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錦鱗攜蒹葭回了明月殿。

殿中，皓月正靠在榻上閉目小憩，錦鱗給了蒹葭一個眼色，讓她趁現在把圭昕弄進來，蒹葭會意，溜了出去。

錦鱗這時才走上前去，想要給師傅蓋上薄毯。剛剛蓋好，皓月便睜開眼來，見錦鱗就站在眼前，微微有些詫異，但很快鎮定下來，說道：“回來了。”

錦鱗忙跪下答話：“是，師傅。”

“四年，可有長進？”

錦鱗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只能答道：“錦鱗只是照師傅話，努力閱讀并理解閣中藏書罷了。”

皓月盯著錦鱗，說：“為師考你。”

皓月問了幾個問題，錦鱗一一答出，皓月微微點頭，似是非常滿意。

“不錯。”

錦鱗見師父夸贊，心里開心的很，忍不住想同師傅撒嬌。

“師傅，這四年里您有沒有思念錦鱗，錦鱗可是十分思念師傅的。”

思念么？皓月望著眼前少女，剛才她走了那么近自己才察覺，是因為自己經諸神黃昏大戰后開始遲鈍了，還是因為自己對她的氣息放松了警備呢？

皓月將手輕輕放在錦鱗頭上，說道：“嗯。”

錦鱗詫異地看著皓月，總覺得今天的師傅比往常溫柔許多，是幻覺么？師傅說“嗯”，意思是他也思念我么？錦鱗看著皓月，想著自家師傅可真好看啊。

突然想起自己腳上的鈴鐺，當時想讓師傅幫自己摘下來的，一時給忘了，于是錦鱗說道：“師傅，我想請你幫個忙。”說罷，她低頭解下了腳上的白布，那鈴鐺露出來后叮鈴響了一聲，聲音清脆悅耳。

“師傅，您能幫錦鱗將腳上這鈴鐺摘下來么？不然它總是響，很煩的。”

皓月看著那纖細腳踝上系的鈴鐺，說道：“因這鈴鐺在，我尋你不是也方便？省得闖禍。”

錦鱗汗然，自家師傅怎么和姥姥一個樣子，自己到底是多能闖禍，讓你們不放心成這個樣子。錦鱗總有種被當做小貓小狗，主人怕丟了，在勃頸上栓個鈴鐺的感覺。

“去吧。日后這白布不用再系了。”

皓月說完，在那鈴鐺上點了一下，又閉目小憩起來。

錦鱗晃了晃腳，發現那鈴鐺不再叮鈴作響，便也沒有理由要求師傅卸下鈴鐺。做個裝飾也還不錯，錦鱗一向想的開，于是默默退下了。

回了自己的院落，剛推開房間的門，就見到圭昕躺在自己的床上，蓋著自己的錦被，抱著自己的枕頭，呼呼大睡著。錦鯉眼角抽了抽，幸虧明月殿沒有其他的人，不然就圭昕這個樣子在自己床上被人看見，自己的清譽怕是頃刻間就碎成渣渣了。

錦鱗快步走上前去，對著圭昕一掌劈下。床上的圭昕一個翻身躲過，反手抓住了錦鱗劈下的手，一拽便將錦鱗也拽到了床上。正巧此時蒹葭推門進來，看到眼前這一幕臉紅了個徹底。

“我……我……我……”可憐的蒹葭只能說出三個我，就再也沒有什么其他的話能出口了，只得轉身出門，還貼心地將門給關了起來。

“蒹葭！不是你想的那樣！”錦鱗大喊了起來，卻已是沒用了。

圭昕倒是開心的很，說道：“你這狠心的女人，趁我睡覺想偷襲我，你的武功還是我教的。忘恩負義的人就是會遭報應滴。”

“奶奶的，你一個男人，進了女兒家的閨閣，又睡了女兒家的閨床，我還沒罵你臭不要臉呢。”

“女兒家？哪？哪有女兒家？”

靠！感情你將老子看做男人了！

錦鱗氣結正欲發作，圭昕卻不再欲與錦鱗糾纏，翻身下床正色道：“我們什么時候走？”

想起自己答應過他出了藏書閣要陪他去個地方，錦鱗答道：“隨時都可以，但是我需要一個借口，用來瞞過我師父。”

圭昕也犯難起來：“要瞞過蒼云圣君，還是有些困難。”

錦鱗想了一下，說：“我有辦法。不過在此之前，你去把我家蒹葭叫回來，并且跟她解釋清楚剛才的事情。”

圭昕出去后，蒹葭很快就進來了，也不知道圭昕跟她說了些什么，錦鱗沒有問也沒法再解釋，只是說道：“蒹葭，替我換衣，我要去一趟晨曦殿。”

晨曦殿內，允木正在為曦彥烹茶，茶香裊裊，錦鱗在門口時就聞到了這沁人心脾的香。門口侍立的婢女見錦鱗前來，忙上前行禮，卻被錦鱗阻止了。

“免了，日后見我都不必行禮。”

那婢女笑了，說道：“您倒是與我家女君像的很。”說罷，便在前引路，帶錦鱗進了內殿。

曦彥見錦鱗前來，忙出門拉起她的手。

“你來的正好，允木正烹茶呢，快來嘗嘗。”

