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自己不能修習武靈，寒越一下變得沉默很多。一整天都難得說上一句話，寒鋒藏夫妻兩人也毫無辦法，畢竟這是天上注定的事，人力再怎么強大，也終究不可能逆天而行。只能希望他能逐漸接受這個現實。

這一天，沉默的寒越忽然主動找到寒鋒藏。一開口就讓寒鋒藏大吃一驚：“爸爸，我想到了一個可以修習武靈的方法了。”

寒鋒藏知道在這個世界上根本不可能讓一個精虛閉合的人修習武道的方法，但他還是裝出一副驚奇的樣子，耐心問道：“什么方法？”

寒越小心翼翼地左右望了望，看沒人，才神神秘秘地小聲說道：“爸爸，你不是說世界上除了武道，還有另外一種修行之路么？”

寒鋒藏皺眉道：“你不會是想修行術道妖法吧？”秦國是東陸七國中禁術最嚴的，發現有修煉術法者，滿門抄斬。

寒越搖了搖道：“當然不是啦，我只是在想，那些傳說中的神秘術師們，他們施展術法，也應該會用到靈力吧？但是武道與術道既然不同，那么修行靈力的方法也應該不同，我在想能不能用術道獲取靈力的方法來獲取武靈？”

寒鋒藏沒想到兒子想出了這么一個古靈精怪的想法，先是一愣，然后搖頭嘆了嘆氣道：“如果可以的話，那為父冒著我們全家被殺頭的危險，都會去幫你試一試的，但是我要告訴你，無論術道修行的法靈修行方法與武道修行的武靈雖然方法不同，但是都需要要以精虛作為儲藏的，你精虛不通，就算是法靈，也沒法獲得。”

“哦。”寒越語氣淡然，望著天空中的白云道：“原來我真的是一個修行的廢柴啊。”

寒鋒藏安慰道：“武道四要中，你在招式、身法、知敵上面的天賦奇佳，如果好好修行的話，說不定再過幾年，一些‘平天境’的武師也不是你的對手，其實在東陸，很多不能修行但是愛好武道的武者，也很不錯的。”

寒越笑道：“好吧，那我一定努力修行其他三要，爭取最厲害的武者。”

寒越雖然在笑，但是寒鋒藏卻能看出寒越眼底的苦澀，但是，他又能做什么呢？

為了寒越轉移低落的情緒，寒鋒藏忽然說道：“你知道術師是怎么獲得法靈的嗎？”

畢竟是小孩子心性，對于任何事物都感到好奇，寒越抬頭問道：“他們是怎么獲得的？”畢竟在秦國私下聊術法乃是嚴令禁止的事情，所以談論到這種話題，寒越緊張里也帶著些興奮。

寒鋒藏也故意壓低聲音道：“術道法靈與武道武靈修行截然不同，武師修行武靈是讓身體通過運動呼吸與天地交匯，從而產生元氣，但是術師修行法靈的方法，是強行吸納天地間的靈氣匯入到精虛之中。”

“那他們是怎么吸收天地靈氣的呢？”

“通過冥想？”

“冥想？像是和尚道士的修禪打坐？”

寒鋒藏道：“不錯，我們武師通過運動呼吸吸收元氣，增添我們內部的力量，然后通過招式、身法，將這些能量爆發出來；所以我們說武師練體，而術師卻不練體，只練意。”

“意？”

“就是意志，或者思想，在術師看來，他們任何認為天地萬物都是可以用意志來控制的，他們吸收天地的靈氣，然后將其轉化為能量，將這種力量通過意念來控制天地萬物，這就是術法。所以說，武靈與法靈，是截然不同的兩種能量，武靈激化我們身體機能，而法靈控制天地萬物。”

寒越喃喃道：“控制天地萬物，比如水火風雷那些么？”

寒鋒藏道：“不止，還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什么牛鬼蛇神，野獸怪物，聽說還能用一張符紙變出一個假人來……”寒鋒藏有意開導寒越，只說得天花亂墜。

