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來KTV,發現雪下得稠密起來,朱迪發出一聲歡呼?!氨砀纾蹅凃T車回去吧,省得明天回來取?!薄蛩闳ヒ虌尲易∫凰?。
“別凍著你,還是打車吧?!?
“我不怕冷!咱們推著車子走,我想體驗體驗雪中漫步的感覺!”
秦婉然聽得心動,對秦恒說道:“哥哥,咱們也走回去吧?”
秦恒回一句“太遠了”便不再言聲;秦婉然也不作強求。
邵康寧和朱迪要回“佳緣”酒店停車場取車子,跟大家告別。——秦恒留意到,邵康寧特意對姚穆若道了一聲再見,但沒得到半點兒回應。
剩下的這些人在路邊等了沒一會兒,過來一輛出租車。
張力道:“秦大哥,你們正好去那個方向,你和秦婉然先走吧?!?
秦恒禮讓姚穆若、鄭元吉他們先行。
“那邊又來一輛?!编嵲f,“你們先走吧。”
秦恒上車前也特意向姚穆若道別,姚穆若卻跟沒聽見似的望著地面不吭聲。
前一輛出租車離開,后一輛駛到面前。姚穆若既沒有對鄭元吉禮讓一下也沒有跟他道一聲再見,就上了出租車。
“大哥,你往哪個方向?咱們仨一塊走吧?”張力說。
“我……”
姚穆若無視鄭元吉的回答,徑自打斷他:“張力,你不是要去幫朋友陪護病人嗎?”
“我先送你回家再去?!?
“不用送,我沒喝多?!?
“姚女士住哪兒?”鄭元吉問道。
張力回答:“南二路56號和平小區?!?
“哦,我正好有事兒也走那一路。你不用去送了,我和她一塊走就行了?!?
姚穆若冷冷地回絕:“我自己走就可以!”
“我搭一程總可以吧?!”鄭元吉說著拍一下張力的肩,開前門上車。
“麻煩大哥了!”
……
姚穆若家所住的和平小區推出了新的管理舉措,一般情況下不允許出租車和外來車輛進入。到達和平小區大門外,出租車還未停穩,姚穆若便忙不迭得將早已預備好的車費遞上。
“別急,我不和你搶?!编嵲幻嬲{侃一面開門下車,“——師傅,麻煩你稍等會兒,我去送送她?!?
“誰讓你送了?!不需要!”
“你不需要,我需要。送到家才算完成使命,我答應了張力,不能言而無信。——快走吧,司機師傅還等著呢!”鄭元吉說罷大搖大擺的頭里先走了。
“死皮賴臉!”姚穆若望著他的背影無聲地搶白。
小區門口的便利店里還亮著燈,有人正在吆五喝六地打牌。
“到了,請回吧。”走到一棟樓前,姚穆若頗不耐煩地知會鄭元吉一聲。
“等你進了樓道,才算完成任務。”
姚穆若在心里說了聲“討厭!”,超到鄭元吉前面去。
“嗨,路滑,你小心!”
走到單元入口處,姚穆若沒好氣地說一句:“行了,請你留步!”
“好,那你上去吧。”
“廢話!”姚穆若咕噥道,“我不上去還你上去嗎?!”
鄭元吉聽見了,回道:“方便的話,上去認認家門也可以!”
姚穆若不再做聲,急于擺脫他似的快步往樓道里走。
見樓道燈應聲而亮,鄭元吉這才轉身一路小跑往回奔。
出租車還在路邊等候。鄭元吉開車門坐到后座,“師傅,去北二路?!?
快要到家時,鄭元吉舒展手臂觸到一個東西。拿過來一看是姚穆若的挎包,立即給張力打電話。
“張力,你那位姐姐的包落在車上了。你告訴她一聲,如果不急等著用,就明天還給她?!?
“大哥,麻煩你現在就去還給她吧!她媽媽去BJ進貨了,沒有鑰匙進不去家門!再說,明天她還要去新單位報到……”
“???好,她家住幾樓?”
“五號樓一單元三樓西戶!和我家對門!太不湊巧了,我家里也沒有人!”
“別急,我現在就去給她送!”
“如果找不著,你就給我打電話,我回去!”
“放心吧,找得著!——師傅,再去南二路!”
