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看了，看來看去都是一幅美人思念圖。”陳宗林的老鄉戲謔著，“你不過去，我們可是要回去了，不陪你了。”說著拉著女伴的手起身。女伴被他一拉，乖巧順從的靠在他的懷里，小鳥依人的朝陳宗林揮揮小手。

成慧心里開始不舒服，漸漸的好像貓爪一樣，繼而有些生氣，有一瞬間甚至開始懷疑自己的幼稚行為。

“姑娘，我可以在這里坐下來嗎？”抬頭看去，剛才邀請她跳舞的那個小伙子紅著臉怯生生的問，按往常的脾氣她肯定奚落他一番，但是今天她心情不好，反正無聊，努力壓制自己的情緒，但還是很生硬，“這里可不是我家。”

小伙子不知道是沒聽出其中的火氣還是故意的，居然坐下來……

對面的玻璃后面的陳宗林看不下去了，雖然對面的兩個人看起來很不和諧，男人總在主動找話講，女人愛搭不理，可是他的心里就是不舒服，感覺自己的東西被人搶走了一樣。

猛然想起老鄉的話，“過了可能失去時機。”他用力推開屁股下面的椅子，大跨步邁出飲料店，朝樓下走去。

“姑娘，你舞跳得很好，為什么不跳呢？”小伙子還在沒話找話說。

“哦，我在等朋友。”成慧終于忍耐不住了，想把這個聒噪的家伙攆走。

“哦，那也可以邊跳舞邊等嘛，不用在這里吹冷風。”小伙子還在堅持。

成慧轉過頭去看著窗外，不愿意再跟他說話。

聽著歌，賀珍睡著了。有人在推她，她醒過來，發現是婆婆站在她面前。她一個激靈，從沙發上滾落下來，把自己摔疼是一回事兒，更糟糕的是她婆婆的臉色——黑得像老家燒火的鍋底。

“媽——！”她輕喚了一聲，盡量不拿眼睛對著婆婆的臉。

“你看看你帶的娃兒。”婆婆黑著臉，壓低嗓音。

她看去，四個娃兒，橫七豎八的躺在地上沙發上，妞妞的臉上還掛著淚痕。電視里播放著成人劇場，廝殺聲亂成一片……

“娃娃們都睡下了嗎？”姑媽姑父表姐他們隨后走了進來，看見眼前的情景。賀珍想掩飾都來不及了。

“天——這在地上是睡了多久啦？”姑媽表姐夸張的跑進來，朝地上的娃娃彎下腰，抱起來，“表弟妹，你這也是帶娃兒的樣子呀？”

“我——”賀珍剛想解釋，后面的話也就完全吞進肚子里。

“大嫂，你這兒媳婦可不是一般的呀。”姑媽的話就像一根刺插進賀珍的肉里。

賀珍婆婆是一個非常好面子的人。當初嫁進肖家，沒有少受這個大姑的氣，兩個人一直都在暗暗較勁。斗了這些年，總算家業有成，兒子女兒大學畢業，還娶了這么個兒媳婦。聽說她們要來做客，兒子出差，女兒在遠方工作。只剩下兒媳婦了，她想方設法的把賀珍喊回來，就是為了讓她給自己掙面子，以便壓倒對方。現在賀珍居然把她努力維持的面子撕碎，她的情緒完全失去了控制，抬起右手，一巴掌狠狠的打在賀珍的臉上，“一個大人，大小也是一個領導，掌管一個部門，帶個娃兒還不如一個小學都沒有畢業的人。”

這一巴掌打得太重了，這只手平時能揮動五十斤的肥料，現在用了揮二十斤的力量，打在賀珍的從來沒有被人打過的漂亮的肉臉上，當時就起了五個血印子，整個人都被揮動的力量壓倒在沙發上……肖母打出去就后悔了，這兒媳婦她還是很喜歡的，雖然有時候有點官架子，她擔心會欺負她兒子，會壓到自己頭上來。但長時間相處下來，她發現賀珍很會討人喜歡，特別是在自己面前，很乖巧很順和。

姑媽和表姐一家子蒙了，特別是姑媽，這些年自己一直想法壓制兄弟媳婦，嫉妒兄弟媳婦，她太能干了。從進家門那天起就會討父母歡心，家里大事小務都整理得井井有條。別人做農活一次能扛兩包肥料已經不錯了，兄弟媳婦扛四包肥料，一兩個小時就甕（施肥的意思）完。沒有幾年就把這個家建成了這方圓幾里數一數二的大戶。最可氣的是一兒一女都成器。自己呢好強爭勝一輩子，還是沒有勝過她，最簡單的兒女就輸了，自己家三個女兒一個兒子，最高學歷初中畢業……剛才那一巴掌打在她兒媳婦臉上，也是打給自己看的，特別是那句話，簡直就在扎自己的心呀。

表姐素來就無知，就會和稀泥，現在看到賀珍被舅娘打，心里開心著呢。

賀珍完全是被打懵圈了，她雖然很不喜歡婆婆的某些做派，但是她知道婆婆的心不壞，并且非常能干。更主要的是那是肖文杰的媽，自己喜歡肖文杰，不希望他夾在中間難做。所以她一再退讓、容忍，可是自己的退讓容忍值得嗎？對方真的領她這份情嗎？人家懂得她的付出嗎？自己長這么大，什么時候受過這樣的委屈，在娘家自己是幺女，阿爹阿媽寵上天。工作中，有時候會受氣，但是多數都是自己說了算……這么驕傲的一個人，今天居然被婆婆打，當著婆家親人的面打，而且打的原因是那么荒唐可笑……以她絕不容忍的幺女脾氣，應該是立馬就反擊，可是對方是她婆婆，她不是怕強勢，她是敬對方為長輩——肖文杰的愛，婆婆的做派，母親的教育，自己所受的教育……一個一個的輪番上陣，在她此刻的心里廝殺……

賀珍的臉上只有五道血印子，心早已被那一巴掌撕裂流血；臉上的傷痕火辣辣的疼，心里的傷早已疼得深入骨髓……

婆婆的手停留在那里不知所措的樣子，暴露了她內心的慌亂。賀珍摸摸臉上的火辣辣的傷痕，默默的轉身上樓去了。

望著她消失在樓梯口踉蹌消瘦的背影，肖母懸著的心算是放下了，她真擔心賀珍會還她一巴掌或者轉身離開家——那樣的話她的面子就一點點都不剩了。

“我們帶娃兒睡覺了。”姑媽一家人也回臥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