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天吼聲下,廝殺一觸即發。
在牧王城下的六萬牧王軍戰意高漲,跟著三位牧龍將軍踏著勢如破竹的步伐迎向妖魔大軍。然后像被海嘯侵襲的森林一般一觸即潰。
一經接觸,妖魔大軍就像流進清水的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暈染開來,粉碎了牧王軍士們似乎堅不可摧的氣勢,瞬間混攪進牧王大軍里。
人獸妖魔,妖魔人獸,獸人妖魔,魔獸妖人......混雜在一起,血光潑染大地。
只有三位牧龍將軍以撼天之勢,一步未退,保留著三柱清水,使暈染的墨在已經混亂的大地上無法全線壓下。
熊武等三十余位牧龍副將緊跟秦壓三人身后,從一開始就進入了你死我活的搏命狀態,堪堪輔助著三位牧龍將軍。
牧王城墻下,妖魔大軍快速制造出了尸山血海的屠宰場,而牧龍城墻上,牧溪依然跪地未起。
雙手空捧著,像是在小心翼翼托著什么世間珍寶。
那是洛貍在暗無天日的時間里,一心為了他的牧王朝創造出的救世之術。
微微發亮的柔和光點,早已經無聲無息的消失在手掌心,牧溪還是舍不得放下雙手。
“牧王!牧王!溪兒!”白滄臉色前所未有的惶恐,大力搖晃著牧溪的肩膀。
牧溪依舊呆滯,甚至有口水流下。
“他媽的!給我死!你們一個都不配活著!全都去給小狐貍陪葬?。?!”站在飛龍身上的陸魚全身散發出濃稠的黑氣席卷大地,倒下的牧王軍一個個站起,撲向剛才還并肩而戰的人們。
將對將。
前鉄戎將軍,現陸魚尸鬼大軍統領龍馬的巨戟暴雨般傾瀉過來,卻被對手的直刀一一擋住,攻守之間毫無漏洞。
“你還記得你是誰吧?”齊封的直刀撥開巨戟后順勢掃斷兩個尸鬼和一個一人多高的壯碩妖獸。
“......。”臉色暗淡的龍馬緊閉著嘴,搶攻而上。
“如果被變成了尸鬼,連你這樣的人都沒有抵抗的辦法只能聽從那小子的命令?”齊封的直刀帶出灑向四面八方的空刃。
“我控制不了?!饼堮R回答,手上一點都沒停。
“那我幫你停下吧?”齊封好心的說。
“......如果你有那個本事,”龍馬說著,語氣中毫無嘲諷。
齊封甚至還從龍馬的語氣中聽出了“謝謝”二字。
“融融!來幫我干掉龍馬!”齊封大喝。
遠處一道雷光轟然劃過,給戰場劃出了一瞬間的清凈間隙。
楚融滿身圍繞著炫目的、不停發出不穩定爆破聲的雷光,順著間隙速然而至。
“龍馬?”楚融皺眉,躲開龍馬的巨戟。
“你我不會都要變成這幅德行吧?!饼R封嘆了口氣。
“放心吧,如果真是那樣,我會提前把你轟成粉末?!背谑种赶聞?,一道雷光憑空落下,龍馬急速躲開,十幾個距離很近的尸鬼全部爆碎成渣。
“這是個辦法。”齊封笑了。
城墻上的投石車投出的數百顆燃燒的巨石、落雷火球的密集爆炸聲和大地涌動的轟鳴讓牧溪一直低垂著的頭抬了起來。
燕寒蹲在牧溪前方,準備將他背起。
“不用了?!蹦料穆曇羝降卜€,似乎近在咫尺的修羅場與他遠隔天涯。
“牧王?”白滄看著疑似恢復正常的牧溪,心頭一塊大石落地。
牧王朝的王如果經受不住打擊沉淪下去,才是牧王朝真正結束的時刻。
厚重城墻在妖魔大軍的撞擊之下,不少地方已經出現裂紋和缺口。會飛的妖魔怪獸,則在牧王城內引燃了熊熊烈火。
“牧王......!”白滄看著從未有過如此堅定沉穩目光的牧溪。
“白滄叔叔,你還是叫我溪兒吧,不然的話,我沒有辦法跟你繼續接下來的對話?!蹦料f完,借著洪鐘咒狂呼:“所有人,以保住性命為最后目標作戰,不要放棄任何一絲逃跑的機會,記住一定要用任何方法保住自己的性命,這里已經不是值得驕傲戰死的地方了!大魚,我在牧王殿等你,我不會逃走,求你不要再殺人了,我是牧王,你的怒火應該由我一人承擔!”
