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說，大家出門或者在哪閑聊，就談到各村的閨女，或者各家的親戚小伙子，也許就做了媒人了，村里那些熱情的婦人最喜歡做這樣的事情，看哪個姑娘打工回來，長到十七八歲，就開始日日沒事就去人家家里坐坐，說道幾遍，誰家有適齡的男孩子，給說個婆家，這件事情也許沒有什么好處，但是，那大概就是成人之美的心吧。

再者就是那些養閨女的人，盼著孩子早些出去幫忙打工掙錢，又擔心姑娘找了外地人，或者直接跟人跑了，這樣不熱鬧，也不劃算，等于白養了閨女，幾年見不到一次，說起來就傷心欲絕的，所以一般不過十七八歲就強行留在家里說婆家，就算不說婆家，也不讓去遠的地方，故有人來家里說媒不僅是開心的，主家也是充滿了感激，熱情對待。

小時候聽見做媒兩字，女孩子是害羞的，不說話或者走開，關于我這種，一直上學的，自然也沒有人來說婆家這種事情，也沒有這號煩惱，但是莫麗就不一樣了。我的鄰居，莫老師的小女兒，比我大兩三歲，小時候也跟我一起上學，大家都說她是莫老師的千金小姐，因為莫老師養女包了家里的所有活，親閨女養的跟小姐一樣，但是她上到小學六年級的時候，莫老師看見自己大女兒在外面好像很能賺錢的樣子，就讓大女兒把小女兒也帶出去打工了，反正這莫麗上學也沒有什么成績，對他來說就是浪費錢財了，還不如早些出去掙些錢財，沒過幾年，莫麗就長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因為從小做事情少，長的人嬌柔嫩，白凈，笑起來還有兩個小酒窩，儼然就是一個城里姑娘，那家里簡直是門庭若市了，一天好幾波說媒的，莫老師和妻子樂呵呵的，驕傲自豪的樣子。

真是一家有女初長成，方圓百里皆來求。

但是我那小伙伴卻是反感的，每次家里只要有說媒的她就一溜煙從后門來我家了，跟我說起很多有趣的事情。

棚子的大媽剛剛又來說媒了。

她不是住縣城嗎，真有勁呀，這么遠也來說媒。

是呀，上次帶了一個男的來，今天又帶來了一個，搞笑的是，這次帶來的這個男的居然是陪上次來的那個男的的表哥，你知道她說什么不？

什么？

她笑得拍著大腿，前俯后仰，看起來搞笑而純真。

他說，他知道上次我沒有看上他的表弟，是因為看上他了，所以他這次就來了，專門來的。

這么搞笑，這么自信。

對呀，真是自作多情，搞笑吧，誰看上他了，他從哪里知道我看上他了，他表弟條件好多少，我都沒看上，還看上他了，真是不要太自信了。

哈哈哈，哈哈哈。

我們兩在我們家房間的床上笑的翻來覆去。

她就這樣拖著，莫老師跟妻子起初覺得自家閨女長得好，不愁嫁人這件事情，催歸催，急歸急，也耐這莫麗無可奈何，中間也被無數人說道，說她沒有上過學，沒有什么能力，年紀大了還不出嫁，以后是嫁不出去的，不好生養，不會有人要的，導致后來都沒有人給她說媒了，他的父親母親后來也是急的頭發發白，老在人群里說自己要養老閨女了，各處還是托人說媒，人家也就聽聽，說她閨女要求太高，說不成的，在村里，女孩子長到20歲還沒有說婆家已經是急的不得了，更何況她到了27歲，中間7間的反抗和各種輿論，可是她到27歲的時候真正遇上了喜歡的人，嫁了，婚禮盛大，老公帥氣，恩愛甜蜜。

反而，如今的我，越發贊同她的做法，這個世界上，不是別人說你怎么樣，你就要或者會怎樣的，路是自己在走，適不適合好不好自己說了算，村里那些喜歡背后嚼舌根的人太多，這莫麗要不是自小在外面打工回家次數少，整的無人給她說媒了，估計也熬不得那么久才嫁人。

