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的無政府主義思想在留法勤工儉學的學生里占據著相當大的影響。誰知剛過一年,謝懷年便有意摒棄這項信仰,令他開始重新審視各種主義與思想。
他是個讀書人,家國受難,個人思想必須要適時整改。
父親讓他終生濟世救人,千萬不要入革命事業,怕是做不到了。謝家,終是滿門忠烈。
謝懷年守著弟弟,徹夜未眠,不與之多話,貼心照看著。
第二日清晨,便有人敲了門,是住在他們旁邊的鄰居,也是儉學的學生,名叫趙云和,酉陽龍潭鎮人,BJ高等師范學校的學生,之前還參加了五四運動。他的性格外向開朗,跟誰都能打成一片,只是碰到了謝懷年這樁榆木。
“你們也是留洋的學生吧。”趙云和的語氣充溢著滿滿的熱情。謝懷年卻是無動于衷,只是緩緩點了點頭。
謝憶周怕對方尷尬,上前解釋,“你別介意,我哥不太擅長與人打交道”
“啊!也是怪我太冒昧,打擾到你們了”趙云和略表歉意,他來之前確實也并未想太多。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對方總是笑面迎人,他們倒也計較不起。
謝憶周將趙云和邀進屋,入眼的客廳里堆著還沒來得及整理的行李,大大小小的包裹,雖然不多,但總是顯得有些凌亂。
這時,趙云和注意到書桌上竟擺著臺蠟筒留聲機,漆黑的大喇叭極為惹眼,在深夜里,漆黑的深洞朝著他們,甚是駭人。
突然,門外傳來稀雜的腳步聲,其中還摻雜著些許哭喊聲與呼救聲。
三人奪門而出,街上的人群熙攘,正見著位年輕媽媽抱著一個小男孩坐在地上,男孩的手臂上血跡斑斑,方才破屋坍塌,好像是被什么東西砸傷了。
他們也來不及多想好好的房子為何會突然出現破損,眼下只記得救人要緊。謝懷年與趙云和同時挽起袖子,加入了救援的行列內,待他們兩人能夠坐下休息時,早已是汗流浹背,兩人倚在門邊,視線卻是一刻也沒離開遠處那間塌方破屋。
憶周不懂醫術,也幫不上什么忙,只能將屋里屯的一些食物拿了出來,分發給那些傷員吃,他笑著問方才那個小男孩,“這兩個哥哥都像英雄,是不是?”
“是。”小男孩十分認真的點了點頭,目光純真,不夾雜一絲污塵。
相較于謝懷年面上的漠然深沉,謝憶周身上那份和藹爛漫更顯得難能可貴,讓孩子們萌生一種天然的親切感,圍著他問東問西,甚者還同他聊起了家庭生活。
這時,趙云和注意到謝懷年的右額上也受了傷,應該是方才救人時,碰到了什么尖銳的物體,湊上前去查看他的傷口,傷得有些重,血不停地往外冒,他卻像個沒事人似的毫不在意。謝懷年犟著不擦藥粉,無奈之下,趙云和也只得用繃帶替其草草包扎起來。
“你這..不疼啊?”趙云和包扎的手不自覺地顫抖,有些擔憂地看著倚在墻邊的少年,問他。
“不就擦破點皮”謝懷年只覺對方太過多事,語氣自然也好不到那里去。不就額頭上流了點血,又死不了人。
“那也疼啊”趙云和反駁他。
包扎完,趙云和遞了兩塊小點心給他們,這是從國內帶過來的,家人擔心他吃不慣這邊的東西,幾塊點心也能適時的解解饞。謝憶周剛要接過來,便聽謝懷年低咳一聲,嚇得手一哆嗦,訕訕地將胳膊收了回來。
趙云和失笑,這謝懷年倒是挺有意思。
“我們不餓”謝懷年的目光依然追隨著不遠處的那些傷者,漫不經心道。
“你不餓,你弟弟餓啊”趙云和瞧著謝憶周那可憐兮兮的模樣,有些不忍。
謝憶周瞟了一眼哥哥,對方的眼底滿含警告的意味,他趕忙擺擺手,說:“我其實..也不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