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飛快的躲進了衣服堆里，一邊悄悄地觀察著外面的情況。

只見一片灰色的烏云從石壁上的洞口飄了進來，飛到洞窟中央之時，從烏云之中落下了一塊東西，那東西重重地砸在了離他們不遠處的地上。

“蠢貨！你以為憑借自己的能力就能阻止轉化嗎？別忘了這些都是誰教你的。”

這說話的聲音很怪，聲音直沖腦門，仿佛在大腦里來回回蕩，直讓人覺得頭暈。

這是他們第一次聽見灰袍人的聲音。

那人先是查看了地面上的嘔吐物，接著又如果一條魔鬼魚一般，在洞窟內飄來飄去，巡視著那條大蛇的身體，距離最近的時候他的衣擺甚至劃過陳曦的臉。

他似乎有所懷疑，沒有五官的臉上似乎有兩道寒光閃過，一寸一寸地掃描著洞窟內的地面，那種眼神雖然看不到但卻明顯能讓人感覺得到。

毫無疑問這就是先前的灰袍人了。

那條大蛇用低沉的聲音呻吟著，一邊輕輕甩動自己的頭部，似乎在向那灰袍人訴說和求救。

那人又飄到了石柱的頂端，輕輕地吹響了手中的笛子。

出人意料的是，這笛聲難得的好聽，他舒緩柔美，如行云流水一般。在這笛聲中，晨曦仿佛看見了美麗的世外桃源，那里有一片碧綠的草甸子，有一條清澈的溪流，岸上有著數不清的花草和鳥獸。

笛聲之中充滿了對此地的歌頌。陳曦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能聽得懂這些，又或者是這笛聲讓他產生了幻覺。但毫無疑問，他深深地被笛聲所吸引，情不自禁的想要墮入那美麗的世外桃源之中。

樂聲悠揚，化作細細的銀絲。纏繞著那大蛇的身體，它開始平靜下來，也開始安靜下來，先前涌動著肚皮也不再翻騰，并漸漸地開始縮小。

一曲終了，陳曦有些依依不舍，那條蛇也似乎在笛聲中陷入了休眠。

它靜靜地伏在地上，看起來平靜祥和，也不再嘔吐。

那條蛇變換了姿勢，陳曦這才看到方才掉下來的東西是一個黑色大石塊，落在面前不遠處，地面上還被砸出好大一個坑來。

那人先前明顯不是在那蛇說話，而陳曦目光所及又看不到別的東西，莫非他瘋了，在對一塊石頭發火？

因為被蛇的身體擋住了一部分，陳曦只辨認得出那石塊是經過打磨的，但并不知是什么形狀。

誰知大蛇卻忽然動了起來，粗糙結實的鱗片在地上摩擦，發出轟隆隆的聲音，它的移動改變了陳曦所處的位置，陳曦終于看得清那石頭的樣子了。

好像是先前他們見過的那頭牛的雕像。

那蛇像是受了什么刺激，吐出黑色的信子試探著，接著忽然高高揚起頭部，張大了嘴巴朝地上的石塊噴出了毒液，那石塊上頓時騰起了一陣黑煙。

這蛇是瘋了嗎......陳曦心想。

但那蛇似乎跟那石牛有什么深仇大恨，仍不放棄，不斷地以恐嚇的姿勢在那石牛面前扭動，并發出刺耳的嘶嘶聲。

“毒牙，他現在只是一塊石頭，吞了他對你來說并沒有什么好處。”

灰袍人對大蛇說道，毒牙……倒是一個挺適合它的名字。

不過那石牛看起來的確有些怪怪的，如果一定要說哪里怪的話，那就是它的眼睛，實在是太逼真，那種靈動的眼神，就算最優秀的雕刻家也無法模擬重現，有些太過于生動了，仿佛就像是活物一般。

正在這時，陳曦聽到一旁傳來了一聲驚呼，接著就看到花蔓蘿從衣服堆里竄了出去。

她徑直奔向那巨大的雕像，絲毫不畏懼那正在挑釁的大蛇，在那蛇還未反應過來的時候，花蔓蘿便已跑到了石牛的旁邊。

陳曦這才注意到，那蛇已經完成了大部分食物的消化，它的肚子雖說仍然膨隆，但相比之前已經癟了不少，因此它的移動也開始變得靈活起來。

還未等陳曦反應過來，粗重的尾巴便重重地掃了過來。

陳曦、暗影與火弦都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被掃了出去，三人均重重地撞在了邊緣的石壁上。

