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越雙手持著韁繩，繼續向前亡命地奔逃，狂戰駒畢竟是馬之翹楚，胯下這匹黑馬更是狂戰駒中的精英，極有靈性，似乎也能感知到危險，瞬間就把速度提到了極致。

金甲將領站立不動，慢慢摘下背上所負的短槍。槍提在手后，整個人猛然釋放出極其強烈的殺氣，遠在幾百米外的寒越都頓時覺得背后一涼，座下的黑馬更是感覺到被殺氣鎖定，一聲長嘶，速度竟然又快了兩分。

金甲將領緩緩做出投擲的姿勢，短槍之上浮現出星星點點的紅色光芒，槍尖更是紅芒閃耀，眼見便有斗靈將要噴薄而出！即使相隔數百米距離，寒越也不一定能夠抵擋他的斗靈全力一擊！

可金甲將領握槍的雙手已經青筋爆起，蓄力到了極致，卻始終沒有出手，眼神只是死死的盯著寒越的背影。在寒越的肩頭，幾縷長長的頭發隨風飄蕩，那提醒著他，公主此時已然被寒越“劫持”。他雖然有把握殺死寒越，卻不敢保證公主能毫發無損，最終只得頹然放下手中的短槍，吹了聲口哨，棗紅色的駿馬聽到呼喚，飛快的奔近。金甲將領咬牙上馬，沿著大路追去，只是此時寒越的黑馬早已經奔的無影無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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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越直到奔出幾里路，那股如芒刺背的危機感才終于解除，剛剛才松了一口氣，忽然發覺懷中武媚兒突然動了一下，然后離開了寒越懷里，立起身來，高坐在馬鞍上，迎著風伸了一個懶腰，飄飛的黑發掃在寒越目瞪口呆的臉上，回頭向著他笑嘻嘻地道：“裝死真累人啊。”

寒越幾乎快要崩潰，看到她“死而復活”先是大驚，然后反應過來又是大怒：“你原來是裝的！？趕緊給我下馬！”說著就想勒馬把她放下。武媚兒連忙道：“你不要命了！？”

寒越平白無故惹上強敵，一肚子火：“我把你帶著，才真是不要命了。”

武媚兒沒好氣地看著他：“你這蠻牛真是笨，人家救了你一命都不知道。”

寒越微微一愣，停下了勒韁繩的動作：“你如何救我了？”

武媚兒認真地道：“方才哥哥給小猴兒下命令的時候，摸了摸鼻子，那就說明哥哥要殺你。”

“啊？”寒越回頭望了望身后，金甲將領還未追來，再回頭望著武媚兒，“難道不會是你哥哥突然鼻子癢了？”

“笨蛋！你哥哥才鼻子癢了！！”武媚兒嘟起小嘴，瞪他一眼：“哥哥摸完鼻子時候不是說了一句‘提頭來見’么？小猴兒難道會提著自己的頭走路？”

寒越年紀畢竟不大，江湖經驗不足，此時聽她解釋，心底已經有些相信了。但轉念一想，皺眉望著她：“但明明就是你主動配合讓我綁架你的，現在又說在救我，你到底想干什么？”

武媚兒嘻嘻一笑：“跟你說實話好了，我真是太后悔跟著小猴兒來到秦國，每天被關在金武衛營里，悶都快悶死了，還好遇到你解救了我，現在我們可是一條船上的人。”

寒越想著如果跟燕國公主在一條船上，恐怕有十條命都不夠丟，于是道：“算了，我看你還是別跟著我，趕快跟著你那‘小猴兒’回去吧，你哥哥會擔心你的。”

說著又想勒韁繩，卻被武媚兒一把按住手臂，鼓起眼睛，瞪著寒越道：“你如果敢丟下我，我等下就告訴小猴兒你非禮我，讓他無論如何都追上來把你殺了！！”

“我告訴你，小猴兒可是斗天境的高手，特別是他的飛槍絕技厲害得很，數百米之內還從沒有失手過，你只要敢丟下我——”武媚兒本想恐嚇寒越一番，忽然發覺寒越雖然皺眉不語，卻顯然在思考其他的事，完全沒有被這番話嚇住。當下眼睛滴溜溜地一轉，忽然軟下聲音，搖晃著寒越的手臂央求道：“蠻牛哥哥，媚兒是偷偷跑出來的，如果我現在回去，一定會被哥哥罵死的。你看在我救了你的份上，帶著媚兒走吧。出來這么久，好不容易才有機會可以好好玩一下。”說著又撒嬌似地搖晃著寒越的手臂，表情甚是可憐。

