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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巧言相救

  • 滅荼演義前傳
  • 侯城寒水
  • 5135字
  • 2019-04-21 12:00:00

“逆賊!朕教你守寺,你卻拆寺!拿朕耍著玩兒嗎?”

天子怒不可遏。想不到僅一夜之間,瓦官寺就……

周艮五花大綁地跪在殿前——本來這繩子捆不住他,可自己畢竟毀了寺,教天子罵一罵也好。

“陛下,周艮有話說!這佛寺有問題,還望陛下明察!”

“噢,砸了佛,崩了寺,你回來跟朕說有問題!你是守寺的,不是拆寺的!朕慈心善念拜的佛,教你……”

天子喊著喊著,忽然覺得胸前一陣發悶,兩邊的侍郎趕緊來扶。

“那佛像暗含毒脈,陛下也遣人去看了,殘垣中的毒灶都是尚未明知的暗毒。或許,陛下順著瓦官寺查,能查出下毒的元兇啊!”

“或許?憑一個或許就能對佛不敬?朕可沒教你毀佛!敢砸佛!出息了!且放你去朱崖洲勞改罷!”

周艮打個哆嗦。朱崖洲遠在南冥,終年苦暑,鳥獸猖獗,烏煙瘴氣,好多人未至便道死客鄉。流放到那里,和死罪無異!

周艮顯然受到了不小的觸動,低著聲音問道:“周艮真的是為了黎民百姓才出手的。若陛下出于愛佛之心降罪,周艮無話說。可是,周艮也擋住了毒,救了百姓啊!陛下這般罰我,試問陛下,佛和百姓孰重?”

天子怒目而視,說:“既然你問了,朕就告訴你!佛!”

“當日周艮高中機巧狀元時,陛下的豪言壯語全忘了嗎?”

“逆賊!是佛教朕護著黎民,是佛教朕興佛弘法,是佛教我大晉國風調雨順。朕不尊佛,尊誰呀?難道要朕去尊那田間地頭的螻蟻?他們能干什么!除了荒年管朕要糧吃,災年揭竿鬧起義,還會啥?朕要不是指著他們收稅種糧,才不護著他們!你還敢把他們奉為至上,反了你了!”

“昏君!你不配做皇帝!”周艮吼著,掙開了繩子,站了起來。周圍的兵趕緊來押,卻押不住。群臣見狀,也都后避,不敢上前。

“好!你就作罷!一個匠儈雜啰,真以為自己是個人物了!朕告訴你!今天你要是不伏誅,朕就屠了盱眙城!”

宛如晴天霹靂,還在和兵扭打著的周艮猛然呆住了。天子真的……真的……

“在司馬曜眼里,佛比民重!”

荼王的聲音在耳邊徘徊,周艮感覺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感。

三下五除二,周艮又教人給捆住了——這次是鐵鏈。有個士兵見周艮站得板兒直,便一腳踢在周艮小腿肚子上,卻如踢了磐石,嗷嗷大叫,那腳骨已經碎了,裹在鞋里,滿滿登登。旁邊的人見狀,趕緊過來把他攙走。

天子擺脫侍郎的攙扶,坐在龍椅上,淡然地說:“朕要殺你,你可愿意?”

周艮默然。

“朕要親自拿箭射死你。行不?”

周艮還是不答話。

天子忽然瘋了一般站起來咆哮道:“不然,朕便一紙草諭發下,教北府軍撥一萬狼兵屠盡盱眙城百姓,盡剜其心,拿來祭佛。”

兩行淚滑下了周艮的臉。天子,呵呵,天子!混蛋老天,生這么個癟犢子!本以為這是個愛民如子的皇帝,是個敢于為匠師們正名的皇帝,是個應天順人的皇帝,沒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奪來的機巧狀元,不過是皇帝心血來潮的游戲。曾被鄙視的,依舊被鄙視;曾無恥的,依舊無恥;曾黯然的,依舊黯然!自己興沖沖地去努力,到頭卻發現這努力完全無用!這一番塵世,真的冷酷至此嗎?

