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天寶和劉喆還在上回的會客室里等候著天寶表哥，期間他們隱約聽到隔壁會議室里有爭吵傳出，仔細聽辨，那是天寶表哥的聲音。“不行你撤資吧，我不會放棄，也不難為你。”

那邊話音剛落，這邊天寶表哥就一臉喪氣的進來了。“有啥事兒，說吧，我很忙。”

天寶搶先說道：“他想來你這兒工作，干算法工程師。”

表哥打量了一下劉喆。“是嗎？”

劉喆點點頭。“是這樣。”

表哥努力平復了一下情緒。“這種事兒不用跑過來，給你個郵箱，你先投簡歷吧。”

聽到天寶表哥這樣說，劉喆只得看向天寶。

“他不能投簡歷。”天寶知道，這是該他奮力為劉喆爭取的時候了。

表哥嗤笑了一下。“為啥？”

“因為投了簡歷他就沒機會了。”

“不明白。”

“他只有高中學歷。”天寶補充道。

“那的確不用投了。”

“不過我高中拿過全國奧數比賽的第三名，后來也考上過大學，南京國際關系學院，應用數學專業。”劉喆鼓起自信開始為自己發聲。

“那是沒能畢業還是中途退學了？”表哥問道。

“是被清退了，因為我進這學校的時候政審不合格，花錢走了關系才進去的，但是隨后被查出來了，就給清退了。”

“你倒挺坦誠，那你在大學里學習了多長時間？”

“兩個月。”

“其中有一個月還是軍訓是吧？”

劉喆點點頭。

“那你之后又自學過相關的課程嗎？”

“離開學校之后就沒再接觸過。”

表哥開始面露難色。“按理，應用數學專業是很適合做算法研究的，但是你只接受過一個月的基礎教育，還這么多年沒有再碰過，很難想象你能勝任我們的工作的，所以...”

“所以我才陪他來的，你是我表哥，他是我朋友，通融通融，親朋好友互相幫襯一下嘛。”天寶搭話道。

“這不是通融的事。”

“別忘了你的第一輛四驅車是誰頂著一頓毒打從家里偷錢給你買的。”

“這個事兒你要吃我一輩子嗎？”

“能吃多久是多久，全看你良心了。”

“你厲害。”說完，表哥想了一會兒，然后對劉喆說道：“這樣吧，我可以把你當做實習生招過來，一天100，試用一個月，在這一個月里你能讓我看到你的潛力，我們就再談接下來的，你要知道，這已經很破格了。”突然表哥把話鋒轉向天寶。“還有你，以后你不能再提那事兒了。”

天寶得意地回應了一句。“看吧”

表哥見狀，立馬就要對天寶的態度進行誅伐，而就在這時，剛才一直沉默的劉喆說話了。“不行，我來是要一次機會的，一個周之后的筆試機會，一道題一萬，如果我能做出三道以上，我要提前預支半年的工資。”

劉喆一口氣說完后，表哥和天寶皆是目瞪口呆。

“等等，你是遇到什么事了吧？”表哥好像意識到了什么。

“沒有，只是我之前選錯了太多，現在我想選回來。”劉喆堅定的回答道。

“你先冷靜一下，你聽我說，我不同意你的條件，不是因為你的條件很無理，也不是我們現在要壓縮人力成本，不招人，而是你是我表弟的朋友，是友三分親，我不愿看到，你莽撞地把你的勇氣和自信透支在這種勝率很小的嘗試上，咱們都是差不多的年紀，都能明白有些東西是用一次就少一次的，我說點實際的，數學這東西不是自行車，不是學了就不會忘的，正常情況，一個剛畢業的高中生，趁熱打鐵學習完算法相關的知識，包擴相關的計算機知識，至少需要兩年，更何況你是這么多年都沒有學習過，腦子就算沒退化，也生銹了，理工科的東西不是你想撿起來就能撿起來的，所以我不認為你剛才的話是理智的，而且如果你堅持的話，我只會認為這只是你對當前生活的一種歇斯底里。”

劉喆聽聞再次沉默不語，天寶表哥立馬補充道：“你好好想想，我估計你自己都不相信你能做到，強求，做不到，就又是一個敗筆，這樣的境遇下，你還有幾次機會可以選，所以務實一點吧。”

聽了表哥的話，天寶也動搖了，因此小聲勸劉喆。“要不咱再想別的辦法吧。”

然而劉喆猛然抬頭看著表哥的眼睛問道：“你有多長時間沒有見過奇跡了？”

2

劉喆回到家，從床底下抽出一個箱子，打開來，里面是數量眾多的香港武俠電影碟片，劉喆盯著這些東西許久后，一把撥楞開，露出了底下擺放整齊的各類教科書，其中有《高等數學》、《線性代數》、《拓撲學》、《信息分析與預測》等。劉喆把這些書一股腦搬到桌子上，然后打開臺燈，廢寢忘食地學了起來。

時間到了傍晚，劉喆已經學了整整一天了，面對這些經年累月都沒再觸碰過的知識，劉喆顯得很是吃力。

“你咋沒去上班呢？”劉喆媽見劉喆遲遲沒去上班便進到屋里來問他。

“肯德基的工作我辭了，我在準備別的面試。”

“什么玩意兒？！”劉喆媽先是質疑，但瞬間又變了一種態度。“你那破工作早該辭了，但屎都憋屁股眼，現找紙，趕趟嗎。我看到時候啊，還得把這房子抵出去。”