洪鐘咒把牧溪的聲音遠遠的擴散出去,擴散到整個戰場,擴散到整個牧王城。
“你可以逃一個試試!試試你逃不逃的了!老子干掉這里所有人之后也一樣找得到你!”陸魚的吼聲傳來,聲音里似乎沒有一絲猶豫,幾乎毫無感情,充斥的全是憤怒。
“......?!蹦料难凵癜档聛?,他環顧四周,看到從天空到大地,空間里全是灼熱龜裂的傷痕。
“白滄叔叔,我們回牧王殿。”
“牧王!你現在應該想辦法快走,牧王朝只要有你,就還有希望......!”白滄急切的說。
“算了,沒希望了。你看看四周。”牧溪環視:“不管我去哪里,這支妖魔大軍都能把我找出來,即使找不出來,也能毀掉任何地方,我何必東躲西藏把戰火引到所有牧王朝的城池,甚至整個中州?”說到最后,牧溪笑了:“如果一定要死,我希望我能灑脫一些、不留疑惑和遺憾的去死。”
“......!”白滄看著眼前這個似乎在瞬間完全成熟的少年。
“燕將軍,請你帶領城內的牧王軍狙擊天上的飛行妖魔,打開所有城門,讓牧王城的人們能有逃命的道路?!蹦料粗矍暗难嗪?。
燕寒看向白滄。
白滄點了點頭。
“白滄叔叔?!蹦料f完,往城墻下走去,白滄理了理牧臣之袍,吐出重重一口濁氣,從容跟上。
一路走去,所有妖魔的攻擊都完美避開了牧溪,連帶牧溪身側的白滄。
“不知大魚是為了親手殺我,還是仍然在猶豫不決呢?”牧溪自言自語。
站在牧王庭上,牧溪看到高大厚重的牧王城墻已經千瘡百孔,搖搖欲墜,大量百姓在妖魔的圍追堵截之下往東南西三個城門涌去。
“進去吧?!?
牧王殿內,早已空無一人,王臣對立,眼神都是堅定而清澈。
“白滄叔叔,你沒有話要跟我說嗎?”牧溪問。
“你想知道什么?”白滄。
“這一年來,我看著您為了我和牧王朝的成長從不懈怠,殫精竭慮,我相信你所做的一切無論如何,都是為了這個王朝?!?
“......?!卑诇嫘α?,眼神中混雜著驕傲和悲傷。
“可是我也漸漸意識到,在父王死后,我的一生都在你的掌控之下,對嗎?”牧溪面無表情。
白滄無語。
“我曾聽父親提起過,你、商季叔叔和燕寒將軍,曾經是一同加入他的軍隊的?!?
