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尼城”

馬車在一個看起來荒廢了很久的小廟停下，門上的掛著一個搖搖欲墜的牌匾——“韋馱廟”，沒有人會覺得，這里面暗有乾坤。

推開破舊的搖搖欲墜的木門，入眼便是一只小老鼠從地面急速跑過，地上放著兩個爬滿螨蟲的座墊，墻角蜘蛛姑娘忙碌著，幾盞布滿灰塵的燈盞散在祭臺上，祭臺上的韋馱神像早已變得破爛不堪。

暗門就在這具韋馱神像身后，晉華走在最前面，用手輕輕推開暗門，點燃手里的火折子，藍倩虛弱的跟在晉華的身后，而衛治則扛著席靈秀與席靈珠走在最后，踏進暗門，來到一個錯綜復雜的暗道，晉華回憶著南柳給她看過的線路圖，小心翼翼的向前走，期間，不時會有一只黑色的蝙蝠從頭上掠過，一只蟾蜍從腳邊蹦遠。

大概走了一柱香的時間，視野開始變得開闊起來，最后一群人走進了一間暗室，暗室大概有一個女子閨房那般大，里面不光家具齊全，甚至在一個木板上堆滿了各式各樣的易儲存的食物，可以說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抬頭望，有一個橫杠鏤空的方形窗口，月白色的月光悄然的撒進來。

衛治將席靈秀兩姐妹放在床榻上，對著晉華說：“我在前面等你。”說完向暗室的另一個出口走去。

“席靈秀望著從窗口透進來的月光，撐起身子，疲憊的開口：“這是哪里？”

“前大司馬大將軍府。”平靜的語調。

“我家？……通向哪里？”一滴眼淚滑過靈秀的嘴角，語氣透著疲憊和痛苦。

“你家后院的柴房。”

“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的父親讓我們救你。”晉華的語氣不帶一絲溫度，簡明扼要。

“為什么？……既然有這樣一個密道，為什么……不告訴我們，我的弟弟和娘親死了……死了……你知道嗎？你……”靈秀的語氣變得急促起來，帶著一絲沙啞，到最后已經泣不成聲。

“你知道……你的父親是個忠君的人，而且，如果一早就躲在這里，一定會被找到，那么這個暗道就失去它存在的意義了。”晉華平靜的說，在回憶起席融時，忍不住皺了皺眉。

“嗚嗚……嗚……”回應晉華的是悲痛的哭聲。

“你們必須活著，活到我帶你們走為止，這些食物應該夠你們撐上半年時間……食物是你父親準備的，他早知道會有這么一日。”晉華打量著木板上的食物，聲音有些低沉的道。

“你什么時候帶我們走？”席靈秀擦著眼淚，沙啞著喉嚨問。

“不知道，但是不會太久，當我再次來這里時，就是你們離開這里之日。”

“姐姐，我怕。”昏迷中的席靈珠，發出一聲痛苦的夢昵。

晉華看了眼席靈珠，沉穩的說：“我走了，保重。”然后轉身向著衛治去的方向走去，突然，衣袖被拉住了，晉華扭頭看去。

“我……”一個不確定的聲音響起——是藍倩

“放心，我說的話都算數的。”晉華以為藍倩擔心自己會失言。

“我想知道……您叫什么名字？”藍倩搖搖頭，小心翼翼的說出了自己的問題。

晉華看見面前這個和自己一般大的容貌清秀的女子，今日救她，除了因為覺得很順眼以外，還因為她真的很耀眼，耀眼的不應該呆在那般臟的地方，此時看著她的表情——將自己當作一切的表情，頓時覺得心疼，甚至產生了一絲憤怒，覺得讓她變成這般處境的人真該死。

“我叫趙晉華，從今以后……我就是掌握你們自由的人。”晉華的目光從藍倩身上略過，掃視了一遍所有人。

席靈秀與一個平靜的眼神對視了兩秒鐘，明明毫無殺氣卻讓人無法抗拒的眼神讓席靈秀明白，這句話不只是說給藍倩一個人聽的。

時間一天一天的過去了，從扶桑花花開到十里桂花香，仿若一眨眼的時間。

這幾月的時間，比克國發生了兩件事，也是酒樓里說書人最新的故事，一個是關于前任大司馬席融的女兒在押送邊疆的途上雙雙自盡，另一個是邊疆的一個小帳頭屢立奇功，甚至救了當今皇上寵妃的親弟弟一命，故而皇上親自下旨，加封其為八品參將。

自從來到比克國，晉華感受到許多，以往沒有感受過沒有的東西，最深的是，從熱情大膽的比克國人身上的學到的：“無論什么，只要你想要，都應該表達出來，即使結果不合心意。”

晉華覺得娘親好像終于找到了自己要找的東西，但是卻并不開心，反而整天將自己關在房間里，不愿見任何人，甚至每天晚上睡覺時，晉華都能看見有淚珠從娘親的眼角滑過。

晉華仍然隔段時間都會和秦宋偶遇，晉華有時會覺得秦宋是在等著自己，漸漸的兩人越來越熟，秦宋開始稱呼晉華“小華”而晉華也開始稱呼秦宋“秦大哥”。

兩人越來越好，晉華有時會覺得秦大哥是這世上最溫暖的人，甚至在寫去圣熙國邊疆的信，都會不經意提起“秦大哥”。

這一天，晉婕手里捧著一個木箱，從房間走出來，讓張婆婆喚來所有仆人，等眾人安靜后，對著大家溫柔的說：“后天，我們就準備回去了，雖然如今幾國休戰交好，但你們畢竟是比克國人，去圣熙國仍是多有不便，所以今日就將你們的工錢結算了，賣身契也會一并給你們，希望你們以后都能好好的。”

“……”仆人們都面面相覷。

“娘親，我們要走了嗎？”是晉東帶著疑惑，略有些沙啞的聲音——最近晉東正在經歷一個成長過程。

晉婕伸手摸了摸晉東的頭，望著幾步遠處的晉華，溫柔的微笑著說：“是的，要回去了，也必須要回去了。”

晉東睜著自己明亮的大眼睛望著晉婕，半響，突然轉身向門外跑去，邊跑邊喊：“娘親，我去和我的朋友們道別，不回來吃晚飯了。”一溜煙的就跑沒影了。

晉婕將賣身契和結算好的銀兩一起給了仆人們，拿了錢的人都默默的回房收拾行李，張婆婆也去打包回圣熙國的行李去了——來比克國有半年左右的時間，需要收拾的東西不少。

“小華，你有什么朋友需要道別的嗎？”晉婕彎著嘴角，看著晉華問，不知為何，晉華總是覺得娘親的微笑里帶著巨大的悲傷，感覺稍有不慎，就能將她那瘦弱的身體擊碎。

晉華仍站在原地沒有動，聽見娘親的問題只是微微點了點頭，其實她想對晉婕說：“別笑了，娘親不笑也好看。”

“那去道個別吧！”

“好。”回答完的晉華仍舊沒有動，反而抬頭安靜的望著晉婕的臉，半響，輕聲說：“娘親，我要帶三個人回圣熙國。”

“什么人？”

“南哥哥的囑托。”晉華如實說，她和娘親幾乎沒有秘密。

“帶上吧！既然是南柳的囑托，我也就不多問了。”隨意的語氣，絲毫不擔心。

作為晉華最親近的人，晉婕還是知道南柳與晉華的關系的，剛開始因為兩人之間地位懸殊，有時也會擔心晉華與他接觸會不會有危險，可真正了解后，明白南柳是真心在乎晉華，便覺得有南柳的保護，自己才能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