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世帝國最近這段時間算是風平浪靜，一切都按部就班地穩定發展著。研究部的四個研究員學徒秋薩、比西仲、娜菲緹和安塞在亞瑟蘭的指導下都有了很大的進步，但是離成為正式的研究員還有很大的距離。

四個學徒跟著舒羅下了五天的礦，每天的工作基本就是采集各樣的礦石，礦石種類越豐富越稀有，所獲得的獎分就越多。這個獎分制度是亞瑟蘭自己發明的，目的是為了能夠更好地評判四個學徒，而且也可以讓這四個人有競爭的動力。

在這四個人之中表現最好的是秋薩，她的記憶里很驚人，下礦之后走過地方的地質巖石種類基本都能記住。舒羅在發現這一點之后，讓她憑記憶畫了一張地下礦洞的地圖，然后拿去與采礦隊的地圖作比對，幾乎一模一樣，只有一個比較偏僻的地方記錯了一點。好的記憶力對于一個研究員來說是非常重要的，亞瑟蘭也非常喜歡秋薩，但是表面上他卻沒有表現出來，依舊對四個學徒一視同仁。

娜菲緹的靈敏性在礦洞中也有了用武之地，雖然主礦道主路的地面相對平坦，但是很多相鄰的天然礦洞內路面崎嶇，別人走起來有些困難，但對娜菲緹來說卻要輕松很多，因此雖然他采集的礦石種類不是最多的，但很多少見的礦石都只有他能采到，這為他加了不少分。

相比于前兩個人，安塞就顯得非常中規中矩了，基本就是跟在大家后面，看到什么礦石就采集什么礦石，絕大部分都是非常常見的。而且就算是他運氣好采集到了稀有礦石，也會賣給比西仲，對安塞來說錢比獎分更有用。

比西仲還是老樣子，前兩天熱情高漲，工具設備一應俱全，下到礦洞中虛心請教還有模有樣地拿出一個本做筆記，兼職就是一個優秀學徒該有的樣子。不過到了第三天他就不帶本了，給自己找的借口是“其他三個人都沒帶本，就我自己帶不太合適”。其實呢，他的本上也沒記下多少有用的東西，關于以前采礦隊伍的奇聞異事倒是聽了不少也記了不少。安塞都勸他堅持寫寫，以后興許可以出一本書流傳后世。沖著這句話，比西仲回去又堅持寫了一篇下礦日記，然后又扔到一邊不寫了。

由于比西仲身體較弱，所以每次下礦他都挖不了多少礦石，理論上成績應該是慘不忍睹的。雖然他沒有力量，但是他有錢，有金子有綠寶石，這些就是他的力量。本來娜菲緹手里的礦石是他的首選，但無奈娜菲緹根本不理他，多少錢都不賣。而秋薩就更別提了，都懶得和他說話。最后已經失去信心的比西仲隨口問了問安塞，沒想到安塞卻爽快的答應了，這讓比西仲非常意外和開心。雖然安塞的礦石種類不多，但總要比比西仲強得多。而對于這種事情，娜菲緹和秋薩完全不在意，也沒有向亞瑟蘭反應。

直到過了幾天舒羅偶然間發現了安塞和比西仲的交易，回到圓石城居住地的時候隨口跟亞瑟蘭提了一句。亞瑟蘭聽了之后卻一個勁地點頭說好，這倒是讓舒羅有點不解。

“這不算作弊么？”舒羅問道。

“作弊？怎么叫作弊？我提的要求是按照拿回來的礦物種類給獎分，又沒說怎么拿回來的。用什么方法是他們自己的事，要是能動手搶來我也不介意。”亞瑟蘭一邊笑一邊說道。

“都是年齡挺小的孩子，這樣不合適吧？”舒羅皺了一下眉頭。

“年齡小才需要更快地成長起來，這個時代可不會慢慢地等他們。研究部或許曾經是一個悶頭做研究的部門，但現在已經沒有莉莉也沒有米耶羅了，這個部門需要有人可以獨當一面。要他們練劍練弓肯定是沒那個時間了，硬碰硬的活交給那些守衛就可以了，但是他們要學會用智慧去自保，只知道做研究是很可能沒有未來的。”