周艮瞪著高高在上的天子,咬緊了牙。怒,恨,悔,哀……那眼神里摻雜了好多東西。

天子卻不管那些,在他眼里,只有被毀的瓦官寺,和一個罵過自己卻依然站在自己面前瞪著自己的雜啰。靶子是沒有神態的,匠儈是不值得天子去理解的。天子冷冷地接過一把弓箭,拉滿了弓,先瞄準了周艮的左膝,猶豫一番,又瞄準了雙眼——他本要讓逆賊在死前朝自己跪下,卻越發覺得那雙眥目而視的眼睛可怕至極。

飛矢脫弓,弓完成了好夸張的一次變形。

周艮依然瞪著天子,連眼都不眨一下。眼見的箭疾沖過來,卻教一從周艮身后跳出的閃影攝走,穩穩地夾在兩指之間。

天子定睛一看,原來是杜三娘。這娘們兒不知何時跑來的,真是礙事兒!

杜三娘卻不似之前保顧庸那般威猛,而是拱手作禮,俯首躬身道:“陛下,上次覲見,民女有失君臣禮節,今特來賠罪。方才于群臣之列隱匿,正要來禮拜,何必飛來一只箭教民女抓呢?”

“哼!虧你還尊我這個天子!天下都快不認朕了!”

“陛下息怒。陛下鴻福齊天,圣德弘治,托手覆弄三山重云,揮袖撫擺五岳清風,有安天下平九州之威儀,何必與某些小角色斤斤計較?”杜三娘裝作明白了什么,指著周艮說,“這等小角色何需陛下動手,交給民女如何?”

天子不語,卻把弓箭交給了身邊的侍郎。要不是這婆娘有止御符……也罷,有止御符的家伙,也不是天子惹得起的。

“暫且押他下去!待散朝后再說罷!”天子揮揮手,教士兵去拿周艮,卻誰也拿不動,反教周艮甩著膀子撞出好遠開外。

杜三娘見狀,走到周艮面前,背著手說:“好小子,性子可不是用來耍的!”

周艮盯著天子的眼睛終于看向了杜三娘。杜三娘卻教這孩子稚嫩又不屈的眼神驚了一驚。

“你?”

“陛下的話,你敢不聽?休得在天子面前胡鬧!”

周艮把眼神撇去一邊,還是不合作的態度。

“好罷!”杜三娘照著周艮印堂點了一指,周艮痛得大叫一聲,想掙開繩子要抓杜三娘,卻沒了力氣;想開口去罵,也失了聲。

杜三娘從另一只手的袖口里甩出一條長巾,將周艮裹成個粽子,再一丟,便甩去大殿一旁。杜三娘再作禮一拜,走到周艮身邊守著。

“堂上百官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理政畢,群臣遣散。杜三娘才拽著粽子走到殿中,作揖行禮。

“民女杜三娘在此伏殿聽候陛下差遣。”

“杜三娘……呵呵,這算是自我介紹了唄!”天子站了起來,俯視著杜三娘,怒氣褪去不少,“你究竟是什么人?”

“民女并無實名,江湖上傳曰杜三娘,便也這么叫了。”

“杜三娘……瓦官寺的事想必你已知曉,朕想聽聽你對這件事的看法。”

“民女遵旨。民女以為,周艮毀寺辱佛,還對陛下大有不敬,理當斬首。可毒脈亦為周艮所破。此毒不似明毒有解,周艮能阻此毒,必然不簡單。再者,怎么說周艮也救了黎民百姓,若斬之,恐激起民憤,亦或傷志士仁人之心啊!故民女自忖,陛下所言流放邊地,是為上策。一來蠻荒之地容不得小賊好活多久;二來張不殺之恩于世,可平民怨;三來若此人真是非凡人物,便可借力開墾蠻荒,也好利用一番。”

“哼!若他真的有什么能耐,朕還得咽下被辱罵的氣嗎?”

“此人開墾蠻荒已是將功折罪,若兼具異能,那……辱佛什么的,人家還真是有發言權。”

天子沉思片刻,便說:“那麻煩杜三娘親自遠送這小賊去朱崖洲罷。放眼天下之人,也只有你能鎮得住他。”

“陛下說笑了。其實押這小賊不難,卻非民女所能做到的。只需找七七四十九位鐵匠,熔了七七四十九只兵戈,在其中滴上七七四十九滴醋汁,將鐵水鍛作一條鐵鏈,便可用來押這小賊。”

“這還不難……”天子臉色微沉,但一想到這一路山高水遠,教杜三娘去也不像話,就吩咐身邊的侍郎去準備了。而杜三娘,自然領命暫且收押周艮一段時間。

……

“什么?你要讓他住下來?”