我母親也幫人做過媒，因為全程母親在交涉，我了解的特別清楚，她撮合的是村前的丁伯伯的女兒----紅，男孩子是母親娘家村的，就是我外婆家，丁伯伯閨女也是美人坯子一個，身材高挑，長黑發，不善言辭，但是在家幫父母做事的時候，是厲害的，一個人一個夏天砍了一倉庫的材，見人羞氣的低頭，看人說話也不抬頭的，所以沒有人來家里說媒，父母擔心她以后不好說婆家，問幾百句不回一句話，摸不清脾氣，有時候因為一件小事情急的人跺腳，丁伯伯先是在哪里跟我母親談了一下，后來便多次來我家，拜托我母親幫她姑娘說一個好婆家，他就是那個為自家姑娘親自上門的父親，人家都是媒人上門，不過他來時總是隱蔽，沒有那么招搖，從側門院子進來的，悄悄跟母親說道幾次，我總覺得這是一個恨嫁的父親，他家妻子倒是沒有那么著急，也許他是羞于面子，怕自己姑娘嫁不出去吧。

在一年春節之后，母親專門把男孩帶來了，名義是說來我家拜年，來了之后，丁伯伯讓女兒跟男孩一起待在房間里，把房間門給鎖上，大家出來，兩人坐在里面一個多小時，大家都覺得放心，在屋前談話去了。

這男孩看起來還行，有一米七幾吧。

有的，他家里還有一個妹妹，父親母親都年輕泥，妹妹也沒有上學了，出去打工了，父母可是出了名的好呀。

抽煙喝酒不，身體還行吧，在哪里打工的呀。

在深圳說是，出去好多年了，今年二十七八了，也是一直沒有找媳婦，但是條件是可以的，有點存款，抽煙還好，就是喝酒的話，喝的少，但是也喝。

說完就看見那男孩出來了，一臉的笑意，手足無措的不曉得放在哪里，只是站在那里笑著，丁伯伯回去看女兒，母親趕緊問過去：

談的怎樣，覺得行不行呀。

男孩抽了一根煙：她長得蠻好看泥。

這話一聽，大家就開心了。

這邊丁伯伯的妻子在房間里問女兒，他自己站在大廳。

紅，咋樣，你覺得咋樣，行不行？男孩子還特別滿意。

我覺得有點太急了，早了。

紅面對著床里面，母親站在后面湊著問。

哪里急什么，你今年也19了，可以說婆家了，這男孩子自己有點錢的，日子不會苦，越到后面好的都被選走了，你選什么喲。

說完紅就跑了出去，留母親一個人在房間里。

什么早了晚了，這么大姑娘了，還不嫁人，后面在家里養老呀，要你爹跟你娘養你老嗎？有什么好挑揀的，我跟你母親，從前可是結婚之前見都沒有見過的，這次這男孩對你滿意，我看行，就這么說了。

中午吃飯的時候，丁伯伯飯桌上這一頓批評直接把紅說的眼淚嘩啦啦的流，飯沒有吃幾口就進臥室去了。

我母親看見這種情況還專門去問了那男孩。

你們兩談的怎樣的呀，人姑娘是不是真的同意喲？

我們談了一個多小時，我說話，她都回答了，她是愿意的，同意的。

男孩斬釘截鐵說人家姑娘是絕對同意的，而丁伯伯跟妻子這邊更是一口的說紅也是同意的，沒得話說，后面丁伯伯就直接通知男方籌辦各種禮俗了，選了好日子帶著聘禮什么的就來了，大家開心，喜糖，喜煙分的全村都是，又接了紅過門去了，只是紅看起來是不開心的，板著臉，一本正經的，見人也沒有什么笑容，大家都覺得紅自小也是這樣的表情，沒有什么語言，自然也沒人理會，而紅看見事情已經到了這等地步，也想不出什么好的法子，去見男方父母的時候，我母親說，男的父母也覺得好，因為紅長得跟他兒子一般高，以后生的孩子肯定也是高個子，塞了見面禮給紅。

當然，從前也是沒有悔婚這種說法的，當時村里人估計也沒有人聽見過這種事情發生，紅的這種思想也根深蒂固，想來也是不會做的，不過我們從后面的事情才漸漸猜測，當時紅也許就是想要悔婚的吧。

