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杭城的市中心，有一間心理診所，它的主人，名叫陸言。

診療室中。

一個微微發胖的男人，坐在黑色椅子上，有些緊張。

“陸醫生，這兩天我有些心神不寧，就像、就像時時刻刻有人在背后看著你的那種感覺，那種感覺，你懂嗎？”

陸言倚靠在椅背上，身體呈現一個放松的姿態，輕輕地點了點頭。

眼前這個男人，名叫李強，是杭城非常有名的一家互聯網公司的骨干程序員，收入頗豐。

當然，他也有所有程序員都擁有的特質：黑眼圈、肚腩、禿。

“你從什么時候開始，有這種感覺？”

“具體時間我也記不得了，10天左右吧——也可能是11天……”

“你最近工作壓力是不是比較大？”

“是的，最近公司剛上線一個新的APP，雖然上線前已經過了各種測試，但問題還是很多……不過這也不是第一次產品上線，壓力更大的時候也有過，但是沒有現在這也的感覺……”

“這兩天是有結交新的朋友？”

“沒有，我的工作比較重要，也比較忙，基本下了班就回家，很少去應酬什么的……”

“嗯，李先生你的生活很規律，那身體方面呢？有沒有遭遇過比較大的病癥？”

“沒有，雖然我是程序員，但是我還能抽出點時間，時不時地去鍛煉，除了偶爾得個感冒外，從來沒有生過什么大病。”

“那這次來我醫院，是你自己的想法嗎？”

“額，是的，那種時時刻刻被人注視的感覺，真的很不好受……正好路過你診所，看到能夠對接醫保……我就進來了……”

“嗯，那好，李先生，你告訴我，你覺得最安全的地方，是在哪？”

“我覺得最安全的地方……是我家里吧……”

“好的。”陸言站了起來，走到李強的身邊，將他的椅子靠背向后拉伸。

李強有些發胖的身體順勢向后一靠。

“你閉上眼睛，想象一下，此刻，你正下班回家……”

陸言的聲調漸漸放緩。

“嗯……”

“你工作了一天，覺得脖子有點發酸……”

躺在椅子上的李強，不自覺地動了動脖子。

“你走進屋子，關上門，直接走向客廳里的沙發……”

李強的身體往后靠了靠，眼皮有些微微顫抖。

“今天過得很累……你躺在沙發上，覺得有點困倦，很想要睡一覺……”

“嗯…………”

不一會兒，從陸言對面的椅子上，就傳來了沉重卻均勻的呼吸聲。

陸言也揉了揉自己眼睛，靠在自己的椅背上，打算休息一會兒。

程序員作為當今社會的高收入人群，承受的壓力也是和所得收入相匹配，這個李強，看來是好久沒有好好睡一覺了。

李強睡得很香，甚至有些安詳。

沉睡時的呼吸聲似乎帶有神奇的傳染能力，聽得陸言的眼皮子都有些想閉合的意思。

“眼睛……眼睛！啊——”

躺在椅子上的李強忽然一聲大叫，猛得睜開眼！

他彈簧似的從椅子上坐了起來，發現自己仍然在陸言的診所內，長長地吐出一口氣，然后呼哧呼哧地喘著氣。

這一聲突如其來的驚叫把陸言嚇得不輕，“嘭”地一下站了起來

“李先生，你做夢了？”

李強邊喘氣邊說：“嗯，我夢到我睡在客廳的沙發上，忽然感到有道目光在注視著我，我以為是我妻子回來了，睜開眼睛，發現家里除了我之外，并沒有人，

但是被注視的感覺卻前所未有的強烈！

我覺得一定是有什么人在監視著我！我一起身，竟、竟然發現滿墻壁的眼睛！密密麻麻……”

陸言輕輕拍了拍李強的肩膀，示意冷靜下來。

“這只是個夢，李先生，你有妻子了？“

李強年紀不大，因為程序員這個行業的特點，大部分人成婚都比較晚。

“是的，我有一個結婚2年的妻子，她叫王玲，她很美。”一提到他的妻子，李強躁動的情緒漸漸平復了下去。

“根據你的夢境，你的妻子回家，一般都會比你還要晚，是嗎？”

“是的，因為我回家比較晚，一般都會在公司吃加班餐。而我妻子比較愛漂亮，下了班經常會去做頭發，很多時候反倒是比我還要晚到家。”

“嗯，李先生，通過剛剛和你的談話，你的潛意識中，無論是你覺得在你身后的目光，還是夢中看到的‘眼睛’造成你現在緊張狀態的癥結，應該是遭遇了偷窺，或者監視，在你過往的生活中，有過類似的經歷嗎？”