寒越羨慕地睜大眼睛，喃喃道：“這些說來，術法這么好玩的東西，為什么人們那么仇恨術師呢？我覺得術師的修行方法挺不錯的啊，為什么要稱他們做術道妖人？”

寒鋒藏道：“這個故事說起來就很久遠了，時間要延續到數百年前，其實整個東陸的術師從前都不屬于東陸，而是在西陸與魔族共居，有一日上百萬的術師突然離開西陸，跨海而來，想要侵占我們東陸的大好河山，武師與術師之間便進行了一場曠日持久的戰爭，而當時的武朝還屬于鼎盛時期，所以術師們大敗，死傷慘重。

“但是經過這一場戰役，術家殘黨們并沒有回到西陸，而是在東陸躲了起來，日日夜夜都想顛覆武朝，為死去的祖先們報仇雪恨，他們對武師恨之入骨，逢武師便殺，我們秦國，也是術道妖人殘害的主要對象之一。”

“秦國剛剛建國沒多久，秦王最愛的妃子被術師殺害，尸體被術法復制百萬，赤裸裸地掛在湯城中每家每戶的門口。”

“秦國五年的時候，前宰相被人煉成黃油，人皮作成的燈籠在湯城上空飄飛三日，才被‘弓后’衛明一箭射落。”

“秦國七年，秦鎮南將軍的尸體被人掛在軍營正中旗桿頂上，旗桿刀斬不斷，火燒不了，無人能夠取下，最終尸體被禽鳥啄食干凈，骨頭散落在地上，竟然自動拼成‘武人下賤’四個大字。”

“東陸七國每個國家幾乎都遭過術師迫害過，慘案數不勝數，每一年整個東陸都有上萬武師死于術道妖人之手，所以每一個國家對于術師恨之入骨，所以才會如此嚴禁術法，你這些話在家里說說就行了，可千萬被到外面出去胡說。”

寒越咽了一口唾沫，連忙點頭，心想術師真的是太可怕了，又問道：“但是爸爸你見過術師嗎？他們現在躲在哪里？”

寒鋒藏道：“沒有，聽說全部術師都在東陸七國疆域以外的南疆，還建成了一個什么回天教，他們教主叫做慕容九歌，號稱天下第一圣術師。”

寒越道：“天下第一？聽名字好像很厲害的樣子。”

寒鋒藏冷哼道：“哼！我就不信一個術道妖人能有多厲害，千萬別讓我在中原見到術師，否則我會毫不猶豫地給他一刀。”

寒越心想自己不能修煉武道，如果真的見到術師，還是拔腿逃命吧，想了一想，又問道：“爸爸，我從小都沒有見過爺爺奶奶，你說過他們是被人害死的，害死爺爺奶奶的人，是術師嗎？”

寒鋒藏搖頭道：“不是，你的爺爺奶奶恰恰是被武師害死的，那是一群可惡至極的山賊。你也知道，你爸爸從前是讀書人，那一年我還年輕，當時武朝也沒有分裂為七國，我進湯城趕考，當時還高中了，但我衣錦還鄉的時候，卻發現我們家被我們當地的一伙山賊搶了，一家老少被殺得干干凈凈，也就是因為那一件事，我從開始棄文從武的，后來練好了武藝，為你爺爺奶奶報了仇。”寒鋒藏的聲音很平靜，但是寒越卻聽出了其一種山一般壓來的沉重。

寒越擰緊了小眉頭道：“我生下來也沒有外公外婆，我的外公外婆去哪了？”

寒鋒藏道：“是病死的，你媽媽當時住的村子得了瘟疫，只有你媽媽一個人逃了出來，當時我在湯城外的河邊遇見你媽，他孤零零的一個人，但是我的那個感覺，就好像曹植遇見了洛神一樣，你知道洛神是誰嗎？”

誰知道寒越卻皺起眉頭，并不說話。

“你怎么了？”

寒越抬眼望著寒鋒藏道：“你說我的外公外婆是病死的？”

寒鋒藏道：“對呀，你媽這樣告訴我的。”

