為負責外交的她,定然是早就看到了這實驗所可能引發的連鎖危機,但是當時我們幾個與會的姐妹,都沒能重視她的意見!”
妙玄難掩擔憂地補充道:“退一步說,以我們米克蘭星系當前貧瘠的資源存儲狀況,即便這反物質發動機實驗成功,想要短期內制造并裝備數量可觀的星系級戰艦也絕不可能,而一旦卡洛斯伯爵以此為借口選擇先發制人,我們更是連正當反抗的理由都沒有!”
妙玄和珍娜言及此處,齊齊望向原地踱步陷入深思的狄素,異口同聲道:“快做決定吧,否則真的就晚了。”
深知在與羅伯特·卡洛斯這凱恩屠夫的抗爭中已下出一步錯棋的狄素什么也沒說,而是停下腳步,沖兩女默默地點了點頭,這自然是同意終止進行反物質實驗的意思,得到首肯的珍娜幾乎是立即就打開門沖了出去。
不到五分鐘,珍娜已經去而復返,臉色慘白地匯報道:“領主,情況不妙,我們失去了麗影和清雯所帶去那四艘用于秘密反物質實驗戰艦的坐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