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言大吃一驚，忙握住王玲顫栗的雙手，輕聲安撫：

“別緊張，別緊張……現在你很安全……”

王玲的這種反應，真是大出陸言的意料之外。當李強情緒波動大的時候，他只是不經意地提到王玲，李強的情緒就平靜了許多，按照這個邏輯，他們的感情應該是不錯……

可當王玲聽到李強時候，這個反應卻未免太過激烈了點。

王玲的身形有些蜷曲，忽然腦袋一低，將臉埋在兩腿之間，“嗚嗚”地哭了起來……

陸言愕然。

這是一次徹底失敗的心理引導。

陸言從身邊抽了幾張紙巾，遞給嗚咽的王玲，柔聲問道：

“王女士，是不是讓你想起了不愉快的回憶？“

王玲小心地拭去淚水，哽咽地說：“陸醫生，我也不知道該向誰去說這個事，我身邊的人，家人、朋友，都不信我說的話……”

陸言輕輕頷首。

“我丈夫，他有病！”

王玲抽泣了一下，繼續說道：“我和我丈夫結婚兩年了，但是，直到最近一段時間，我才發現，他是真的有病！”

“你說的有病是……”

“我丈夫雖然是個程序員，但人并不木訥，也會討我喜歡。

我們剛認識沒多久，他很快就了解了我的各個生活習慣。很多時候，

我剛起床，就能夠接到他的問候電話；

我剛打算去外面吃飯，就能夠受到他的邀請；

甚至我生病不舒服，他總能及時地來照顧我……“

“王女士，那你的丈夫很細心。”

“我之前也是一直這樣認為……直到！直到半個月前！我白天在家做清掃，發現書房、書房的書柜下有個暗格，我打開發現，

里面全是密密麻麻的錄像帶！”

“你看了里面的內容？”

“是的！我看了！里面全部是我！我生活中的一舉一動，全在里面！！”王玲語聲歇斯底里，有些難以自制。

陸言覺得有些微微發寒。

“王女士，那你有和其他人講過這個事情嗎？”

王玲艱難地吞咽了下，說：“有，有。我當天就嚇得回了娘家，我告訴我媽，但是

但是我媽不信！

我領著我媽去書房看，可——

不僅是錄像帶，就連書柜下的那個暗格都不見了！“

“你是間隔了多久再回的自己家？”陸言皺了皺眉。

“我家和娘家不遠，來回不會超過1個小時的時間！”

“你有沒有想過是你丈夫回過家了？”

“但是暗格也不見了！我媽懷疑這段時間我太累了，可能精神有點恍惚。但是，但是我自己知道，那肯定不是幻覺，那么多盤錄像帶，從認識開始到現在，都有！”

“這個事情，你有沒有去質問過你的丈夫？”

“沒、沒有……我有些怕。”

“是從那天開始，你才有現在被人在身后注視的癥狀嗎？”

“不是，好像是過了3、4天，我才現在這樣，我很怕……”

“不用害怕，王女士，你現在很安全。

你現在在我的診療室里，診療室里，別人進不來……“

說著，陸言起身倒了一杯熱水，遞給王玲。

“謝謝……”王玲說道。

在王玲伸手接過水的那一瞬間，陸言注意到，她的手腕內側，竟有好幾個細細的針孔！

“王女士，你手腕上的是？”

王玲明顯有些慌張，含含糊糊地回答道：“噢噢，我前段時間去過醫院，醫生打過腕針……”

“那你最近幾天，仍和你丈夫住在一起嗎？”

“沒、沒有……我跟他說我要陪我媽住幾天，這幾天我一直住在我媽那……現在我很怕他……”

只要一提到李強，王玲的臉上，總是會流露出一股懼怕的神情。

“那你后來，還有再去找過那個你說的暗格嗎？”

“…………有，后來趁我丈夫白天工作，我和我媽還去找過好多次，但是、但是都沒有找到暗格……”

“除了這個暗格之外，你生活里還有沒有碰到過你看得到，其他人看不到的東西？”

“陸醫生！難道你也覺得我那天看到的是幻覺嗎？！”王玲的語調一下子高了起來。

“不是、不是，我只是問問……”

“你這算是什么心理醫生？！”王玲騰地一下站了起來，“我看到的絕對不是什么幻覺！我自己知道！”

“對不起，王女士，我沒有這個意思。”陸言起身解釋。

“我真是蠢，在你這個庸醫這里浪費這么多時間！”王玲狠狠地瞪了陸言一眼，摔門走了。

…………

生意難做…………陸言自嘲。

陸言走到診療室外，長長地嘆了口氣。

小楊見到陸言出來，笑著說：“陸醫生，別泄氣呀……對了，趙隊長說有事先走了，你在里面工作他就不來跟你告辭了。

“好的。”