……
出租車在和平小區大門口剛停下,就有人過來打車。鄭元吉不好意思再擔擱出租車司機的時間,就將車費付了。
小區門口的便利店里,牌局依舊熱火朝天。
鄭元吉一路小跑,來到姚穆若家住的那棟樓前。進入樓道,他放慢放輕腳步,盡量不擾亂已經熄燈安歇的住戶,但還是驚醒了靈敏的樓道聲控燈。
爬上二樓與三樓之間的樓梯平臺,鄭元吉發現姚穆若低頭耷腦地抱著雙膝倚坐在自家門口,身旁還放著一瓶白酒。
“嗨,這是借酒取暖!都怨我當時打岔,才讓她把包落下了?!编嵲载熤o走幾步爬上三樓。
聽到動靜,姚穆若緩緩抬起臉來。
“地上多涼啊,快起來!”
“是你啊……臭痞子……”姚穆若搡開鄭元吉的手,醉眼惺忪地望著他問道,“你又來干什么……臭無賴。”
“嗨?酒后吐真言吶這是!——你的包落在出租車上了。起來,進屋。”鄭元吉再次伸手扶她。
“不用你管!”姚穆若再次搡開他,“你以為我喝醉了……我沒喝醉……”
鄭元吉從包里找出鑰匙打開門,然后強行將姚穆若從地上扶起來。
進到屋里,鄭元吉一手摸索著開客廳的燈,一手拽著姚穆若防止她摔倒。
“臭無賴……誰讓你進來的……滾……快滾……”姚穆若一邊下逐客令一邊踉踉蹌蹌地撲向客廳的長沙發。
“我馬上就走。呃……聽張力說你媽媽在外地,你爸爸今晚也不回來嗎?”
“不許提那個人!”姚穆若兀的從沙發上爬起來,紅著眼睛咆哮,“我沒有爸爸!他已經死了!你聽見了嗎?!你這個臭痞子!臭無賴!不許再提他!”
鄭元吉驚愕不已,嘴上作著安慰:“呃……好,不提了,你趕緊躺下吧?!?
姚穆若如同體力耗盡,一頭栽倒在沙發上。
室內雖有暖氣,身著呢子大衣入睡依然有些冷。鄭元吉四處打量一下,確定東南角的臥室為姚穆若的閨房,便去給她拿棉被。
“別走……你別走……”鄭元吉走出沒幾步,聽到姚穆若低低地哀求聲,“我不罵你了……你陪陪我……他不要我了……我媽也不回來……我冷……”
聽到這里,鄭元吉轉身安慰道:“我不走,我去給你拿棉被,馬上就回來?!?
回到客廳,鄭元吉幫姚穆若脫下鞋子和大衣,然后用棉被將她裹住。
“你別走……陪陪我……別走……”姚穆若喃喃請求著,努力阻止上下眼皮打架。
“我不走,在這里陪你,你安心地睡吧。”鄭元吉蹲到她面前。
“我不信……你的手……給我……”
鄭元吉猶豫一下,把右手放到她的手上。
姚穆若像將要溺水之人一樣,立即用兩手緊緊抱住。
“世界末日來了……也別丟下我……”
“嗯,我會一直陪著你,絕不丟下你。”鄭元吉安撫嬰孩似的用左手輕輕拍一拍姚穆若的背,將遮在她臉上的發絲拂到耳后。
姚穆若睡著后也沒有松手,鄭元吉也沒有將手抽回來的意思,蹲累了,索性坐到地上。
如同欣賞世界名畫一樣,鄭元吉的目光在姚穆若熟睡的臉上留連往返,不肯離開須臾,幾乎把她有多少根眉毛和睫毛也數算清楚。將近天亮時,他才禁不住睡魔的糾纏進入夢鄉。
在夢中,鄭元吉漫步到一片開滿鮮花的原野,在他目不暇接之際,從天空飛下來一張閃著藍色火焰的網;鄭元吉絲毫不覺害怕所以并不躲閃,他懷著極其愉悅地心情正觀賞著這張即將朝他罩下來的藍色火網,一位白衣女子忽然奔過來,大聲呵斥著并朝他的臉上扇了一巴掌;切切實實地感受到了火辣辣的痛,鄭元吉呻吟一聲從夢中醒來。
睜眼看到姚穆若怒不可遏地瞪著他,鄭元吉脫口問道:“你怎么打我?!”