“那你覺得那四個小孩誰最后能擔起研究部部長的大任？”

“你覺得呢？”亞瑟蘭反問道。

“我覺得那個叫秋薩的小姑娘不錯，記憶力好，沉著冷靜，夠勇敢又不魯莽，很適合做部長領導大家。”

“我和你的想法不一樣。”亞瑟蘭說道，“秋薩確實非常優秀，以后也很有可能成為一名非常優秀的研究員。但要說研究部部長這個位置，我更看好比西仲。”

“比西仲？”舒羅有點意外，“那個人雖然剛開始很有熱情，但是沒什么耐心，很容易對一件事失去興趣。你覺得他適合研究部部長的位置，難道只是因為他年紀比較大么？”

“當然不是。年齡越大經歷的人和事越多，這點我不否認。但是你也不得不承認，接觸不同的人就會走進不同的世界。秋薩雖然是上一任食物部長的女兒，但是據我了解，她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家負責照顧弟弟和學做一些家務，偶爾去少年靶場那邊練練射箭。娜菲緹和安塞就更不用說了，他們倆家都只是普通的農耕畜牧家庭，平日里做得最多的就是幫家里干活。而比西伯卻不同，他生在富商家庭，雖然地位不高，但是從小衣食無憂。他現在看著干什么事情都只有三天熱度，但他小時候卻不是這樣。小時候他熱衷于看書，而且很喜歡觀察別人，并且寫日記記錄下來。只不過后來他哥哥比西伯繼承了家業，從那以后他就逐漸改變了，最后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只不過觀察別人、寫日記這些事情相對來說比較私人，外人不知道，再加上他父母也覺得這些事情沒太大意義，所以他停下來之后家里人也沒去管他。不過我覺得這些事很重要，我今天了解到這些情況之后，特意偷偷囑咐比西仲回家之后每天堅持寫觀察日記，為了防止他犯懶，我跟他說會不定期突然抽查。”

“可是做這些有什么用？”舒羅還是沒明白。

“思考。小孩子為了練習寫字隨便寫寫的那種日記沒有多大意義，但是我看過比西仲以前寫的日記，非常有意思。他其實有很敏銳的觀察力，最少原來是有的，現在我估計他依然具備這種觀察能力只不過因為太懶而不去觀察了。這種敏銳的觀察能力可以讓他更快更深入的了解其他人。這也就是所謂的洞察人心。當然，這種能力可以后天培養，但是很難。比西仲可以說是很有天賦并且他已經培養了自己很多年，與其說我想挖掘出他這種能力，不如說我看到他放棄這種能力為他感到可惜。”

“洞察人心？能洞察到什么地步？”

“他能洞察到，你是路西法，是好人也是惡人，是光明也是黑暗，是對也是錯，是矛盾的融合。”

“這么厲害？不過，你怎么又知道你對我的洞察是準確的呢？”舒羅說著露出一個略帶嘲諷的笑容。

“我不知道，但是你這個笑容告訴我，我說對了。”說完亞瑟蘭也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你說路西法曾經是好的，是善良的，最后墮落變壞了。那在你那個故事里有沒有什么本來就很壞的人物？”舒羅問道。

“這……我想想啊，好像沒有吧……”說著亞瑟蘭摸著下巴思考起來。

“別硬想了，如果沒有我告訴你，你在那個故事里加一個人物，他本來就很壞，起個名字就叫做‘亞瑟蘭’吧。”