寒越向來是吃軟不吃硬的性子，武媚兒這番軟語相求，正中他的軟肋，又想到如果不是她，自己也不能順利通過山谷，想了半天，終于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我不叫蠻牛……”

寒越雖然在理智上知道自己絕不應該帶著這個小公主的，但內心深處，想到一路有這少女作伴，心頭還是莫名地泛起了絲絲甜意。

武媚兒一聽寒越的語氣妥協，立即喜笑顏開，趕緊追問道：

“那哥哥你叫什么？”

“我叫寒越。”

“寒越？好奇怪的姓，你背著刀，難道是想去闖蕩江湖？”

“沒有，我去辦我師父交待我做的事。”

“那也跟闖蕩江湖差不多，我陪你一起去！”

“不行！”

“為什么……”

“……不為什么！你煩不煩！”

……

兩人一路拌嘴，黑色狂戰駒卻絲毫腳下不停，好像一條黑色閃電，幽靈般奔行在大路之上，很快消失在清冷的月色中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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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從平原天邊漸漸升起了起來，溫柔的光芒飛快穿過幾千幾萬里的虛空，照耀世間萬物，也照耀著平原大道上縱馬飛奔的兩人，幾只小鳥展開翅膀劃過晴空，歡快地朝著向往的遠方飛去。

這是寒越有生以來第一次看到日出，感覺得太陽就好像一個有生命的物體一樣，逐漸越出了地平線，初生的光線一點也不刺眼，寒越目不轉睛地望著太陽，心中不禁喃喃道：“真不知道太陽到底離我們有多遠，古時候夸父大神追日，他跑得那么快，還是怎么也追不到。”

寒越看著太陽，卻越發覺得太陽在他的眼中不斷地變大，好像太陽不再是太陽，更像是一團燃燒著的火球，他甚至能看清太陽周圍繚繞不息的火焰，以及太陽身上一些黑色的小斑點。

“是幻覺么？”寒越微微一怔，揉了揉了眼睛，忽然之間，他發覺眼前廣闊的田野更剛剛看起來不一樣了，它變得更清晰，更生動，在茫茫田野上，寒越能夠隨意就看清那一片葉子的顫動，那一滴露水的低落，以及那葉子下蟲子在泥土下面輕微的蠕動。

寒越睜大了眼睛，右臂忽然傳來異感，堅硬小石子在寒越屬于平天境的四角星旁邊，又劃出了一個新的角。

“這是——”寒越嘴角勾起一個滿意的弧度，沒想到這么誤打誤撞地就修行成了第二層“止天境”的知敵——眼觀長明。

父親跟我打下的眼力基礎，原來真的沒有白費。

寒越腦海中又不禁想到了那個無賴邋遢的父親，心中又是酸楚，又是溫暖。

如果說寒越現在所擁有的“眼觀入微”乃是對于事物微觀細致的觀察的話，那么“眼觀長明”就是對于事物整體的宏觀把控，比如寒越現在的視野，已經完全監視了眼前的整片田野，如果在這田野中埋伏著有敵人，只有敵人稍微有一個動作，寒越的“眼觀長明”就能夠很輕易地就將他捕捉出來。

寒越心中舒暢，靜靜地體會著“眼觀長明”帶給他的快意感覺，忽然感覺懷中熟睡著的少女輕微地蠕動了一下。

他低下頭，看見武媚兒輕輕地倚靠著自己的胸口熟睡著，似乎被風吹得有些發冷，雙手環抱住肩膀，如一只安靜的小貓。她的臉龐被陽光照耀的紅彤彤，嘴角勾著微笑，似乎睡得很安心。

寒越知道武媚兒是個很單純的少女，單純到兩人才認識了一晚時間，她就能夠把頭枕在他的胸口安然熟睡，并且任由自己把她帶到陌生的地方。也許這是因為她自小生在皇宮里，并沒有接觸過陌生的人，更沒有接觸過陌生的世界，所以一切都沒有太多的防備之心。

寒越忽然有些后悔自己昨夜為什么要一時心軟，就答應武媚兒的請求帶著她一起上路。也許正是因為這個少女毫無防備地靠著自己，對自己完全的信任，才讓寒越升起了想要保護她的責任感吧。

不過，前路漫長，自己能做到么？想到這里，他的心情有些沉重起來。不管怎么說，既已至此，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他嘆息一聲，輕輕地推了推武媚兒的肩膀：“天亮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