“臭無賴!你怎么進來的?!”
“反正不是撬門爬窗?!?
“臭痞子!你給我好好回答!”
“昨晚你把包落在出租車上了,我來給你送。見你醉的站不起來了,就幫你開門送進屋……”
“你根本就是圖謀不軌!送下就走啊,怎么待到現在?!”
“是你不讓我走的……”
“臭無賴!你胡說八道!”姚穆若又揚起巴掌。
“嗨?打起來沒完了!”鄭元吉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看來,昨晚你喝斷片了!”
“松開!”
“別再打了呵,再打我就不客氣了!”鄭元吉說著放下手。
“你快點給我滾!”
“這可真是卸磨殺驢、翻臉無情啊。”鄭元吉嘀咕著,從地上爬起來,“啊喲,我這腿都麻了。”
“你要是敢把在這件事說出去,看我怎么處置你!”
鄭元吉嬉皮笑臉地回一句:“我好怕怕哦!”就往外走;走到門口時,又回過頭來鄭重其事地說道,“放心,我這個你眼中的痞子也珍惜名譽,也有自己的做人原則?!?
……
和平小區外側是一條小吃街,鄭元吉打算在此吃早餐。第一次來不知哪家店鋪的飯菜合口,他便根據人氣旺不旺進行選擇,發現一家餛飩鋪里食客盈門,于是走進去。
等了半天,餛飩終于端上桌,鄭元吉剛喝了一口湯,看到姚穆若走進來。——她換上了一件酒紅色呢子大衣,挎包還是昨晚那只。
見姚穆若還未坐定,店主就將一碗餛飩端給她,鄭元吉心道:“真是來的早不如來的巧??!”;他正想跟姚穆若打個招呼氣氣她,忽又轉念,“這位高冷姑娘會立即放下勺子離開的,算了,人家還要趕著去新單位報到呢?!?
等到快要吃完時,姚穆若方發現鄭元吉也在;鄭元吉朝她擺擺手,她則以白眼回敬。
姚穆若離開餛飩鋪,鄭元吉隨即也出去。兩人一前一后走向大路。
一輛出租車駛來,姚穆若和鄭元吉同時招手攔截。
出租車在姚穆若身邊停下,鄭元吉疾步上前。
“你干嗎?!”姚穆若問。
“坐車啊?!?
“我先打到的!”
“你先打到的你付費,我沒打算跟你搶?!编嵲f著開前門上車。
“你們去同一個地方?”出租車司機忍不住問道。
“啊,去佳緣酒店!”
“誰說我去那里?!”
“行了,司機師傅時間寶貴,快上來走吧!”
姚穆若也沒有多余時間等候下一輛,只好上車。
到達“佳緣”酒店前面的路口,出租車一停,姚穆若就下車走了。
“嗨?你這人怎么這樣!還沒付費呢!”鄭元吉說著掏錢給出租車司機,“——甭找了,師傅?!?
出租車司機看的一頭霧水,“這兩人什么關系?一對鬧別扭的情侶?好像不是……”
停車場里只有姚穆若的白色小轎車和鄭元吉的那輛黑色摩托跑車,兩人一個緊走、一個緊追同時趕到。
“我沒你想的那么壞,交個朋友吧?”姚穆若上車的當兒,鄭元吉說道。
“我不喜歡交朋友!”
“呃……那就再見?!?
“我不想再和你見面!”姚穆若重重地關上車門,發動引擎從鄭元吉身旁呼嘯而過。
“嗨?!這跟昨夜那個可憐巴巴的姑娘是同一個人嗎?!”鄭元吉望著車影自言自語。
……
“佳緣”酒店距鄭元吉所在建筑設計院不足三里路程,在他即將到達自己的工作單位時,驀然發現姚穆若站在前方路口東張西望,車停在了一旁的店鋪前。
“怎么停在這里了?哦,一定是良心發現想給我道歉。你可不要輕易接受,必需刁難她一下。嗨,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八成是沒油了或出了故障……”
姚穆若也看到了鄭元吉,立即以背相對。
“看風景呢,姚女士?”鄭元吉在她身后停下摩托車,
姚穆若見躲不過,回過身來怒斥:“都是因為你這臭無賴!你陰魂不散的跟著我干嗎?!”