錦鱗與允木微微見禮，說道：“我在殿外就聞到了，饞的很，就想著進門討一杯嘗嘗。”

“你這話說的倒像是我虧待你，若真是這樣，三哥還不把我的皮給扒了。”曦彥笑罵著，遞了一杯茶過去給錦鱗。錦鱗接過，湊過去輕聞了一下，花香充斥鼻腔，似有春天勃勃生機自那小小的茶杯中噴涌而出。錦鱗驚嘆道：“這是什么茶？好香的味道！”

“這茶的名字叫做春生百花，是取春天百花與花瓣上雨水烹制的茶。”允木答道。

錦鱗點頭，想著棲池圣君倒是個有情趣的人。

“小錦鱗，你今天來不光是為了喝茶吧？”曦彥問道。

錦鱗嘗了一口春生百花，答道：“有件事情，我想和曦彥單獨談談。”

允木便很配合地起身，說道：“我殿中還有事，曦彥，錦鱗，我便先回去了。”

允木走后，曦彥給自己倒了杯茶，坐在椅子上翹著二郎腿，問道：“是什么事情啊？還要將允木支開。”

錦鱗抬頭看著曦彥，說：“2018。”

曦彥沒反應過來，說道：“啊？”

錦鱗又接著說：“互聯網，奧運會，中國，喬布斯……”錦鱗說了一大串只有現代人才聽得懂的詞匯，最后又說了一句：“穿越。”

呆愣了一會，曦彥突然猛地撲過來抱住了錦鱗，說道：“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啊！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啊！”

然后她放開錦鱗又說道：“我就說你不像這個年歲的小仙，處處透著老成。你這是魂穿？怎么穿的？你在現代是做什么的？你穿來的時候多大啊？”

曦彥看到同胞很是激動，一時控制不住自己，問了一個又一個問題。錦鱗倒是笑了，一一回答說：“我是魂穿，至于怎么穿的我自己也不清楚，我在現代是學醫的，穿來的時候25歲。那你呢？”

“我就悲催了，雖說我也是魂穿，可是我的靈魂是生生被吳明，也就是現在我們所說的眾神之父給召來的。這副肉身是他用不周山的土和清晨第一縷陽光塑造的，所以我使用的火焰類的術法。當時我在現代是個舞蹈老師，穿來的時候26歲。”

錦鱗第一次聽說關于眾神之父造初神的事情，詢問道：“那我師父，就是用月光塑造的咯？”因為喜歡月亮嘛，名字里也有月字。

“三哥是最早被創造出來的那一批初神，我不太清楚這件事。不過，大哥，二哥，三哥都很強，法力都是極高的。”

錦鱗知道當初諸神黃昏后，天地分四界，四界僅留四位初神，魔界由另一位初神所創，而那位初神早些年已身死，這四界便只留存了天界三位初神。

“當年，為何會有諸神黃昏那場大戰？”錦鱗詢問道。這是她心中一直都有的疑問，如今有了可以為自己解惑的人，自當不會放過。

“吳明雖是眾神之父，但是他所創造出來的神，并不都是完美的。排名越靠前，法力越高，而靈魂缺陷就越大。吳明當時并沒有注意到這些，那些膨脹的嫉妒貪婪與憎恨，每天都在折磨著他們。吳明封印兇獸身死后，那些神的野心再也無人可壓制了。一些神為了掠奪，一些神為了保命，戰爭就這么開始了。”

“排名越靠前靈魂缺陷越大？那我師父……”錦鱗沒再說下去。

“三哥的靈魂缺陷是很大，但是卻又不是那種邪惡的缺陷。他只是在感情方面，缺損嚴重。不過，靈魂缺失嚴重的神，都活不久。二哥雖占了魔界為王，但是由于神力受損嚴重，加上三途河的煞氣也對二哥的靈魂造成了不小的影響，沒多久他便也去世了。可三哥至今依舊很康健，我認為是因為他自己本身是有成長與學習這個能力的。”

“你是說，師傅在自己修補自身感情上的缺陷？”

“這可能是無意識的行為，不過三哥這些年的確與過去相差很大。而且自從你來后，這改變的速度就更快了。”

三哥什么時候如此關心過其他人？想當初戰爭的時候，三哥的行事作風讓人覺得他是個從不顧忌感情的人。

不過，若說他沒有感情，他卻在那時庇護了最弱的允木和自己，還在戰爭后將吳明和其他身死了的神安葬在黃昏陵，神獸金蚺按與吳明約定鎮守在那。自己說到底，還是不了解三哥的。

錦鱗沒見過當年諸神之戰的樣子，不過可以想象那是件多么殘酷的事情。曾經的手足互相殘殺，昔日的親人一一死去，曾經的日子一去不返。戰爭之后，只留下一座座石碑，和被戰爭荼蘼靈魂的傷心之人罷了。

“小錦鱗，你今日來，不是為了要聽我講故事的吧？”曦彥此時問道。

錦鱗這才從神思中回過神來，想到今日來的正事，說道：“曦彥，其實我今日來，是有事相求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