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剛才真真實實感覺到他生氣了，換作是她，聽見別人給自己的父親起綽號，心里肯定也不舒服吧，況且是不怎么優雅的，他沒錯，王曦也沒錯，孫小雪更沒錯。

都怪自己，為什么要把班級里的事情拿出來說，不說，那就沒有今晚的事情。

……

22：00了，王曦爸媽本來都已經洗漱好準備入睡了，但是瞧著這個點兩個孩子還沒回家，不免有些擔心，打電話也沒有接。

咿呀一聲，門開了。

“你們兩個怎么這么晚？”還不等王曦和明果果進屋，胡芙蓉就迫不及待的問起來。

胡芙蓉見兩人都默不作聲，沒有往日的聒噪，更是擔憂“怎么了你們？”

“沒有，晚自習多做了幾道題。”王曦學乖了，不想告訴今晚發生的事情，畢竟錯在自己，要是被愛嘮叨的老媽知道了，肯定要在耳邊數落一頓，她很困，心情也不好，不想再被弄得糟糕一些。

明果果則是不說一句，進屋換了鞋子，放下書包打算去洗漱。

“果果……那個……你來我屋一下。”胡芙蓉突然叫住了果果。

看得出胡芙蓉有事，但是明果果確實沒心情再說一句話，所以只是轉身跟著進她房間。

王曦有些老悶的給王爸遞了一個眼神“什么事？”以前可從來沒見自己老媽單獨找過明果果，這次搞這么神秘，肯定有事。

王潤生用手指放在嘴邊“噓”了一聲，沒有說話，看得王曦心癢癢，不自覺的說出聲來“搞得這么神秘？特定有事。”

而房間里面呢，胡芙蓉關上了房門，來回走了幾圈，又看了幾眼明果果，一直都沒說話，明果果有些捉摸不透胡芙蓉的舉動，但是可以肯定，她有事，關于自己的事“阿姨，你找我什么事？”。

胡芙蓉若有所思的又看了一眼明果果，表情有些為難的開口“果果，你爺爺他……”

一聽到爺爺兩個字，明果果的心突然慌了起來“爺爺怎么了？”

“你爺爺昨天去賣菜的時候，出了一點事故。”今天胡芙蓉回了一趟鄉里，剛進村口，就聽見村里的大媽們在說明果果爺爺的事情。

因為雨天，明果果爺爺背了60多斤的蔬菜去集市賣，不小心從路邊摔了下去，恰好當時有人路過，把老人家救了起來，可送去醫院的時候，只看見他睜著眼睛，卻說不出一句話。

最后醫生做了檢查，說是癱瘓，喪失了語言能力和行動力，安排回家靜養。

“什么事故？嚴重嗎？”她就知道肯定有事，不好的事，直覺，一切都是直覺。

“不……不嚴重。”胡芙蓉最后還是不敢開口說明，她本來不想馬上告訴明果果的，但是她不說心里又急，害怕老爺子有個什么三長兩短，見不著明果果，畢竟已經白發人送黑發人了，眼下就剩下這個寶貝孫女兒了，但是看見明果果這么著急的模樣，她又后悔極了，她怕她急壞了，不顧學習。

“真沒事，你好好上課，明天放學后，我們一起回去。”害怕明果果多想，胡芙蓉又補充一句。

“真的嗎？胡阿姨，你不要騙我。”她不相信胡芙蓉說的“沒事”，如果真沒事，她就不會含糊其辭。

“沒……沒事……哪有事？”胡芙蓉后悔自己沒管住自己的嘴巴，但是她現在真的不能說，大晚上的，按明果果的性子，鐵定跑回去一探究竟。

果然，還是有事。

從胡芙蓉吞吞吐吐的樣子來看，明果果就判定爺爺出了大事。

她不再問胡芙蓉，而是去客廳背起書包，換起鞋子，直接跑了出去。

“果果！”王曦快速的追出去。

明果果經過王曦身邊的時候，王曦明顯感覺明果果有些顫抖，這完全不是她平時該有的模樣，平時的她沉著穩重，做事不慌不慢，永遠都是一副很有把握的樣子，而現在的她，慌慌張張，臉上沒有一絲血色，甚至連鞋子都穿錯了，那根本不是她的鞋。

等王曦跑到一樓，卻已經看不到明果果的身影，再跑出小區到處找，也不見人影，她去哪里了？太快了！

最后王曦急轉彎折回去，把事情重新問了一遍，胡芙蓉才如實告訴了她。

“你們真是的，大晚上的說什么說，明天就放假了，果果本來心情就不好，我真服了你們。”聽完胡芙蓉的話，王曦簡直被自己的爸媽弄得快瘋了，遺傳，都是遺傳，嘴快，幼稚，藏不住事，這些都是遺傳。

她不可能罵自己的媽媽，但是這么晚了去哪里找明果果？她又沒手機。

仔細想想，王曦斷定明果果肯定是回鄉了，但是她又沒跟老師請假，怎么辦？

最后在爸媽的勸說下，王曦選擇留在家里，畢竟明天早上必須得跟學校說一聲。

她知道明果果不會走丟的，只是，肯定心情很不好，這種事要怎么安慰，一時半會兒換成誰也好不了，可能真如爸媽所說，她需要的是安靜。

……

明果果是一路狂奔回去的，平時趕車40分鐘的路程，走路2個小時，她只用了1個小時就到家了。

爺爺，她的爺爺不能有事。

他那么疼她，即使貧窮，也讓她吃最好的，穿最好的，供她無憂無慮的去上學。

她其實都知道，知道他為了給爸爸還賬，五年都不曾買過新衣，連襪子都是補了又補，然后接著穿，南方的冬天是濕冷的，重復的補丁襪穿上其實是冰涼的。

還有，她喜歡吃棒棒糖，每次他去集市賣完菜都會給她買，然后他為了那個棒棒糖，都是徒步來回，那都是車錢換來的吧，十幾里的路，背著幾十斤的菜，肯定很累。

爺爺。

一路上她腦子里想的都是爺爺。想著他對她的點點滴滴。

想得越多，跑得越快，心越痛，錐心的痛。

到家的那一刻，她踉蹌的跌倒了，也顧不得整理身上的污跡，含著淚咬牙站起來，直奔進屋，而在看到屋里情形的那一剎那，淚水止不住的流。

明昌樂全身僵硬地躺在，睜著眼睛，嘴巴有些想動，卻說不出一句話，看得出來，他意識已經不怎么清晰，仿佛不認識任何人一樣，只是自顧自的在那里動著嘴巴，望著屋頂，像在看什么，又像沒看什么，完全沒了往日的精氣神。

“果果……”良久，魏晨秀呼喚了明果果，眼神疲憊又無神，沒有一絲生氣。

“……”明果果感覺自己的心臟停止了一般，全身僵硬，動彈不得，唯一有點知覺的，是眼角一股股不停涌出的熱流。

“果果！”見明果果沒有任何反應，只是站在那里一動不動，魏晨秀又喊住了她。

只是，她依舊站在那里，一動不動，沒有任何反應。

過了很久很久，像是被人解了穴道，明果果突然跪倒在明昌樂的床前，嗚嗚嗚的大哭起來。

魏晨秀見狀，也忍不住哭了起來。

整個屋子里，一靜一動，明昌樂仍舊盯著屋頂，動彈不得，安靜的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而明果果和魏晨秀抱成一團的嗚嗚大哭著。

外面的夜還是跟往常一樣，漆黑一片，隱約夾雜著蟲子的叫聲，窸窸窣窣，但明家的庭院，卻多了許多哀傷和悲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