劉喆沒有回應他媽的嘲諷，而是心里暗下了一口氣，就這樣不知不覺，劉喆學到了第二天清晨。

此時的劉喆看著窗外初升的太陽，開始感到了困倦和疲乏，就在他放下書，想要稍事休息的時候，屋外傳來了她媽打電話的聲音：“楊姐，有合適的嗎？......可以啊......啊，癱瘓了啊.....沒有，沒有，我可以的，我以前照顧過這種病人的，我有經驗.....好，好，那我現在過去。”

劉喆聽到他媽說的話，把放下的書又重新拿了起來。

幾分鐘后，劉喆媽進來了。“我出去一趟，待會兒自己弄點東西吃吧。”在聽到劉喆嗯了一聲后，他媽就離開了，但在轉身的瞬間他媽又回過頭。“你昨晚一宿沒睡嗎？”

“睡了，起的早。”劉喆回答。

時間到了下午，劉喆還在狂熱地學習中，這會兒的他，正在被一個概念搞的焦頭爛額，無奈，他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明宇，這會兒忙嗎？......你能跟我講一下信息分析與預測算法模型里的平滑指數是啥意思嗎？.....沒有，沒有，我在準備一個筆試......好吧，那我再找其他人問問吧。”

劉喆放下手機，神情很是失落，仿佛靈魂受到了重創。就在這時，一聲“劉喆”從客廳里傳來，是劉喆媽回來了。

劉喆在屋里應了一聲后，劉喆媽便在外面興奮地對屋里的劉喆喊道：“我跟你說，我找到活兒了，明天去上班，還是...”劉喆媽突然停下了。“哎！我電腦呢？”劉喆媽看到平時她用來炒股的電腦不見了，因此大呼小叫起來。

“在我屋里呢。”劉喆回答的功夫，劉喆媽已經進來了。“你拿我電腦干啥？”

“我寫程序用。”

“我還得看行情呢。”

劉喆回頭，目光銳利地看著他媽。

“算了，手機一樣看。”說完，劉喆媽悻悻的出去了。

又是幾天在程序上的艱難困苦，劉喆終于入了算法工程師的門，他本應在這時候松口氣的，他已經四天夜不眠不休了，但此時的他已經選擇變成一臺不知停歇的機器，這臺機器會一直隨著他的意志運轉下去，直到他認為有足夠把握通過幾天后的那場筆試為止。

“怎么樣了？”文佳在每天如約而至的電話里問道。

“還行，就是要學的太多了，時間感覺不夠用。”

“別著急，這種事急不得，還有，你要注意休息，別讓我擔心。”文佳從劉喆的的聲音中聽出了他的疲憊。

“恩，我會的。”劉喆嘴上說著會，但他心知，他只能孤注一擲。

“等你筆試通過了，我給你個驚喜。”文佳的語氣變得嬌羞起來。

劉喆臉上浮現出一絲笑容。“好啊”

劉喆掛完電話，簡單平復了一下心情，就又開始了狂熱的學習。

傍晚時分，劉喆坐在電腦前看著一個計算機神經網絡的教學視頻，雖然他是目不轉睛的，但看得出他已經很難專注。而且隨著老師講解的越來越晦澀，劉喆心頭開始有焦慮浮現，他遇上了整個學習曲線里最陡峭的那一部分了。此時的劉喆已近燈枯油盡，他已經意識到，這會是他目前為止最為艱難的人生時刻。

劉喆掙扎著站起來，步履艱難的往陽臺走去，長時間的坐姿已經使得他的直立行走功能有所退化。

他站在陽臺上極目遠眺，回想著各種調節心理的方法，深呼吸、冥想、大喊，但最終他還是選擇站一會就回去吧，他沒有時間去焦慮，更沒有時間去調節焦慮。然而就在他要回去的時候，他猛然間看到他家樓下停著一輛黑色路虎，他感到震驚，不免又回想起那晚的種種非常。就在他思慮萬分的時候，他家的門被人“砰砰砰”敲響了。

那一瞬間，劉喆臉上的表情是驚恐的，緊接著門又被敲了幾下。“劉喆。”原來是天寶的聲音，劉喆神情放松下來，打開門，天寶走了進來。“干啥壞事兒呢？這么長時間。”

“沒聽到。”劉喆隨意地說著。

劉喆領天寶進了自己房間，天寶坐在床上。“你幾天沒睡了？”天寶看著劉喆布滿血絲的眼睛問道。

“四天。”劉喆說的輕描淡寫。

“你不困嗎？”

“不困。”

“你這樣能行嗎？我看紀錄片說人幾天不睡就要死的，你沒事兒吧。”

“沒那么嚴重，你來干嘛？”

“哦，我來給你這個。”說著，把一個U盤遞給了劉喆。“剛才跟我表哥吃飯，他讓我把這個給你，說這里的題跟筆試的難度差不多，讓你先試試。”

“謝謝你表哥。”

“你別謝他，他其實是想讓你知難而退。”

“我不會放棄的。”

“我也是這個意思，別給他瞧不起，我已經想好了，要是你能過了那筆試，我也從肯德基辭職，我也要去試試，媽的，將相寧有種，男兒當自強。”說完這話，天寶就走了，劉喆這邊則開始著手去嘗試那U盤里的算法題了。

幾番嘗試下來，劉喆的內心是崩潰的，仿佛這幾天的艱辛都付諸東流了一樣，他還是一道也做不出來。一種無力感從內到外占據了他的整個身體，以至于他都只能趴在桌子上，一動不動，仿佛死了一樣。

幾分鐘的沉寂后，不知劉喆內心做出了何種的掙扎，反正他又重新坐了起來，再次埋頭驗算開來。但與此同時，他聽到一聲響動從他背后發出，他察覺不妙，沒等回頭，就被一股力量勒住了脖子，僅僅是幾秒鐘的掙扎，劉喆便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