還未看清，蛇尾便再次掃了過來，三人失去了驅靈能力，只是拼命地向前跑著，試圖躲避攻擊。

那條蛇似乎是想報先前的仇，不斷地用尾巴掃向他們。

一開始陳曦三人還感覺可以抵御躲避，但那蛇的攻擊似乎開始顯得越來越靈活了，僅僅只是躲避，三人便已開始上氣不接下氣。

花蔓蘿雖然近在咫尺，但那蛇卻毫無攻擊她的意思。

灰袍人像其它的靈一樣，并沒有五官，兜帽的下方是一團漆黑，看不到任何形狀。

但從他轉動的頭部陳曦可以判斷出，那人是在看著他們，而且顯得饒有興致。

“居然逃了出來，看來驅靈師的確不容小覷。”那人笑道，笑聲中更多的是嘲諷的味道，“不能使用驅靈能力看來的確會辛苦很多，想來驅靈學院也不過如此。”

“你究竟是什么人，為什么會知道我們的身份？”陳曦一邊跑一邊問道。

“你們有組織，我們也同樣有自己的團體。”那灰袍人似乎并不急于對他們做些什么，只是饒有興致地看著他們被大蛇趕的狼狽不堪的樣子，就像貓咪在吃掉獵物之前的追逐游戲。

雖然陳曦看不見那灰袍人的表情，但他很確定，他是在逗弄他們。

“我還有些時間，你還有什么話要問的？”那人似乎很想再和陳曦說說話。

但陳曦一時間并沒有想起什么話題，即使有，陳曦也未必會直接去問他。

“你很有意思。”

那人對陳曦說道。

花蔓蘿一直在看那雕像，灰袍人與大蛇并未理會她。

誰知她忽然間站了起來，直接撲向了那穿著灰色袍子的人，她試圖拽下他的袍子，但那人只靈巧一閃，花蔓蘿就摔了出去。

“不要太急躁，他并沒有死，只不過太煩人了。”那人說道，“而且，你還得感謝我，如果不是我，你根本不可能再次見到他。”

花蔓蘿轉過頭盯著那人看，他的面孔一團漆黑，但她察覺得到他的視線。

視線相交的一瞬間，她仿佛在那漆黑中看到了無數絕望揮動的手，耳邊也似乎傳來了更凄厲的呼喊，而她就是那正在呼喊的人，這一團漆黑的之中是她的歸宿。

這一照面不過數秒，但又如永久，那團漆黑讓她一陣惡寒，那種寒意來自于一種巨大的恐懼，而這種恐懼來自于巨大的實力懸殊，就像蚍蜉撼樹，大象與螞蟻。

她忽然明白，那人對她所有的忽視，都源自于不屑。

他壓低了身體，更近地看著花蔓蘿，那種壓迫與恐懼幾乎讓她窒息，她想要移開自己的視線，想要離開，但身體卻像是被焊在地上了一樣無法動彈，先前沖出來的勇氣忽然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一身的冷汗。

她一直都能敏銳察覺到這種感覺，她相信自己的直覺，她相信那人說的是真的。

“你在害怕，這很好。”那人直起身來。他不再理會花蔓蘿，因為她已經沒有力氣再站起來，只是頹然地垂著頭，她的雙腿也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氣，完全無法動彈。

這就是她，即使在新生班也是力量最弱的驅靈師，必須謹小慎微，趨利避害，方能繼續生活下去。

當蛇尾帶著滾滾煙塵掃過來的時候，她想要躲開，但她無法移動。

最后是陳曦飛跑過去，直接帶著花蔓蘿摔了出去。

緊接著，大蛇像是忽然疲憊了一樣重重地嘆了口氣，緩緩地盤起來，然后閉上了眼睛，也不再去理會那石牛了。

“你不要命了嗎？！被那么粗的尾巴拍到，你這骨頭起碼得碎好幾根！”

但花蔓蘿依然保持著摔倒的姿勢，似乎并沒有聽到陳曦的聲音，她低著頭，似乎仍然可以感覺到那來自于不遠處的壓迫感，比在蛇腹內還要強烈的絕望感頃刻間便攫取了她的心靈，她依稀感覺得到，在學院之外還有另一個世界，他們的性命根本不值一提，如螻蟻輕賤，而這些都是那灰袍人的注視所帶來的。

她的眼神似乎暗淡下去，沒了神采，又像是神游天外，看起來有些呆傻。

陳曦伸出手掌在她面前晃了晃，但花蔓蘿毫無反應。

陳曦扶她坐起，但她的身體卻軟綿綿的沒有一絲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