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別是一番滋味在心頭。
你可知,在經(jīng)歷了那么多的韶華逝去之后,我的心,依舊如當(dāng)初那般善感。離愁當(dāng)真無計可消除,怕是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你可知,你離開的的日子里,我曾跋涉過整個長安城,只為尋找你的氣息。
【一丶你從亭廊的盡頭走來,一身白衣勝雪,衣袂翩躚,長安第一大才子,氣質(zhì)卓然,看著你猶如畫中人的臉龐,我微微發(fā)愣,竟一時不知用什么詞來形容,目光交剎那,你回給我一個微笑,正是這抹微笑,驚艷了我的歲月,溫婉了我的時光。多少個離別的夜,我撫摸自己的臉頰,一如初見那般微微發(fā)燙。】
“小姐,小姐,老爺招你去詩闌亭,說是要幫你尋夫家。”一身明黃的亮色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跑了進來。
我放下手中的玉簪,眸中的笑意一斂,伸手拿過匣子里最張揚的一根插入發(fā)髻,“待我會會他。”
心中饒是早已勾勒出你的形象,卻還是抵不過初相見。
你從亭廊的盡頭走來,一身白衣勝雪,衣袂翩躚,長安第一大才子,氣質(zhì)卓然,看著你猶如畫中人的臉龐,我微微發(fā)愣,竟一時不知用什么詞來形容,目光交剎那,你回給我一個微笑,正是這抹微笑,驚艷了我的歲月,溫婉了我的時光。多少個離別的夜,我撫摸自己的臉頰,一如初見那般微微發(fā)燙。
彼時,我是江南有名的才女,如花的面容,如花的年紀(jì),在桃花紛飛的雨季里,遇見了你。
一切都是順理成章的事,你與我之間,一場轟轟烈烈卻似平平淡淡的愛。
我們一起跨過三個月的時光,看桃花從綻放到凋零,看江南被攻陷后的斷井頹垣,看葉府的破敗。
你帶我來到你的故鄉(xiāng),長安,長安沒有江南多情的梅雨季節(jié),沒有江南的溫婉,亦沒有江南綻開隨風(fēng)起舞的桃花,但我還是喜歡它,因為你。
你折下還帶著露水的花,插入我的發(fā)髻,你看著我的眼,目光中柔情無限。
“歌兒。”你喚我的名,溫柔像帶著水般,“我將海棠插入你的發(fā),此生,生生世世不分離。”
我沉醉在你的柔情里,用腹指在你的手心輕輕寫下誓言“一生一世一雙人”。
你用海棠替了桃花,發(fā)下了誓言,我以絕對的癡情,守護著它,卻不曾知道,海棠花的重名也喚作,斷腸花。
*
此后,你弄琴,我舞曲,琴舞合鳴。長安樂府,你發(fā)如雪,我袖清月。
你撐一孤舟載我行于河溪,我撐一素傘為你遮日擋雨,君己流連于山水古村。
你對我說唱戲的小生人面桃花,我跟你講擦肩的姑娘眉眼彎彎。
你憤慨家國之恨感傷時事,我一心系于你以天相比。
【二丶你領(lǐng)她來到我面前,她穿你喜歡的藍(lán)衣,身段款款,聘婷裊裊。她有與你相似的眉眼,一樣的燦若星辰,巧目盼兮。那一刻,才明白,我當(dāng)真輸了,贏家不是她,是你。】
一樣的場景,只是院里,是滿亭的海棠。
滿亭的海棠,也開不出我想要的結(jié)果。
多少個分離后,你沒有再堅持,誓言,其實是一種很脆弱的東西。
你領(lǐng)她到我跟前,她穿你喜歡的藍(lán)衣,身段款款,聘婷裊裊。她有與你相似的眉眼,一樣的燦若星辰,巧目盼兮。那一刻,才明白,我當(dāng)真輸了,贏家不是她,是你。
你輕輕拂去她發(fā)上的花瓣,一如當(dāng)初那般溫柔。
我眼睛發(fā)澀,干澀的嘴唇流出黏稠的腥味。
你擔(dān)憂的看了我一眼,終是下定決心一般,“歌兒,對不起,我此生恐怕要負(fù)你。”
你身旁的女子半靠在你身上,巧笑倩兮。
我轉(zhuǎn)身,淚如雨下,倉皇逃走。
半夜,海棠花,驚落滿地。
*
長安之大,竟無處安身,只因,滿滿都是有你的回憶。
我路過巷口柳樹旁,書生沿街賣畫宿于河畔。
我路過城南歌坊間,歌女身世凄涼坊間叫唱。
終是無地嘆悲涼,夜里只身下江南。
【三丶時光是舊美人,總在不經(jīng)意的溜走,我想要抓住,卻總讓它從指縫中溜走。】
江南早已淪陷,我一步一步,十分艱難。夢鏡中,你一襲青絲裊裊擾我心,現(xiàn)實里,家破人亡傷我情。
帶去娘親最愛的荷花,泡一壺父親摯愛的雨前龍井。一家人,墳前相聚。
時光是舊美人,總在不經(jīng)意的溜走,我想要抓住,卻總讓它從指縫中溜走。
一年里,我走過許多地方,唯獨長安,是一根刺,每每提及,痛不欲生。
“聽說京城大商戶錢家商號了嗎?竟在一夜之中鬧得家破人亡,嘖嘖嘖,真是大快人心啊!”我正背著包袱,前往徐州的腳步突然停住。
一年前,錢家害的葉家家破人亡。
“還有呢,聽說是錢家的姑爺害得呢,吃里扒外的小白臉。”
淚,很快地流了下來,我用曾經(jīng)為你跳舞的長袖,輕輕拭去。
“車夫,一天之內(nèi),快馬加鞭,趕往長安。”
“姑娘,長安離這里怕是有千里,這……”
我將所有的銀子都給了車夫。
馬車揚起萬丈黃沙,一路的顛簸,長安的海棠是否早已謝去。
風(fēng)從臉龐刮過,帶走晶瑩的花兒。
等我。我呢喃你的名字。
*
此去經(jīng)年,再回首,長安依舊那么繁華。只是,我的季郎,我還等得到你為我引蕭嗎?