父母給了見面禮，下了聘禮，屬于是訂婚了，按照我奶奶的說法，現在這個時候，紅就是男方的人了，只是同房要等到接過去之后，紅的日子定在了三個月之后，看黃歷說的日子。

紅走了，出去了。

下聘禮不過兩周，這男孩子再次來紅家里的時候，得到的是丁伯伯跟妻子這樣的回復。

走了？去哪里了，出去了是去哪里了？

我們也不曉得，說是跟遠方表姐一起出去打工了。

這說的什么話，訂婚了，現在不曉得去哪里了，走了，不見了？

男孩氣吁吁的跑到我家來找我的母親，我母親跟著下去丁伯伯家里問。

是什么情況呀，走了，是什么意思呀，你看人家急成這樣。

紅的母親拉著我的母親去墻角邊說道

我們自己真不清楚呀，她只是說出去表姐家玩，昨天才給我們打電話，說是出去了，打工了，也沒有說在哪。

這咋辦，這婚已經定了，三個月后就要結婚了，紅能不能回來呀。

我也不曉得，只能等我們消息，我們慢慢問，找親戚，或者自己出去找，問清楚了跟你們說，這事情真不是我們挑唆的，這個你放心。

我母親也跟那男孩說了情況，說不是故意把姑娘送走，也不是說不結婚了，只是這幾個月人家紅想出去玩幾個月，這男孩當日就直接回家去了，回去跟自己的父母一說就不得了了，第二日，父親母親帶著這男孩，還帶著一個村里的青年人又來了家里。

紅的母親做了一桌子菜，大家喝了一頓酒就開始各種吵起來了。

訂金也交了，這個時候把姑娘送出去了，這不是擺明的欺騙人嘛，我們來討個說法。

說吧，親家母，親家公，現在是咋辦，這婚還能結嗎？

能，能，你們放心，我家紅就是出去玩兩個月，等結婚的時候就回來的，你們先不要著急。

現在主要是你們現在人在哪里都不曉得，這婚期一晃就來了，怕來不及了呀。

我莫丁今日給你親家發誓，我一定會找到紅，準時送上車結婚的，放心，一定會讓紅規規矩矩的上車，就是捆著也要捆你家去。

這件事情轟動了方圓百里，很多人茶余飯后就討論有姑娘訂婚之后逃跑的事情，悄悄討論說是丁伯伯自己送走的，說丁伯伯就是騙人家聘禮，丁伯伯更是氣的不行，自己姑娘跑了不說，還冤枉成自己做的禍事，他天沒亮就趕著早班車氣吁吁的出去找去了，他找到縣城，直接去了紅的表姐家里，結果就在那車站看見紅拿著大包小包的跟著表姐準備上車。

紅，你要去哪，你個死孩子，原來你在這，趕緊給我過來。

紅還沒有上車就被父親的聲音鎮住，站在那也不說話，也不往回走。

還楞在那里，趕緊過來。

說著丁伯伯跑了過去，這莫紅看見父親奔跑過去，忽而覺醒似得趕緊上車。

你今天敢上車試試，看我不打斷你的腿。

丁伯伯一個飛步過去，一把從后背抱住紅，紅掙扎，但是也扭不過父親的力氣，硬是被父親拖下了車。

我不回去，我不回去。

紅的嘴里不停的重復這句話，但是無奈的還是被父親拉上了回家的車，在家里跟看犯人一般看了三個月，終于等到結婚的日子。

紅結婚的時候，她的母親，后院的親房婆婆哭的傷心欲絕，特別是念起紅一個人夏天砍了一倉庫的材這件事情，最后，紅是風風火火的嫁了的，她掛著眼淚，母親掛著眼淚，敲鑼打鼓的上了那東風車，呼嘯而過，嫁過去了。

母親在關于紅出走這件事情中，也被男方家里埋怨無數，父親也是在其中跟他吵過幾次，說人家不同意就是不同意，硬是要人家嫁，這媒做的不好，遭人言語，但是母親也覺得奇怪，這男孩怎么就是一口說紅是答應的，而后又有逃跑這件事情。