聽到這番話，李強身體猛地一震，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陸醫生，謝謝你。你真是個好醫生，你這一番話點醒了我，我想今天我能睡個好覺了！”

話是好話，只是李強說到最后，竟有些歇斯底里。

陸言疑惑地點了點頭。

“哪里結賬？”

“我送你出去。”陸言起身，打開了診療室的門，他揚起頭，沖著前臺方向喊了聲，“小楊，幫李先生刷下醫保卡——”

“不用，我直接付現金就好。”李強說著，直接走向了前臺。

怪人。

陸言也不再多送，轉身走向休息室，

那里，還有另一個人在等著他。

陸言剛擰開休息室的門，濃濃的煙火氣便潮水似的涌了出來……

“曹！大哥你這是在抽煙還是燒火？！我這休息室里禁止吸煙的標簽你沒看到？我這也是診所啊！”

等在里面的自然就是陸言的老朋友，趙裕峰。

“我的案子找你幫忙，你一點反應都沒有？！你知道謝忠這個案件有多棘手嗎？！”趙裕峰憤憤地抱怨，隨手將煙頭熄滅在身前的茶杯里，然后又掏出一根煙，熟練地點上。

“…………”

“今天你要不給我一個說法，別說在休息室里抽煙，我天天去你家臥室里抽煙，讓你有吸不完的二手煙。”

“好了、好了，我這不是走不開——”陸言揮了揮手，驅走一些煙霧，“我們出去說，讓這里通通風，再讓你在里面抽下去，消防都該來了……”

“……走不開？你還能不能再給我編個更爛的理由？我不信。”趙裕峰說著，跟著陸言向診所門外走去。

“信不信都沒關系，反正已經結束了……”陸言拍了拍趙裕峰的肩膀，“活著多好，就拿我剛剛的病人來講，雖然程序員工作壓力大，容易胖，容易脫發……但是也有相當不錯的收入和一個漂亮的妻子……事物總是兩面，何必老是盯著陰暗面不放呢……”

“…………”趙裕峰又給自己點上了一根煙，吸了一口。

這時，一個衣著考究的女子走了過來，快到診所時卻停下了腳步，滿臉的猶疑之色。

陸言和趙裕峰兩人雖然還在說話，注意力卻已經被吸引走了。

女子猶豫了片刻，最終秀齒一緊，走進了陸言的診療所。

陸言知是病人上門，和趙裕峰對望一眼，也往診療所走去，趙裕峰卻沒跟上，仍停在診療所外抽煙。

“女士，您好，請問您有預約嗎？”前臺小楊見女子進來，禮貌地招呼道。

“沒、沒有……”女子似乎有些緊張。

“那我問下陸醫生，看能不能幫您安排一下。”

“好的。”

陸言在一旁看得直豎大拇指，這小楊絕對是營銷行業的人才。其實他這個小小診所基本沒什么生意，哪里需要什么預約，這樣說無非是抬高下自己的身價。

陸言不失時機地輕咳了下，對著小楊說：“沒事，可以安排，你帶這女士進診療室來吧。”

“好的。”小楊乖巧地答了一聲。

診療室內。

“你好，請坐。”

“好的，陸醫生，你好，我叫王玲，最近我總感覺心緒不寧，只要在開闊的空間，我總感覺背后有人在注視著我……”

女子才一開口，陸言便怔住了。

王玲？這和剛剛離開的李強的妻子名字，同名？

“陸醫生？”王玲見陸言有些出神，開口提醒道。

“嗯嗯，”陸言回過神來，“不好意思，剛剛我有些走神，那你這個情況大概是多久前開始出現的，你能回想起來嗎？”

“大概7、8天前，我也記不太清了，一開始沒有這么明顯，但是最近這兩天，被人注視的感覺越來越強烈，我時常無緣無故身體發毛……”

“容我冒昧地問下，你現在是單身還是已經結婚了？”

王玲聽到，眼神飄忽了一下，雖然只是短短一瞬，但還是被陸言給捕捉到了。

“可以，我已經結婚2年了，我的丈夫是一個程序員，叫李強……”

陸言心中一凌。

“你方不方便告訴我，是否曾經有過被監視或者被窺探的經歷？”

“……沒有。”王玲身體有些顫抖。

“嗯……”陸言眉頭輕輕皺起，說，“不要緊張，放輕松，那你覺得什么地方讓你感到安全，比如你丈夫陪你待在某個地方？”

王玲聽到猛地抬起頭，驚慌的臉上瞪大了雙眼，那一對眼球上，布滿了血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