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奇？”

“又見面了。”王奇正站在一幫男生面前，他笑盈盈地走上來。

“真是陰魂不散……你來這里做什么？”

“我來問你個問題。”王奇脫掉了衣服丟給身后跟著來的幾個男生。

“哦？那正好我也有。”

“奇哥，直接一起打殘他吧，還和他廢話什么？”他身后那群人高馬大的家伙們開始起哄了，“你是不放心我們這群老生的力氣？”

“我親自來。”王奇輕蔑地笑著。

莫瀾依舊雙手抱胸看著他，“王奇，我明明有無罪證據(jù)，但學校不讓我回去高中上學是怎么回事，和你有沒有關系？”

“笑話，有人巴不得你別來這里回高中上課，”王奇已經懶得廢話了，他直直的攥拳走過來，“說，誰給你的特權？”

“特權，什么特權？”莫瀾頓了一下。

“為什么這幫黑客要包庇你？他們可沒有收旁聽生的傳統(tǒng)！”

“巧了，我也不知道。”莫瀾聳聳肩膀，“找個時間去找校長問問？”

路上的學生們都突然停了下來，零零星星的一簇簇人群開始圍住這里，像是嗅到腥味的小鯊群，還有更遠處的學生也聞到了腥味拼命鉆過來。

莫瀾皮笑肉不笑，他真不習慣被圍觀，當年和白霸王簽約打比賽他都想了好久。

“很好，你好像很幽默，那打著打著你就會說了。”王奇擼起袖子走過來。

圍觀的男生們有一個笑嘻嘻地走上來把手上拎著的棒球棍遞給他，“奇哥，一棍弄死他。”

莫瀾見情形一把拽起地上被撞倒的掃帚，啪地再一把折斷。

王奇沒有多說廢話，大步走上莫瀾身前，右手往后蓄力，上身扭成弓形。

肅！

棒球棍劃開空氣，狠狠甩下來。

莫瀾沒有躲，也不屑于躲，打快三年格斗游戲這種當面的招式他壓根沒躲過。他朝著撞過來的棍子徑直探過去，棒球棍像占卜一樣橫在身前。

吱～

是竹節(jié)撕裂的難聽響聲，莫瀾的手臂帶著律動扭轉，掃帚韌性的材質使它成為了精巧力鎖的一部分，拷死了王奇的右上半身。

半臂格擋，來源于花式擊劍術的高階招架技巧之一，熟練使它出現(xiàn)得水到渠成，再結合了莫瀾對實戰(zhàn)的理解，無往而不利。

“你這家伙……”王奇沒有料到莫瀾會將他的手臂也當作力矩支點之一，這和常規(guī)的打架比要花俏太多了。

“你看過劍豪比賽沒有？”莫瀾輕松地撐著力矩揚眉吐氣，還抽空打了波廣告，這招昨天可沒占到便宜，但今天發(fā)揮了，“你該去看看，說不定你多打賞打賞我還可以不計前嫌？”

“你以為你是誰？”王奇氣急敗壞，“就這種廢物，伊伊她……”

他的左手在莫瀾沒注意的死角里掏進褲兜，金屬寒光隱隱約約，風聲熙熙地叫囂間，王奇的拳頭朝他臉上揮來。

熟練的抽刀斷水。莫瀾甩開了力矩，伏身一避，然后趕緊往后退。

莫瀾趁機低頭看看手臂，上面被尖銳的東西劃開兩厘米的口子，殷紅的血緩緩滲出。

“神經病，”莫瀾驚愕住了，“因為伊伊么，能這么生氣？”

莫瀾再抬頭，看見了王奇的嘴被竹刺挑得血紅一片。

“你死定了！”王奇漸漸發(fā)現(xiàn)自己出血了，驚異地捂住嘴唇。

接著朝身后同樣驚愕住的一行男生大喊，“張蠻，你的人不是高年級生嘛？！”

眨眼間一幫人如同群狼緩緩將莫瀾包圍，扎著馬步擺好了架勢，自由搏擊手渾然一體的素質這一刻如楚歌四面。

“這些人……”和之前在游戲里面對鎧一樣，莫瀾同樣在這些氣勢里看出了老練的格斗素養(yǎng)。

一瞬間無力感油然而生，這些軍事化訓練過的人怎么可能一人敵過。

但今時不同以往，失火酒吧不怕惹事，相反，是專門點火的。教訓王奇可不觸犯什么集團利益，莫瀾也許還覺得自己天生是高調不來的，現(xiàn)在一想，剛才陸續(xù)的話還是有道理，高調是他媽多多益善的東西。

莫瀾釋懷大笑，緩緩抬手扯住肩膀的衣角，“都別眨眼，給我看好了！”

下一秒，黑道三當家白日里的皮撕開，他們都會在浮屠畫像前顫栗，爭先恐后地求饒或者逃跑。

“劍豪大人，加油啊！！！”