大家都覺得紅這件事情算是結束了，不想嫁也上轎了，往后安心過日子就行，也許紅也是這樣的想的，安心過日子算了，既然已經如此，再做什么也于事無補了，可事情往往卻不跟我們想的方向發展。

紅嫁過去一年了，親戚間走的親熱，母親去舅舅家拜年，紅的公公婆婆還請我們過去吃飯，那個時候我也見過紅一次，她還是跟從前一樣，不怎么愛說話，對于我的母親也是平常的言語，也沒有變的熱情起來，只是男孩的父親母親對我母親還算是熱情，敬酒勸菜的打的火熱。

我們家紅好呀，勤快，家里多了她什么事情都做得有頭有尾的。

是吧，這紅做女兒時可是出了名的勤快孩子，從小幫父母做得事情多著泥。

嗯嗯，是，是，托你的福呀，給我家找了這樣一個好媳婦。

只是能早點給我抱上孫子就好了。

紅的婆婆貼著我母親的耳朵邊悄悄說道。

這個是遲早的事情，小年輕慢慢來。

可是事情并不是我們想的那么理所當然，一年兩年三年，第四年的時候，這紅還是沒有懷孕，那肚子從來沒有過消息，前面兩年，公公婆婆丈夫還算客氣，只是背后言語讓他們抓緊，這第三年，第四年，話就說到明面上了，在家里當著紅的面說那雞厲害，又下蛋了，指桑罵槐的事情更是天天上演，紅只是悶著，從來不相對。

而且她的公公婆婆又專門來找我的母親，說給他家說的媳婦是有問題的媳婦，不能生育的媳婦，事情一度又陷入了爭吵中，僵持的時候，紅的公公婆婆直接把紅送回了莫湖村，說讓丁伯伯給治好了再送回來。

這紅在娘家整整治了兩個年頭，丁伯伯覺得羞愧，但是還是幫忙醫生，神仙都問過了，就是沒有結果，說不清是什么原因，最后等來的卻是丈夫不要她了。

紅被丈夫拋棄之后，在家里又待了幾年，期間受了人們各種輿論，也受了父親無數的指責，最后連她母親都覺得嫌棄，一直長到差不多26歲左右，大家都覺得她可能要在娘家終老了。

卻不料有一村里的老人張羅著又給紅說了一門親事，嫁給了一個死了妻子的男人，那男人前面妻子生了兒子，有了傳宗接代的，也沒有想著要娶個媳婦回來養孩子，只要是能相守一輩子就是很好了，更何況不能生養，也對他前妻生的兒子好些，兩家都歡喜，就是對面村的。

但是奇怪，不過一年，紅居然懷孕了，并順利生了一個大胖兒子，丈夫歡喜，跟撿了寶貝一般，雖然是二婚的，但是對紅是格外的好。

人們都說是紅的命中要等到26歲才會有子嗣，太早嫁了也不是好事，還有人說，紅是被父親治好的，或者說是家里的祖宗坐的高望的遠，保佑了紅。

再次見到她的時候，她已經是一兒一女的母親，還是不怎么喜歡講話，但是看起來心情是好的，正端著粥在喂小女兒。

只是不知道為何，居然也沒有人說關于紅不能生孩子這件事情跟之前那個男的有什么關系，那個時候能不能生養好像都是女人的問題，沒有哪個人說是男人的問題，而我們并不知曉之前說喜歡紅，娶了紅的前任丈夫到底是怎樣的心里，特別是聽說紅最后生了一兒一女之后。

我的母親做了這次媒人之后再也沒有給別人做媒了，因為就這一次做媒，已經做的是非常不堪，有一種禍害了人家姑娘的感覺，但是這根源其實也不能怪我的母親，大家都說戀愛自由的時候，可以提前看男方，而那種形式的相親也許就是只是形式，最后的決定權一定還是在父親母親那里，而大多時候是在父親手上。

紅是值得敬佩的，至少她懂得反抗，只是結局失敗，她的一生也還好，沒有真的被毀掉，至少后來是還算幸福的，但是落后與荒誕動不動就拿一個人的一生來陪葬是常有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