雨聲淅淅瀝瀝,滴在青石板上,留下淡淡的痕跡,長安古城,我走向你。
橋面像我打濕的鞋底那般冰涼。我的裙擺沾上飄落的雨早已無法飄逸,只剩下蒼白無力。
我分明看到從臉龐滴落的雨混著淚水肆意。
夜夜思君不見君,終見君,君已長眠。
【四丶原來這天下,有如此之人,舍他前程,舍他摯愛。顛覆天下,身負(fù)罪名,只為還她最美好的生活。】
“小姐,小姐,我家公子有一封信要給你。”長安街頭,一個丫鬟,氣喘吁吁,十分激動的喝住了我迷茫無助的腳步。
“你可認(rèn)得我?”我眼波流轉(zhuǎn),任是恣意想象,也記不起這個丫鬟。
“我家公子沒進牢房前說過,要是看見眉心有一顆美人痣,左額有一塊半月形胎記的女子,必要將信交于她。”丫鬟將還帶著她體溫信放在我手中,停頓了一下,“公子還說,那女子有傾城傾國的美貌。”
我將信打開,似乎看到了我離開后的夜晚,你翻身碾轉(zhuǎn)難眠的情景,和我,如出一轍。
吾妻歌兒:
歌兒,我曾發(fā)過誓言,此生,生生生世世不分離,請你相信。只是造化弄人,若我不是舊疾復(fù)發(fā),絕對會與你勒馬天下,白首不分離。可是,若不是染上舊疾,我又怎能有機會,幫葉家報仇。我并不后悔這一切,只是后悔沒有在你離開我的那一天,多看看你的眼。下一輩子,我要長得健壯,寧可不要俊美的容貌,不要滿腹的才學(xué),只要你伴我膝,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
我終究是自私的,不愿埋于黃土也不能得到你的原諒。
歌兒,若你能看到我的信,請來我的墳前,為我舞一曲。如若不能,也罷。
歌兒,好好活著,替我為你找一個夫婿,他要配得上你傾城色,能夠為你彈一首鳳凰行。
天葵三年;夫
原來這天下,有如此之人,舍他前程,舍他摯愛。顛覆天下,身負(fù)罪名,只為還她最美好的生活。
我在你墳前翩然起舞。
你果真自私,沒有長安樂聲的江南曲舞,怎能獨留于世間?
鮮血在素衣上開出紅色的花,我在舞起時笑得異常妖嬈,青發(fā)墨染,悉數(shù)傾瀉下來,在空中劃過優(yōu)美的弧線。
季郎,此生,生生世世不分離。
身子下落時的輕盈,如海棠。
*
“孩子,快醒醒,別說傻話了,醫(yī)生,你快救救她。”我聽見嘈雜的聲音,聞到了空氣中福爾馬林的刺鼻氣味。
睜開眼,是一片雪白。我好像做了一個長長的夢,夢里,季郎被官兵抓走。
“季郎,我的季郎,你在哪?”我翻身下床,踉蹌著往前走,根本分不清方向。
一個男人哭得像個孩子,對一個滿身是白的人說:“醫(yī)生,醫(yī)生,救救我女兒。”
那個人搖頭,目光淡漠,“這是內(nèi)科,不是精神科,你的女兒,得了癔癥。”
男人掄起拳頭,扯過那人的衣領(lǐng),“你他媽的閨女才得了神經(jīng)病,老子閨女好好的。”
那人輕笑,掰開了男人揪住他衣領(lǐng)的手,“是嗎,那你也不看好你的正常人閨女,她好像要跳樓呢!呵呵!”
男人驚恐的回過頭來,“歌兒,不要!!!”
季郎,此生,生生世世不分離。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