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官以為,惜淚與小田說的是甚主意?原是叫開酒坊的米七郎故意與小田爭執,讓小田用鐵扇略一出手,打給寒玉看一看,好助他搏得芳心!誰知后來惹下禍端,暫且不敘。
只說陸柄權回至相府,想起崇將軍果然打了兒子,心道:“崇奇果然識趣,不愿與我交惡。何妨施以籠絡,以固我陸氏之權。”一面想時,一面俠人具帖請友人楚心蘊楚公子過府喝茶聊敘。
這楚心蘊姿容俊逸,精通三教九流,且心地玲瓏,原是自騰龍游方的道人,因過巖香的禪心觀,被觀主天目道長收為關門弟子,天目羽化,升為觀主。但他為人不羈,從不喜道人裝束,因他自言祖上曾是巨富,家中頗有遺寶,故常攜騰龍珍寶,游走重臣之間。常言道拿人手短,陸柄權亦曾受他饋贈,果然在嚴國主處保薦他的能耐。國主便赦“禪心觀”為“國觀”,封他心蘊上師,享受三品俸祿,楚心蘊有感陸相舉薦之恩,向他自居門客之位。當下陸相請來心蘊,閑聊中說起第四女星柔。柄權道:“上師小友不知,我有四女,前三個俱是平庸,都已嫁去。只有這個,生得甚好,今年年方一十七歲,我愛如至寶,遠勝犬子。她那娘親,是我愛妾,因著生了她,我待要將她扶正。想我巖香,女主繼統,我想皇妃之位星柔無份,但也需嫁個配得上她的才好!”
楚公子道:“恩相有甚佳婿人選?楚某當為陸恩相效勞!”
“老夫前在擁香殿上,見崇奇之子頗為合意……”
“在下與那惜淚公子并無深交,但與崇將軍倒還識得,只好勉力為大人做成此事,返來討杯喜酒喝。”
柄權擱了杯,笑道:“楚上師若能玉成此事,老夫全家受惠不淺,日后必當厚報!”
楚心蘊領命而去。崇將軍知是陸家心腹,不敢怠慢,看那楚公子時,端的好容顏:
容若宋玉,何需悲秋之辭,態擬七賢,不用竹林精舍。身著白衣,如淺雪何必金玉?腰懸紫綬,有云氣自可登仙。
崇奇請楚公子落座,復提起星柔之事。崇將軍道:“本當依允上師,怎奈我那兒子頗有主見,事關兒女終身,荊妻也需權衡。且過幾日,再與公子答復吧。”
楚云蘊道:“老將軍所言極是,楚某便告辭覆命去了。”
崇奇道:“依老夫看,這樁良緣甚美,心里極是情愿的,但要定奪,須容幾天才好。”
楚公子莞爾一笑道:“在下聽聞過幾日,三世家公子率團赴宛子城理事。陸相之意,將軍宜從速定奪,還請斟酌吧,在下便先行告辭,三日后再來聽信。”
崇奇送了楚公子出廳,回來與夫人商議,“我看此事可行!寒玉與田家小子正是一雙,惜淚正好配了星柔,三家為秦晉,朝權亦如磐石,人家求也求不得的!”
戚老夫人道:“惜淚底細,你我盡知。我心里的意思,你也知曉,你今如此作主,我也沒法子。”
崇奇道:“惜淚舊事,不必提起。況你我也一向視他為子,你那點心思,收了罷。”
老夫人嘆了口氣,“由你的吧,以后若后悔,不要反來怪我!我總瞧著田家兒子有些不穩,哪里比得上我家惜淚!哎!”
正是這日,崇奇送了楚云蘊,聽家院報知小田約了寒玉去游縈香街。崇老雖不喜寒玉拋頭露面,但武將家風豪邁,又兼惜淚前番多次提過,崇老有意撮合二人,便也放行了。崇寒玉見推不脫,換了件白地藍邊束腰的夏袍,戴了時興藍寶抹額,作了翩翩公子模樣隨了田遇時出來。
那邊惜淚與淳于公子等踢了會子球,中場時拉了好友米七郎道:“才來時與你說的那事,就托給七郎了。”米七郎道:“我當惜淚哥一向是厚道人,不想這回動此歪念。你一來此吩咐了,我便叫小三小四等去了。不過說好了,若田公子打傷我的兄弟,這損失也得惜淚哥擔待才好!”
惜淚道:“何消七郎說呢。做成好事,我必重謝七郎,成不了時,總也不虧了你!”
田遇時與寒玉逛了多時,才到米七郎所開一家露天茶鋪。遇時四下一看,見桌上擱了米七曾贈予他和惜淚一人一個的定窖密瓷杯。心里有數,拽了寒玉坐下。不多時,早有小三、小四兩個前來,對遇時吵道:“我二人才去解手,杯中茶尚溫,點心也未全上,如何位子就被你二人占了?”
小田望了兩條漢子,憋了一時,訥口道:“我等因見這位子靠著街邊,正好看景。桌上殘茶,正待叫人收去,并非有心占大哥的位子。讓還與你就是!”
小三見遇時無英雄氣,怒道:“我們茶水須是被你動過了,還個位子有何用?”
寒玉冷言道:“你等不講道理,這位子有先來后到,我們偏不讓了!”
小三小四見狀,拽住小田道:“你也不打聽打聽,寶香都這偌大帝都,哪個不知我家大哥米七郎掌著天下茶脈,在都中有175家分號,貢著國主御茶。你小子竟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話猶未竟,小田自腰間拿出鐵扇來抖開,一瞬目聚精光,那腰背自生風,與方才判若兩人,取鐵扇在指間翻花,扇風早把小三、小四震開,唇角微漾笑意:“此物乃我家祖上傳習自東洋,若掃在臉上,不死也殘。不知你家大哥可曾教你?待小爺與你開眼吧!”
小三、小四一見,也有些心怯,想起七郎囑咐“點到為止”,便轉身道:“小子莫狂,告知我家大哥,有你好受的!”
小三、小四才出茶鋪,眾人只聽隔壁餅鋪老板張老漢大哭道:“不得了了!燒房子了!”
田遇時與寒玉一時好奇,隨眾涌到茶鋪門前,眼見隔壁果真騰起煙來。茶鋪掌柜道:“老張從不在店中用火,店里又沒廚房,怎會失火呢?想是他生爐煮茶惹的事!”
眾人同看,見老張的茶爐在他家鋪外安放,此時卻已被人踢倒!有幾個道人模樣的漢子,兇神惡煞般立在張家餅鋪外,為首一人約四十余歲,訓斥張老道:“你這老兒不曉事!如今國主要重修禪云觀,為楚上師上壽,上頭規定,各家商鋪都要籌錢,命我等經辦。人家都好好的全都交了,獨你家再三遷延!前已說準拿你店中餅餌抵錢,拿了幾次卻又不給,國主圣旨,你都不聽!實該給你教訓,實告你,容你三日,三日不交時,真將你店夷為平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