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浩瀚威嚴的意識降臨了。

盡管其無形無質，卻帶著龐然無比的壓迫力。夏星鳴感覺自己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扼住了咽喉，動彈不得。

“開始介入。提取‘獻命步圣’過程樣本。結束。”

——那股意識將這段話語塞入了兩人的腦海中。

鐘宇暻捂著胸口，表情稍微舒緩了一些，他剛才那短暫的神經質發作似乎恢復了。他抬起頭，目視上方的黑暗說道：“就連【萬象統御】都沒法一窺全貌的東西……哼，總算肯現身了，上位世界的存在。”

“我有名字。”那股意識回應道，“在你們的語言中，叫做暅煌。”

是男性的聲音，低沉又冷漠。

夏星鳴抬頭凝視著那片黑暗。正在說話的那個家伙就是謬力之變的罪魁禍首，讓人類文明經受接連不斷的謬災的元兇。

“誰在乎你的名字。”鐘宇暻微微瞇起眼睛，“不過是生在了位階更高的世界的家伙，少得意。聽好了，我馬上就去踏足你的世界。要不是這家伙……”他憤恨地瞥了夏星鳴一眼，“我說不定已經到了。”

說罷，他身上的火焰隨之暴漲。他再次提升了自己的位格。

“這種可能性為零。”暅煌冷冰冰地應道，語氣生硬得好似電子合成的一般，就連手機里的智能語音都比他更有感情，“我是不可能放任你完成升格的。”

“此番降臨，是因為你們為升格項目研究的突破做出了不可替代的貢獻。我必須對此表示感謝。”

“這是玩笑？還是嘲諷？”鐘宇暻的眼角抽搐著。

“……但是，”暅煌話鋒一轉說道，“鑒于你確實已經有了威脅到了我的世界的可能。我必須排除危險。對此，我深表遺憾。

“啟動刪除程序。執行。結束。”

鐘宇暻的身影突兀地消失了。

盡管有了心理準備，夏星鳴還是驚駭得頭皮發麻。鐘宇暻的氣息和神識完全消失，無影無蹤。

上位存在果然不是善茬。即便鐘宇暻的位格有了提升，卻仍然未能跨越一階的臨界點。對于暅煌而言，他仍是下位存在，抹殺他就同刪除一段程序、或者刪改小說的情節一樣簡單。

“接下來，就是你了。”

暅煌的聲音再度響起。不用猜也知道，這話是對著夏星鳴說的。

這個時候，夏星鳴也沒有閑情逸致去回應暅煌的話語了。他使出渾身解數，想要盡可能快地提升自己的位格。

盡管他自己也知道，這番努力完全是徒勞的。

稍作思考便能明白，從楚恒哲那里獲得的能力是有限的，因此他位格提升的速度也是有限的。他需要花費相當長的時間才能讓自己的位格提升超過一階的臨界點，成為真正的上位存在。

況且，無論他的速度有多快，對暅煌這種敵人都是沒有意義的。上位世界與本宇宙的時間并不同步。無論他有多快，在暅煌看來都說不定只是一行字或者一組程序進程而已。

但事到如今，除了注定徒勞地拼一把以外，夏星鳴也找不到第二個選項了。

果不其然，他的位格還未能提升多少，暅煌的攻擊……或者說，抹殺，便傾軋下來。

“啟動刪除程序。執行。”

那一瞬間，夏星鳴感覺自己的意識被拉遠了。周圍的黑暗變得更加深沉，更加空曠，他對自己的軀體和四肢的感覺正在漸漸消失，思考也越來越困難，意識好像被灌入水泥一般越來越沉……

難受的感覺一點一點地侵蝕夏星鳴的軀體。他明白自己已經完蛋了，自己完全沒有扭轉乾坤的辦法。但他調用起自己僅存的思考力，發現了一絲詭異之處：

所謂的“刪除”……有這么久么？

他后知后覺地發現，就在自己即將被暅煌抹殺時，有另一股來自上位世界的意識降臨，并保護了他。

漆黑的虛空中，傳來了白鄉遙的聲音，婉轉、清澈，猶如天籟，又帶著一分知性：

“我可不能讓他死在這里。”

然后夏星鳴便失去了意識。

……

……

有光。

腳下傳來堅實的觸感，這里有穩定的重力。

夏星鳴睜開雙眼。模糊的視野漸漸變得清晰，發現自己來到了一片天臺上。

這是怎么回事？自己是被白鄉遙救了嗎？世界被恢復了正常？可自己又為何會來到這里？

他的頭暈乎乎的，四肢也還有些酸麻。沒法好好地思考。

他茫然地環顧四周，隱隱覺得這片天臺有點眼熟。

眼角的余光瞥見一個纖細的白色身影。那是一個女子。

她正站在天臺邊緣的欄桿上，面朝外側。夏星鳴看不到她的臉，只能看到一頭瀑布般的黑色長發。當他朝那邊看去的時候，那女子正伸出左腳，朝外踏出一步。

“……喂！”眼見那人向下墜去，夏星鳴一驚，身體比大腦更快地做出反應，以遠超人類極限的速度沖了上去，在欄桿外抓住了她的手腕。

做出這番行動之后，夏星鳴的大腦才開始思考如今的狀況。

什么情況，突然就遇到有人要跳樓？為啥我剛同一幫子怪物打完交道，剛從破碎的時空外被踢了回來，就遇到了這么……平凡又瘆人的事兒？

就在他準備將人拉上來時，女子抬起頭，目光與夏星鳴對上。

那張白皙的臉龐俊美秀氣，臉上的神情十分平靜，絲毫不像是想要跳樓的人，最關鍵的是……這張臉夏星鳴認識。

“……白鄉遙？”

夏星鳴將她拉上來，將手架在她胳膊下將其抱回欄桿內，然后哭笑不得地埋怨道：“真是嚇我一跳，你這是玩的哪一出啊？剛剛，上……嗯，那個虛空里事兒怎么樣了？”

他將白鄉遙放下后，下意識地又往天臺外望了一眼。看著那熟悉的建筑群，他已經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了：“怎么又把我丟到大學校園里了啊？”

白鄉遙任由他將自己搬到欄桿內，雙腳踏在天臺的地面上站定，然后出神地看著夏星鳴的臉。

“你認識我？”她突然問。

“啊？你不記得我了？”夏星鳴微微一愣。一股不妙的預感突然從心頭升起。

“呃……你知道今年是幾幾年嗎？”

白鄉遙微微偏過頭，一臉困惑地回答了這個問題。

夏星鳴吸了一口涼氣。現在竟然是二十三年前，也就是謬力之變發生的那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