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用力一把甩開她的手，差點把她推倒在地，賀珍順勢離開老太太身子，沒曾想老太太又是用力一把拽回她……好像是無意，又好像是貓逗老鼠。

先前還有幾分憐惜，現在只想馬上逃離，她掰老太太拽著自己的手，眼看就要掰開了，被對方一個反撲，肥胖的身子壓了過來——好似一坨比自己兩個重的肥肉硬生生的壓過來，她本能推了一下。

“哇哇……打人了……打人了……我的媽呀，你叫我啷個活喲！”這聲音比殺豬的叫聲還凄慘，旁邊還有幫腔的，起哄的……

賀珍肺都要氣炸了……現場很混亂……

“干啥？干啥？起來……年紀一大把了，在地上躺著多冷呀！”一聲大吼，派出所的干警來了——現場頓時安靜極了。賀珍暈頭暈腦的被扶起來，離開老太太的糾纏。

這真是倒霉的一早上，賀珍的心情壞到了極致。她匆匆跟派出所的人打個招呼交代了一下，就把事情的處理權交給水務逸，自己進辦公室準備材料去了。坐在那里，怎么都靜不下心來，抓起手邊的一扎紙狠命的揉搓成一團，然后又展開，撕成粉碎。說實話，至從婆婆打了她一巴掌之后，這心情就沒有好過。運氣也一天比一天霉。最可恨的是肖文杰的態度，婆婆惡人先告狀，不知道怎么編排她，肖文杰還打電話來質問她……現在一想到還有很多事情要去做，心里就塞滿了棉花。

賀珍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耳朵里充斥著剛才的聲響……忙了一天，終于可以安靜的待一會兒了。她發現自己近來很容易煩躁、工作也無法集中、對誰都想發火……

“嘟嘟嘟嘟”敲門聲響起，賀珍感覺站起來去開門的力氣都沒有，用力大喊，“進來——”

門被推了一下，沒推開，她才想起自己剛才把小鎖倒下來，瞧這記性……門打開一個縫，看見門外的肖文杰，賀珍趕緊把門往前推……肖文杰舔著個臉笑嘻嘻的用手擋著門，“好了，好了，我都來了第四次了，你要再不讓我進來，我怎么辦？”賀珍也不說話，就這么關門，兩個人就在那里僵持著。賀珍今天累，力氣也不及肖文杰，心理多少有些松動，干脆就把門放開，肖文杰借機推開，賀珍轉身就走，肖文杰諂媚的笑著跟在身后，順手把門推關上。快步跟上賀珍，伸手從后面想要環抱，被賀珍一把推開。他尷尬的笑笑，雙手在空中舞動，繼續跟在賀珍身后，“我錯了，還不行嗎？”

賀珍不理他，反身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拿起桌子上的指甲刀修剪起手指甲了……空氣凝固了……

“我們談談吧！”賀珍正式的說。

肖文杰搬了把椅子坐下來，點點頭。

“我其實，對你處理的我和你媽之間的關系問題很失望。我沒有提過分的要求，我只希望你能公道一點點。”賀珍看著他。

“我知道我媽有些做法過分，但是她是我媽，我能怎么樣？”肖文杰雙手一攤，聲音高出幾分貝，很激動。“我早說過，關于這個問題，我們還是不要討論的好，沒有討論的必要。她是長輩，又沒有什么文化，你就適當的讓一讓嘛。”

“讓？怎么讓？你教教我！”賀珍的聲音也高了幾分貝。

“你——怎么那么不懂事呢？”

“是！不懂事！你回去吧！”賀珍臉都氣白了，大聲說。

“你說的？”肖文杰反問道，突然站起身，惡狠狠的說“我來了那么多次，我的尊嚴早被你作踐了，隨便你吧。”使勁踢了旁邊的椅子，邁步就走。

猛然伸手開門，撞上突然出現的水務逸。

“老肖，怎么才來就要走呀？”看到老肖滿臉的怒氣，水務逸一把拉住，再抬頭看看賀珍，只見賀珍眼眶里濕潤著，他只能把老肖拉回來，“兩個人有話好好說，這天都黑了，去哪呀？”對著老肖努努嘴，“大老遠好跑很？”轉向賀珍“我就來說一聲，今天的事情暫時過去了，派出所那邊負責調節，如果不行，他們上訴。”又看向怒氣沖天的兩個人說，“沒別的事，我先走了。”拍拍老肖的肩膀，把門帶關著了。

兩個人就怎么安靜的坐著。鄉村的夜里有些涼，加上賀珍連日的勞累，有點感冒。現在被涼風一吹，忍不住“阿嚏——阿嚏——阿嚏——”一聲比一聲急，一聲比一聲大。肖文杰穿的也是短袖，沒法給她御涼，就走過來，把賀珍樓在懷里，賀珍掙扎了幾下，也就溫順的靠著他……心里的冰塊在慢慢的消融。

“嘟嘟——嘟嘟”門外響起了很猶豫的敲門聲，夫妻倆對視了一眼，肖文杰去開門，“秦姐——？”

“肖醫生！”秦姐聲音弱弱的喊了一句。

“進來吧——”賀珍在背后沒有感情的應了一聲。

秦姐進來，臉色蒼白，平時一絲不茍的頭發，今晚也垂落下來幾綹，沒精打采的遮著右邊眼角。

賀珍把鑰匙遞給肖文杰，“你先回去吧，我和秦姐有些話要講。”

肖文杰拿著鑰匙走了，賀珍指著對面的椅子，秦姐坐下來，頭始終低著。

沉默了大概五分鐘，秦姐伸手從褲子兜里掏出一只耳環遞到賀珍面前，賀珍仔細一看，這耳環全是銀的，墜子是兩個圈，最里面的一圈的內側有個“珍”字，“這不是我的耳環嗎？”賀珍驚奇的看著秦姐。這耳環是她阿媽專門找村里的老藝人為她打造，不知道在那里掉了一只。

“我有天晚上在我辦公室的門口撿到的。”秦姐蒼白的臉上有了一點紅暈，尷尬的低下頭。賀珍也尷尬的沒說話。

許久，秦姐抬起頭，“你知道今天她們來鬧是有依據？”秦姐悠悠的說。

賀珍點點頭。不過秦姐沒看她，繼續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事到如今，我也不在乎臉面問題了……”

賀珍不說話，聽見秦姐問，“你知道失望透頂是什么感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