“對了小楊，剛剛的王女士付錢了嗎？”

“王女士氣沖沖地就走了，沒有付錢。”

“…………”

這對夫妻，倒真是蹊蹺得很，竟然會在差不多的時間里出現一模一樣的病癥，

婚姻還真是危險啊……

對于人的幻覺這方面，自己確實了解太少。陸言想著，走到休息室里。打開電腦，上網搜搜看有沒有這方面的心理學著作。要是再不好好研究研究，再來幾個和王玲一樣的客人，自己這家小診所的口碑可就徹底毀了。

陸言剛坐下來，就聽到外面傳來小楊的聲音。

“陸醫生，那我下班了啊~”

“好——”這么快就到下班時間了？

陸言抬手看了眼手表——5：30。

時間過得也太快了……

陸言伸了伸懶腰，合上電腦，向外走去。前臺的小楊已經動作迅速地離開了……

陸言的家距離自己的診所并不遠，平常騎個共享單車過來，10幾分鐘就能到。

不過今天，陸言沒有騎上熟悉的小黃車，而是換做步行，慢慢向自己家里走去。

5點半的杭城，正是下班高峰期的時候，馬路上跟停車場似的，堵得一動不動，有一個路怒癥的司機，“滴滴滴滴”不停地按著喇叭，惱得行人紛紛白眼，脾氣不好的，還罵罵咧咧的。

陸言的目光也被這聒噪的喇叭聲吸引了過去，是一輛白色的路虎極光，這輛車雖然是號稱路虎家族中最迷你的車型，可這司機脾氣可不小，喇叭不停，雙閃不休。

陸言倒挺理解這位司機，杭城自從規定要禮讓行人，不禮讓扣分的規章制度以來。行人的過路習慣也被養刁了，只要在綠燈最后一秒踏上人行橫道，人行橫道之前的所有車都得乖乖等著。

高峰期一個綠燈才30秒，等到行人慢慢挪到馬路對面，綠燈就又變成紅燈了……

“你特么會不會走路啊！走這么慢！要不要勞資來送你一程！”白色路虎車搖下了前門車窗，直接探出頭來破口大罵！

陸言聞聲望去，這司機不是別人，正是下午來找自己的李強！

不過此刻的李強滿臉通紅，正對著人行道上的一個老太太大聲呵斥。

老太太本來在慢慢走路，聽到李強的叱罵聲，干脆停下了腳步，雙手叉腰，對著李強說：“你著急你開飛機啊！不耐煩直接飛過去！我老太太走路就是這么慢！你能把我怎么樣？！”

李強眼睜睜地看著綠燈又變成紅燈，氣得連話都說不出來，只是玩命地按著喇叭！

“現在的人吶，心里都在想什么？”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在陸言身后響起。

陸言轉身看去，是天天在附近樹下和老人們下象棋的那個男人，陸言早上騎著共享單車去診所的時候，經常能夠看到他，有時候也會笑著打個招呼，不過卻不知道名字。

看到陸言轉過身看著自己，男子禮貌地笑了笑，然后伸出右手，說：“你好，早上見過你好幾次，我叫王陸。”

陸言笑臉回應，握住王陸的手：“你好，我叫陸言，時常見到你，想不到今天終于碰到一起了。”

王陸人很熱情，手卻很涼。

“這兩個人，都讓一讓不就沒事了，何必犟在這里。”王陸轉頭看向李強的方向，喃喃說道。

“是啊，不過要是人人都有你說的這種素質，天下都太平了。”陸言只是順著王陸的話，隨便說說。

畢竟，自己早已過了那個想法單純的年紀——自從那件事后。

王陸聽了卻認真地點了點頭。

陸言和王陸東拉西扯地寒暄了幾句，便告別回家。

洗一個熱水澡，陸言躺倒在床上，很快就沉沉地睡了過去。

只不過他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中，家里空蕩蕩的墻上忽然冒出了幾只人的眼睛，它們有的在臥室，有的在客廳，還有的在廁所。

眼睛一眨不眨，眼珠子也不轉，只是泛著詭異的光芒……

“嗡嗡——”

陸言被一陣手機的震動聲驚醒，他睜開眼睛，已經是天亮了。

他拿起手機，按下接聽鍵。

是趙裕峰。

“陸言，你還記得昨天下午去過你診所的那個女的嗎？”

“嗯，怎么了？”

“她媽來報警了，說早上敲她房門，沒人應門。進去之后發現她人不見了，但是床上卻扔著一只血淋淋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