寒越搖了搖頭道：“從前你不在的時候，我經常聽我媽媽說夢話……她說什么報仇……報仇之類的，我第二天問她，她說她完全不知道，一定是累糊涂了。但是我看見我媽媽的那個樣子，不像是累糊涂了。

寒鋒藏激動一下站了起來，道：“你怎么不早說啊？”

寒越露出鄙夷的表情道：“你天天睡在她枕頭邊的人都不知道，還來問我。”

寒鋒藏沉聲道：“我去問她，如果真的我的岳父岳母真的是被人害死的，那么這個仇不得不報！”

寒越沉默下來，他只是想到了一件事，父親已經那么厲害了，但母親還是沒有將這個秘密告訴他，恐怕這個仇，并不是那么好報的。

……

時光又開始飛逝，寒越畢竟少年心性，逐漸從不能修煉武道的陰影里走了出來，表面上看過去，依然更從前一樣開朗歡樂，只是有時候在夜深人靜的時候，難不免對著窗外月亮發出不合乎他年紀的聲聲長嘆。

寒鋒藏繼續著向著“妖劍”蘇秦的挑戰之路，依然每次都被打得爬進家門，而他向母親問的那件事，卻好像石沉大海，沒有了音訊，直到一個月之后的一天夜里，寒越被父母的爭吵聲驚醒了。

父母很少吵架，可以說幾乎不吵，因為父親在任何時候，他總會讓著母親，這讓寒越更讓覺得這次吵架的非同尋常。

寒越從四歲開始被父親訓練知敵能力，所以他的耳力是超常的。

寒越一動不動地躺在黑暗包裹著的小木床上，只要稍微靜心聆聽，父母房間的里吵架聲就能清晰地傳到他的小耳朵里。

父母吵架的聲音并不大，似乎是刻意壓低了的，但是情緒卻很激烈。

只聽武華裳道：“你自己要逼我說的，現在我說出來了，你不是要去給我報仇嗎，去報呀！”

寒鋒藏悶聲道：“天下間誰都可以殺，唯獨他不行！”

武華裳道：“為什么不行！？你現在對于皇宮的情況比我們家后院還熟悉，那個人的武道修為趕得上你嗎？你知道我的爹爹媽媽死得有多慘，我的哥哥姐姐一個都沒有活命的，你了解這種疼痛嗎，你知道這么多年我有多難受！？”武華裳說到這里，忍不住哭了出來。

寒越吃了一驚，原來媽媽的仇人，竟然在皇宮里面。

寒鋒藏柔聲放緩道：“華裳！你聽我說，當年那個人叛亂，使得武朝分裂，如果那個人一死，其他六國必然聯手攻秦，到時候天下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和平局面又將被打破，黎民百姓必將陷入水深火熱的戰火之中。”

武華裳叫道：“弗崇本就是一個竊賊，占我大武帝都，占了我大武最大片的領土，就是要讓秦滅了才好！！”

寒越聽到這里，頓時大驚色變，這下算是聽明白了，終于知道母親的仇人是誰，竟然是當今秦國君主，秦王弗崇。

寒鋒藏道：“我知道你父親是武朝忠臣，但是事情都過去十一年了，如今天下太平，七國和睦相處，人人安居樂業，你真的想要讓天下大亂嗎？”

武華裳道：“別找這么多借口，我就不信死了一個弗崇，天下真的就會大亂了，寒鋒藏，你就是不敢去殺他！？”

寒鋒藏也怒道：“就當我不敢好了！！”

……

爭吵還在繼續，寒越聽到后面，總之就是父親死活不肯答應母親刺殺秦王的要求，兩個人又吵了一陣，好像都沒有什么話說了，母親使了悶氣，不再說話了，父親勸了兩句，母親仍不理睬，索性就不勸了。

原來我的外公是從前武朝的大官。

原來媽媽的仇人竟然是秦王。

為什么秦王死了天下就會大亂呢？

寒越想不明白，本來寒越還是挺喜歡秦國的，因為秦國東陸七國之中武力最強的，寒越身為秦國人感到自豪，但是聽到說秦王殺死了母親的爹媽兄弟姐妹之后，寒越開始對討厭秦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