“好大的火氣!——車沒油了還是出故障了?”
“沒油了!自從遇見你就倒楣事兒不斷!”
“啊……既然是我造成的,那我得負責,上來吧,我送你去上班!”
“不需要!滾開!趕緊滾開!”
“一口一個‘滾開’,有失淑女形象。”
“那就請你學皮球的樣子離開!”
鄭元吉哈哈一笑,“說正經的,正值上班高峰,很難打著車。如果不怕遲到,就慢慢等好了;如果相反呢,最好……”
“那就快走!”——姚穆若從位于郊區的一家銀行分理處調到了市中心,第一天上班,萬萬不能遲到。
“等等?!编嵲f著迅速脫下皮茄克,“坐摩托車你穿這些太單寒,反正我也不怕冷,把皮茄克借給你。”
“不需要!”
“干凈的,昨天才穿上……”
“別羅嗦,趕緊走!”
“去哪兒?”
“北二路58號。”
“銀行?”
……
在銀行前面的路口停下摩托車,鄭元吉指著旁邊一家肯德基餐廳說道:“離上班時間還早,你去那里喝點熱飲暖和一下?!?
姚穆若不朝他看,語氣生硬地說了聲“不需要。”轉身就走。
“嗨?連聲謝謝都不說!——再逗逗這位高冷姑娘!”想到這里,鄭元吉拔高嗓門說道,“姚女士,再見!”
姚穆若轉過身來,惡聲惡氣地回道:“再什么見再!我希望永遠都不要再見到你!”
“好吧,希望能如你所愿!”鄭元吉不氣不惱地這樣答對一句,一面掉轉車頭一面自言自語,“我挺招大姑娘喜歡啊,怎么到了你這里就這么不受待見?”當他拐向另一條路時,忍不住回了回頭,看到姚穆若朝肯德基餐廳走去。
“你不是不需要嗎,臭丫頭。呃,對不起……誰讓你口口聲聲的叫我臭無賴、臭痞子來著,我這是受你影響……”鄭元吉正在心里嘀咕著,兜里的手機響起來,于是到路邊停下摩托車。
電話是張力打來的,就昨晚之事特意向鄭元吉道謝。
“不過是舉手之勞,用不著這么客氣!哎,張力,順便問你一點事兒,是關于你那位姐姐的。——昨晚我提了一下她爸爸,結果惹得她大動肝火。怎么回事?你知道嗎?”
“她父母七年前就離婚了,呃……聽說是她爸爸為了以前的戀人拋棄的她們母女。父女倆現在沒一點來往,等于是斷絕父女關系了?!?
“哦,原來是這樣,我說怎么那種反應呢?!龐寢屪鍪裁瓷??”
“服裝。”
“哦。你上班去了?”
“嗯。”
“好好對待元瑞,不然我可真打你!”
“是,大哥!”
……
晚上姚穆若正吃著泡面看電視,擱在茶幾一端的手機響了,她以為是媽媽打來的,拿過手機來一看卻是陌生號碼。
“喂?”姚穆若猶豫一下,按下接聽鍵。
“我是鄭元吉……”
“你怎么知道我手機號的?!”
“昨晚張力的手機不是沒電了嗎,他用我的手機跟你聯系的。”
“打電話干嗎?!”
“你媽媽還沒回來?”
“沒有!”
“吃了嗎?”
“正吃著!”
“吃得什么?”
“泡面!——你有沒有正事兒?!”
“有。第一天去新單位上班,還行吧?”
“你怎么知道的?!又是張力跟你說的?!”
“昨晚你的包不是落在出租車上了嗎,我跟張力聯系時,他無意中說出來了?!杏X怎樣?還行吧?”
“銀行不叫銀行,叫很行!鄭元吉,你不覺得你咸吃蘿卜淡操心嗎?!”
鄭元吉哈哈一笑,“我沒覺得!四海之內皆兄弟,何況你是我妹妹的朋友的勝似親姐姐的姐姐!”
姚穆若沖著手機唾棄一聲“流里流氣!”,隨即掛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