阮藉瞧見杜三娘身后的大粽子,驚訝不已。

“沒辦法,陛下教杜三娘監押,杜三娘也不敢不聽啊。”

“什么監押,分明教你救了命。”

“司空大人明鑒。這孩子嘛……”

阮藉看出杜三娘有難言之隱,便試探問道:“莫非是你要找的人?”

杜三娘點點頭。

“這樣啊……一切好說。不過阮府清秀,實在不適合這粗獷的家伙住。序章已差人在市區找了一處好所在。杜三娘不妨也搬過去罷。免得經常出入阮府,引出麻煩。”

“有勞司空大人費心。”

這是一處洗衣坊,已經廢棄很久了。由于是教阮藉盤了下來,房東早已盡可能地還原一個好院子。誰敢給朝廷大員一個破院子啊?

“嗯,不錯。”杜三娘比較滿意地入住了。

堅實的城墻箍緊了建康,把繁榮和表面的平靜籠在天子眼皮子底下。然而,出了宣陽門,穿過百官府宅,再跨過秦淮河,一路向南,便是民間了。真正的民間,不過是小屋夾道,茅棚云集,絲毫沒有貴族們高高在上的高傲。再往南,屋舍漸稀,叢林漸茂,荒涼凄楚之感在陰云之下襯托得淋漓盡致。幾只烏鴉在林子間瘋狂逃竄,卻逃不過若隱若現的陰霾。

“駕!駕!”

煙塵之下,幾坨麻袋被狠狠地摔在樹根旁。

刺!扎!劈!剁!一頓忙活之后,又是一抹煙塵,卻空留幾只紅透的麻袋在草叢里。

卻說杜三娘把那大粽子留在大院子里,親自進了屋子去細細掃除,剛忙完兩三間,卻迎來一位不速之客——顧庸。

“杜三娘別來無恙啊!”

“太傅先生!先生屈尊至此,寒舍蓬蓽生輝。眼下屋子里還沒收拾好,請先生將就一下,杜三娘去拿一只好椅子。”

“不必了,三言兩語的事兒。實不相瞞,老夫有一事相求。可否教周艮與老夫吃一頓飯?在盱眙時,老夫曾允諾周老于建康擺宴慶功,誰想……既然周艮在這兒,子隨祖業,這頓飯自然是請他。望杜三娘辛苦一番,陪而作宴,如何?”

“陪而作宴?何必陪著?”

“可陛下教女俠……”

“太傅稍候,杜三娘去叫周艮。”

“呃……不必。若杜三娘準了,明日午時約在輝樓便可。老夫還有事,告辭。”

杜三娘也不好挽留,只能先來到門口送客。

“太傅慢走,恕杜三娘不能遠送。”

“女俠請回。”

杜三娘目送顧庸蹣跚的身影走了挺遠,看步子還算穩當,便放心地進了院子。杜三娘剛走了三五步,外面的嘈雜聲忽然闖進一陣馬蹄聲和鞭笞聲。

“駕!駕!讓道兒!讓道兒!快滾開!”

杜三娘頓感不妙,忙闖出去看。一隊人馬橫沖直闖,呼啦啦向北疾奔。

“不好!”

杜三娘趕緊跳將起來,在洗衣店的院墻上站穩,從袖中蕩出兩絹長巾,瞧準了慢步悠閑的顧庸,一把卷起拉回院子里。

“前面的老頭兒!快閃開!老不死的東西!吁——”

眼看就要撞上顧庸,為首的將軍趕緊勒馬,卻見一長絹裹走了老者,便尋巾望去,大叫:“誰家老不死的!看住嘍!別亂跑!臭婆娘!連個老人都管不住!真沒用!”

“敢和老娘這么說話的,你還是頭一個!”

“嘿!你個臭婊子!敢和朝廷禁軍這么說話的,你也是頭一個!這一片兒少有風流女子久了!你是來給弟兄們遣樂子來了?”

“住口!都是禁軍了,連人話都不會說!”

言訖,杜三娘怒不可遏,甩起長巾就裹了對門家門口的一塊磚,拉緊了長巾就望那人臉上砸過來。那人嚇得跌下馬去,卻發現那抻直的長巾正穩穩當當地把磚定在空中,紋絲不動。

“老大!”