一時間，莫瀾眼中的世界停止了，人群停滯不前，所有觀眾對他的注視都紛紛消逝，只剩他和人群另一端那個模糊不清的女孩兒，然后晶狀體激烈地聚焦，最后莫瀾的眼睛里只剩她。

姓白的花瓶，她怎么來了？

“打殘他！”王奇的眼很是陰沉，他死死拿紙巾摁住嘴巴止血。

莫瀾的手馬上松開衣服縮了起來，就像是被王奇嚇的，所有人都嘲弄地笑起來，笑著莫瀾慌張的神色。

可只有莫瀾自己才知道為什么慌張，因為他不能撕開衣服！不可能告訴她的！

白白還在遠處朝莫瀾拼命招手，莫瀾依舊愕然地望著她，忽然間她像小狐貍一樣鉆進人海，莫瀾又看不見她了。

莫瀾再回頭，好幾個大塊頭的男生已經圍住了他，他們擼起袖子慢慢逼上來。

莫瀾把那根掃把棍子抓得死死的，可實際上面對人數(shù)，那是他最后的倚仗。

說完莫瀾又偷瞄著人群，他害怕白白又突然出現(xiàn)，他又在怕會讓她看笑話，他可沒試過在白白面前狼狽不堪，他一直都是威風八面的冠軍之姿。

該死的，這時候分心！

大難當頭，滿腦子想的卻是白白，答應過老齊的事情他統(tǒng)統(tǒng)忘掉，他還是昨天那個害羞得不敢和白白說話的小屁孩，根本不是什么三當家。

“你給我趴！”當頭的大家伙豎眉怒喝，右拳攥緊大步逼近。

莫瀾咬咬牙，橫立起掃帚頂身架住，拼命一箍，成功維持力矩，他的力氣很大，莫瀾應付得很費力。

另一個人忽然一記鞭腿甩向莫瀾的脊梁，莫瀾連忙松開棍子，可惜背后又被人跟進一腳，終于是沒能躲開。

莫瀾被踹了一個趔趄，他膝蓋著地，右手撐在地上，沒摔倒，可惜校服上沾的灰讓他很狼狽，染上了失敗者的扮相。

“你不是很能嘛？劍豪？嗯？哈哈哈……”王奇捂著嘴也能笑得那么激動。

莫瀾長呼一口氣，他已經失去武器了。打手們像群狼步步緊逼，等著莫瀾松懈將他一口咬死，而作為落敗方，莫瀾身后的人群一潮接一潮地閃開，唯獨漏下了一個人。

只有這么一個纖弱的女孩逆著人潮而來。

“我來了，劍豪大人！”她貼著莫瀾身側，莫瀾被劃開的衣襟張牙舞爪，讓她根本顯得弱不禁風。

這時候站在一方身后，要么是落井下石，要么是雪中送炭，但柔弱的女孩能做什么。

“白白你干嘛要過來？”莫瀾很訝異，他迅速找了快一萬個可能來保護她。卻唯有老齊的話忽然間充耳可聞，那就是狠狠趕走她。

“我昨晚已經申請辭職了，現(xiàn)在這關你什么事？給我走開！”莫瀾聲音很有些顫，他不是個好演員。潛意識里莫瀾依舊以為他和白白沒有背景和幫手，若他做不到以一敵多，通常情況下他和白白這樣的窮孩子只能受他們的欺負。

“您怎么了？”白白撫著氣喘吁吁的胸口，她小心翼翼地貼得更緊了。

“白白，”莫瀾回頭看來敵，他一刻都不敢輕松，“我的事情已經與你無關了。”

“大……”白白試探著笑笑，“大人？”

“喲，還有這么漂亮的女生嘛，”那個高年級的男生邁過來，“是你女朋友嗎？”

“我是他的經紀人，劍豪要是少一根毛，白霸王不會放過你！”白白昂首怒斥。

王奇作為王市長的兒子，他們怎么會怕區(qū)區(qū)一個企業(yè)，白白完全不知道。但莫瀾不能告訴她，他還得趁此機徹底訣別白白。

就在剛才，莫瀾眼前又閃過母親的床和在他面前倒下的李老師，人不能這么自私，擁有勢力必須放下個人！生存就是要割舍！

“老子和你沒關系！”莫瀾終于狠心一甩手，擺脫了白白。

“白白……白白還可以是您的經紀人嗎？”白白探出手想試著摸摸他，好證明自己沒有被真的討厭，“我的意思是……以后大人去哪，白白就去哪……”

越來越近的人群和老齊的話像火一樣縈繞在腦子里，還有李老師按著血淋淋的胸口，還有他的遺言是——“我老了。”

這一切像是迫在眉睫的火把莫瀾逼得越來越急躁。

“已經不是了，”莫瀾哼哧一聲，犬齒外露，“還要湊近點看我出丑嘛？”

“大人……”白白抓得莫瀾死死的。

“我家里人有救了，不需要打你們的比賽了，這樣說夠明白了吧？我為了錢而來，因為有了錢就走……”莫瀾長長舒口氣，“有人昨晚已經幫我付清了違約金，我和白霸王，一刀兩斷！”

