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之囿這些日子也很難熬，可是他分得清孰輕孰重，本來他也想趁夜深人靜的時候來萱芷殿看看她，哪怕她已熟睡，可是還是怕功虧一簣，在父皇那邊也不好交代，自己的心里也有些過不去。便干靠著，死撐著。

今天下了雪，雪勢很是祥瑞。鄭之囿想著：這應當是凌霄來齊國見到的第一場雪，南國小女子的心情應該會略好些吧。他便獨自一人前來遠遠地瞧上一瞧。

鄭之囿先在內書房里轉了一圈，這里不見了箏，還有幾本話本不見了，好些書的位置稍稍挪動了，鄭之囿的心略略放下，便出門，見墻根的雪還很完整，仆役并沒掃動，便抬腳踩了上去。

此情此景，他的心還是很平靜的，邊走，腦海中邊浮現著墻里邊那女子的音容舉止，哼哼，“多情反被無情惱”么，分明是多情的很惱，癡情的更惱。

耳邊倏地響起那女子的尖叫：“好個促狹的丫頭，不知道雪是涼的么，嚇了我一跳。”鄭之囿笑笑，心想：小丫鬟敢捉弄主母，這筆賬本宮記下了。不多時便傳來了竇嬤嬤的聲音，鄭之囿在心里肯定：不愧是本宮的人，知道本宮想干什么。“你兩個丫頭在胡鬧什么，娘娘玉體金貴非常，將來還要為太子誕育皇嗣，若有差池，誰能擔待。”

聽兩個小丫鬟大氣也不敢出，估計是呆呆地垂頭立在那里，等候發落。竇嬤嬤快速走來又說：“愣在這干什么，還不快回去備上熱姜茶，溫好水，待娘娘沐浴。”小丫頭便飛快地走了。

“娘娘，老奴扶您回去吧。”

“不急，嬤嬤別擔心，咱們慢慢走走，說說話。”

“娘娘請說，別悶壞了身子。”

“你說，卞國是不是做了什么損傷了兩國利益的事，而讓殿下厭煩我了。”

“殿下不是那樣的人，娘娘是娘娘，卞國是卞國，娘娘又不曾為母國做了什么，殿下心明眼亮，一定不會混為一談的。”

“可是我這心里真是不安寧，前些日子，你說太子忙，有機密事情要處理，之后殿下又與臣僚們議事不絕，還從不踏足內院。究竟是什么事情能讓殿下如此。”

“娘娘快別多心，思慮過甚于體內津液最是有損。”

“嬤嬤也想想，肯定是卞國的事情，只怕，殿下也因此厭棄我了。”

“好娘娘，天色不早了，身子別凍透了，回屋吧。”

接著就是一串嘆息。

鄭之囿慶幸自己做的圈套成功地將這個小女子套住了，又欣慰自己還是很了解她的，聽著院子里人聲寂寂，他趕緊用腳將自己留在雪上的足跡給湮滅了。

這幾天，鄭之囿繼續拘著這些臣僚，臣僚們的爭執由屋內到屋外，并且辯論的聲音越來越大，在內院里的墻邊也能隱約聽見。

這天，凌霄見好些個下人都在那里聽墻角，便也好奇地走過去，下人們見主母到來，一個個瑟瑟地縮緊了脖子，垂了手，弓著身子悄悄地走開了。凌霄貼近墻壁，那邊的聲音不甚清晰，但能辨識出“卞國和劉氏怎么怎么了，北齊極為不滿。”

凌霄的心一下子糾住了，臉色也蒼白了許多。

是夜，凌霄顧不得鄭之囿的告誡，來到外書房，竇弘趕緊行禮并行攔阻。凌霄無奈，便立在階下。

書房內，燭光熒熒，馨黃的一片，外面聽不見什么聲音，可是依稀能看到有人站起來捋著胡須侃侃而談，有的似乎激憤地伸出手指指點蒼穹，有的揮手，有的握拳……凌霄的心好似大河水流進了無底洞，無影無蹤，難起波瀾。她看向南方，淚光點點。

一旁的竇弘見她立在那里，兩肩瘦削，身量單薄，面色寂寥，說不出的傷感哀怨。一陣風來，撩起她的發絲，黏在了淚水沾濕的臉頰上。“娘娘稍等，屬下這就前去通傳。”

竇弘站在門口，遲疑了一陣，抬手輕輕地敲了敲。

一會兒，門扉上現出一個身影，由遠及近，由模糊而漸漸清晰，輪廓分明，王冠束發。

凌霄不由地上前兩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