亞瑟蘭聽到這里哈哈大笑起來，舒羅也難得地大笑起來。

“咱們倆啊，都不是什么好東西。”亞瑟蘭說完拍了拍舒羅的肩膀離開了。

比西仲回到家進了自己的房間管好房門，在書桌旁坐了好久，幾番猶豫之后終于還是拿出了自己的日記本。除了最近幾天下礦洞隨便胡寫了幾篇日記，最近的日記就只有五年前的了。那是他哥哥比西伯繼承家族產業的前一天，他寫下了最后一篇觀察日記。這些日記他沒有鎖起來，一直就整整齊齊地放在桌面上，雖然家里人都知道，但是也沒有人去翻看。比西仲的父母覺得這是比西仲自己的東西，他們覺得比西仲保留一些自己的小心思挺好的。而哥哥比西伯根本就不在意日記這種東西，他覺得只有無聊的小孩子才會去記日記，這也正好印證了比西仲在他心中不成熟的印象。

今天從礦洞上來，亞瑟蘭看了四個研究員學徒的成果，然后又說了一些事情。最后解散的時候把比西仲留了下來，單獨說了幾句話。就是這幾句話，讓比西仲仿佛一下子回到了五年前。

“知道我為什么把你留下來嗎？”亞瑟蘭問道。

“我猜一定是我天賦異稟，你要偷偷教我一些技術知識。”比西仲開心地說道。

“你說對了一般。”亞瑟蘭笑著說道。“你確實天賦異稟，但是我并沒打算教你什么，至少現在還沒打算教你。我幾天白天的時候去你家逛了逛，你父母很熱情地接待了我。在這我要跟你道個歉，在沒經過你同意的情況下，我看了你的日記。”

“日記？”比西伯有些臉紅，“怪不好意思的，這幾天下礦我本來想記個日記，但是也沒堅持下來，前幾天記得也是亂七八糟的……”

亞瑟蘭直接打算比西伯的話：“我說的不是那些日記，是以前的，五年前的日記。”比西伯聽到亞瑟蘭提起五年前的日記，臉色瞬間從微紅變成了慘白，不過也只是一瞬間，很快比西伯就恢復了常態。

“你別害怕。”比西伯說道，“你也應該知道，其他人不會去看你的日記，而且有很多人即便真的看了可能也看不懂你在說什么。我也做了些簡單的調查，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五年前突然開始不寫觀察日記了，跟你哥哥比西伯繼承了家業有關吧？我再猜一下哈，你之所以突然停止寫觀察日記，是因為你害怕這件事最終引起你比西伯的注意。因為他如果注意到了就會開始調查研究，最后的結果就是發現你的能力——洞察別人的能力。這是你的天賦，也是你的愛好。但是最近這五年你選擇放棄了它，你開始嘗試著將自己變成一個有熱情沖動卻沒什么耐性的人。不知道你是刻意的還是在自己的心理暗示之下變成了這樣，但你的目的肯定是希望別人覺得你沒有任何野心，沒有任何威脅。但是你哥哥比西伯似乎跟你的關系非常好，聽你母親說你倆從小基本是各干各的事，互不干擾。現在比西伯掌管家業，你要錢基本他就給，你想干什么父母基本也由著你。當然，你也沒有太過放肆，也就是找一些亂七八糟的朋友在一起吹吹牛。不過，你不覺得可惜么？”

“亞瑟蘭老師，能不能不要再說了。”比西仲說道。

“不能。就好像你們下礦看到一塊鉆石礦，誰都想把它挖出來，因為它在閃閃發光。我對你說這些也不是要你有什么野心，展開什么宏圖偉略。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壓抑自己的天賦，我希望你可以繼續寫你的觀察日記。我們研究部是做研究的，但可沒說只研究東西，我們也可以研究人，或者說我們更需要研究人。沒有什么是比人心更為復雜的了，如果你可以很好地運用自己的觀察力，你可以為萬世帝國做很多事情，你的天賦是可以有用武之地的！你現在不必給我任何答復，我希望你回去好好想一想。”

比西仲坐在書桌前看著眼前的日記本，腦海中不斷地回想起亞瑟蘭說的這些話。不得不承認，這些話的誘惑力要遠遠超過鉆石和綠寶石。生活在這種富庶的家庭，錢對比西伯算不得什么，勢力權力他也不在意。但是對于自己的天賦，他卻是曾經渴望有所作為。只是一想到自己的哥哥比西伯，比西仲又陷入了深深地糾結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