說完，莫瀾背過了頭，朝王奇那撥人喊：“和她沒關系！”

“你說沒關系就沒關系？”兩步之遙的大塊頭攥緊拳頭。

“停！”王奇哈哈笑著，“看戲！看完戲再打也不遲！”

莫瀾咬牙切齒地盯著王奇，看戲這個詞足夠他立志殺王奇一千遍。

“劍豪大人，您聽白白說……”白白哀求著。

莫瀾沒有回頭，他死盯著面前密密麻麻的人。

“白霸王不會收您給的任何違約金，以后合同上所有條件都可以為您改，白霸王同意無條件為您提供家人的所有醫(yī)用補助，李經理肯定會同意的，只要……”

“白白，”莫瀾嘆口氣，“白白你停一下。”

他回了頭，不經意里已經放下了所有提防，“白白，你能別這樣嗎……”

“大人？”白白松手了。

“白白……”鼻尖一股酸意，莫瀾不動聲色地掩飾過去，卻換來的是帶哭腔的控訴，“白白你和別人不一樣的就是，如果是別人我肯定會生氣，可我最害怕……害怕是你說這樣的話……你是個大小姐一直沒告訴我……對吧？好吧，雖然我也藏著我媽媽的事，前些天才讓你知道……”

“劍豪大人，”白白臉色煞白，“劍豪大人你知道的，我不是那個意思的……”

“我覺得你就是那個意思……”莫瀾頓了頓，一直積郁的心情幾近爆發(fā)，他攤開手聲色愈發(fā)凌厲，這一刻，他必須半真半演。

腦海里老師倒在地上的那一幕狠狠刺痛他，母親也遭受不明不白的陷害，所有教訓都在警示莫瀾，他們獵人一家都被罪犯盯上了，再平凡下去他們甚至都不能掙扎一下，這是為了包括伊伊在內的所有人，他們不能再孤立無援了！他們需要權勢！

“我說過好幾次這些話！”

“我不需要施舍，我僅僅只要……我說不清那種感覺，或許有一天，一伙人會拿著雞蛋來清掉我家門口的涂鴉，修我家的玻璃窗，我當然會笑著拒絕雞蛋陪他們一起搞衛(wèi)生，只是想讓他們知道……有這樣的父親我不可憐，明白嗎？他明明不是罪犯啊，是警察，是人民衛(wèi)士，”莫瀾看著白白，再瞪向王奇，“他應該是被現(xiàn)在所有人懷念的英雄啊！我的家人和叔叔，被罪犯一個一個找上來尋仇！來關心我們的竟然是黑道？這個年代到底怎么了？”

“黑道？”王奇詫異地歪著頭，以為聽錯了。

“我三年都藏著不讓白白你知道，是因為只有你，在我心里只有你不能像他們一樣……”莫瀾看向眼球泛紅的白白，他已經留了線索，算是對白白最后一點溫柔，“所以，你要同情我爸爸是英雄嗎？同情我和我病床上的媽媽是罪犯的受害者？是被無恥逃犯拋棄的家眷？”

白白不說話，就像是迷路了的小女孩，在不可名狀的路口無聲哭泣。

莫瀾心尖一直絞，可他當然不能過去勸白白別哭，因為老齊要的他已經做到了。從此時此刻開始，李老師和媽媽才算得救，那些折磨人的畫面才不會一次一次提醒他，他是個身負重擔的人，不能感情。

“莫瀾！”人群里有人大聲叫他的名字。

她好不容易從人群中鉆出來走向莫瀾，“原來她喊的劍豪是你啊？真是殺千刀的東西！”

她轉身拖走僵硬的白白，“白白你怎么過來這里了？”

“我以為大人昨晚碰到壞人逼迫他離職，就找過來看看……”白白泣不成聲。

“他肯定是傍上更厲害的了！”鄧艾冷哼一聲，“就你的背景能做這種事，我厚黑學沒白看！”

“鄧艾你趕緊把話收回去，我還沒有告訴大人呢……”白白仍在維護些什么。

“告訴什么，告訴他咱是有錢人？”鄧艾呆不下去了，他指著莫瀾，“你等著，有人收拾你，窮酸小子！”

她拉著依依不舍的白白轉身走出校外，白白回了好多次頭，她只想再多聽莫瀾說些話。

可莫瀾沒有，他不能辯解。

“呼……”長呼一口氣。

說到底，假如白白和伊伊掉湖里先救誰，其實根本沒什么爭議，他當然會救伊伊。疏遠本來沒什么關系的一個人而已，沒這么難，他這么安慰自己。

現(xiàn)在終于可以舍棄一切，好好當個黑道公子爺了，雖然不是那么光鮮的身份，可他這種平民，也只能倚仗地下世界。

“哈哈哈……徹頭徹尾的小丑，”王奇大笑著看完這插曲，鼓起掌大喊，“給我接著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