那人敏捷地爬起來,擺手穩住禁軍,晃晃腦袋,跟杜三娘賠禮。

“禁軍都是粗漢,招搖過市,風聲難免大些,望女俠海涵。老人獨自上街很危險,女俠注意便是!方才鄙人言辭粗鄙,在此賠罪了。”

杜三娘沒料到他的態度變得這么快。看來凡人嘛,還是那副欺軟怕硬的爛德性!

“鬧市之中,傴僂提攜。碰出什么事來,你們可對不起‘禁軍’這名號!”

“是是是,女俠教導的是。弟兄們還有軍務,暫且作別!弟兄們!收鞭勒馬,并作兩列,徐徐而行!”

“哼!有意思。”

杜三娘佩服這禁軍還有點兒自知之明,卻恍惚覺得事情不對勁兒。北疆有戰,西部有亂,南方卻是安穩,這人馬怎么能打南邊兒來呢?

“咳!咳!”

“哎呀!太傅先生!”

杜三娘自責地跳回院子,把顧庸扶起來。怕顧庸再出什么事,便將自己來時拉車的馬裝了鞍,送顧庸離開了。

杜三娘這才放心地來到大粽子旁邊,把長巾收了,周艮正沉沉地昏睡著。

杜三娘從袖子里拿出一把半寸見方大的鎖。其兩面雕鳳,一閂盤龍,渾身沒一個鎖眼,卻還像個精靈可愛的鎖頭。杜三娘把周艮的左手拿來,瞧準小指,“咔嚓”把鎖照著指根處鎖起來。周艮痛得哇哇大叫,醒過來了。

“叫什么叫!又沒出血!”

周艮想抬手看看,卻教鐵鏈捆著。其實小拇指根只是多了一環鎖形的紋身罷了。

“你這是干嘛?”

“干嘛?陛下教我押著你。等陛下圣旨一下,你趕緊收拾鋪蓋去朱崖洲!”

“什么?我不是死罪了……等等,你是……”想起那天晚上的蒙面人,周艮驚喜不已,“是你給我的圖紙!說來真的謝謝你。”

“我……那些都不重要了。去朱崖洲之前,你還得學點兒本事。現在跪下磕幾個頭,拜老娘為師,老娘便教你點兒本領。免得在朱崖洲落魄受屈。”

“周艮已有終身良師,不必雜人間焉!”

“嘿!你這小子!要不是皇恩浩蕩,再加上老娘給你求情,你現在早就被灌了孟婆湯,還記得什么師父?”

“浩蕩?好哇!原來你和那狗皇帝沆瀣一氣來羞辱我?卑鄙!下流!別以為一個皇帝就壓得住我!他算個什么東西!成天混吃等死的廢人一個!還奢求什么尊貴!無恥!”

想起司馬曜那副丑陋的嘴臉,周艮便氣不打一出來,猛地沖向杜三娘。杜三娘嚇了一跳,趕緊躲開,眼睜睜地看著周艮“咚”的一聲頂頭撞向了墻。怕周艮再受傷,杜三娘念了個訣,再一托手,那紋身就像磁鐵一樣,照著梁便親過去,把周艮活活吊起來——那紋身又變作一把大鎖,把周艮的左手腕緊緊地鎖在梁上,任周艮怎么掙扎都脫不開。

“放開我!你這個潑婦!年紀不小了卻找個龍椅上的老匹夫作靠山!丟人至極!”

杜三娘皺緊了眉頭,托著手腕點了一下食指,周艮的嘴便封住了。

“傻孩子!人嘛,要懂得敬老尊賢。別以為自己曾經是宗主就為所欲為!天子豈容你一個凡人妄議?你在這里給我好好反省幾個時辰罷!”

周艮一聽,莫非這女子也知道自己的身世?便更加想問個結果。卻忽然感覺腹中饑餓,想來自昨晚至今還沒吃過飯呢,周艮心里不禁嘀咕起來,餓著肚子反省?笑話!

“不用急!時候到了自然會放你去吃飯的!”杜三娘貌似聽到了周艮的心聲。這句回應聽得周艮很是驚訝——這女子究竟是什么來頭兒?

門被關上了,不輕不重,卻露不出一絲門縫。格子窗送進來一點點亮光,也教黑夜漸漸吞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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