“是。”白滄開口了,眼光閃爍,抬著頭,似乎看到了遙遠的過去。
尸妖最盛的時候,中州大地尸禍遍野,竟似沒有一處安樂之地。無數人在茫茫尸海中顛沛流離,惶惶不可終日,恐懼到即使眼看親人被殺被變成尸鬼也提不起一絲憤怒的時候,一支神兵天降般的軍隊在一個已經成為傳說之人的帶領下悄然而起,雷霆而至,在布滿尸鬼的中州大地上硬生生的撕出了一道裂縫。
這支軍隊并不強,甚至只是一支雜牌軍,每到短暫珍貴的休整時間,都會發生內斗事件,但只要面對尸鬼,這支軍隊就會爆發無以名狀的巨大勇氣,悍然守衛著人類的最后一絲尊嚴和希望。
希望如同星星之火逐漸綻開,那道窄小的裂縫也慢慢擴展成一片足以和尸鬼大海分庭抗禮的土地。
白滄生于一個不大不小的部族,沒有任何族中高貴血統的他,只憑自己的智慧就站上了族中的頂峰,直到尸鬼如海潮般出現,沖垮了中州,肆虐了大地,
白滄帶領殘存的族人左沖右突,生存于似乎沒有希望的夾縫中。
遇到孤身一人在尸鬼群中瑟瑟發抖的商季,是他人生中幾個最大的轉機之一。
他清楚的記得,見到商季之前一夜,在夢中,一個莫名其妙的聲音給他描述了一張可以有能力摧毀尸鬼的臉。
這張臉,就是商季。
耗費了近半族人的生命,白滄救下了商季。
而后,得到尸鬼殺器的白滄因為勢單力薄,依然只能在東奔西走中勉強活著,直到族人幾乎耗盡,白滄和商季遇到了牧龍。
這個活著的傳說,為白滄和商季,甚至中州打開了通往新世界的大門。
而白滄和商季,也給這個活著的傳說帶來了締造真正傳奇的命運。
力量與勇氣,智慧與命運的結合,將尸鬼連同尸妖一起壓進了黑霧山,結束了中州的黑暗時代。
當危機似乎已經過去之后的很多年,白滄才發現,他發誓一生輔佐效忠的傳說非仙非神。
因為那個傳說,牧龍,正在老去。
中州的希望之朝也隨之產生了裂縫。
但此時的白滄只有悲傷,卻沒有太多擔心。
因為有一個少年正在茁壯成長成為足以接替傳說的英雄。
可是這個少年在還沒有完全成為頂天立地的英雄時,就在猝不及防間隕落了,傳說也隨著去了。
牧雷和牧龍相繼離去,讓白滄陷入了人生中午最深重的迷惘,倉惶的白滄選擇了另一個人,牧云。
期望牧云能延續傳說,讓牧王朝之名永存于中州。
但是僅僅一年,白滄意識到他選錯了。
牧王朝正在加速分崩離析。
放棄吧,牧云沒有錯,可是他不能延續傳說,還有可能讓固若金湯的王朝土崩瓦解。
然后白滄的暗中操作,為了牧王朝的穩定而被出走的牧溪回來了。
“白滄叔叔,商叔叔是不是因為覺察到了這一切?”牧溪問。
“應該是吧,商季精明通透,這些你可以想到的他應該早就想到了。他不想背叛我,因為他知道我的一切決定都是為了牧王朝,但他還是不想面對我,所以他送你回牧王朝的路,可能就是他給自己設定好的必死之路?!卑诇嬉琅f站的筆直。雖然不知為何,濃重的老態已經悄然顯現出來。
碧落森,商季曾經想過以死制造讓牧溪等人逃命的機會。當時的商季已然計劃,即使自己死在碧落森,也可在死前用傳音之術告訴牧溪等人如何越過虎豹部和鉄戎族,而自己身死之后,鉄戎根本不會在意,更不會阻攔幾個出城的少年。沿路尚未結群的尸鬼,也無法留下這幾個天賦異稟的少年。
鉄戎尸妖之戰,商季也完全可以和洛獒共同演戲拖延時間,尋找生機,雖然兇險,但不至喪命。因為商季非常清楚鉄戎王一定不會縱容鐵響打破承諾,損傷鉄戎族堅持的名譽。
“溪兒,你是何時覺察到的?”白滄打破了短暫的沉默。
“阿貍的事情之后?!蹦料f。
白滄點了點頭。
“我被趕出牧王朝,不是云哥的意思,野原的刺客,也不是云哥的安排。”牧溪說。
“沒錯,當初你在牧王朝,一定會成為心懷不軌的部族利用的工具,而后來云兒無法成為一個震懾眾人的王,我就打算讓你回來了?!?
牧溪點頭:“我和云哥都沒有父親和雷哥那樣足以傲視同群、震懾天下的氣魄,但是我比云哥更好的地方是我的優柔寡斷,如果我坐上了牧王之位,一旦遇到惶然無措的情況,就只會依你而行。而你,雖然也沒有父親和雷哥的資質,但你工于心計、審時度勢的能力足以維系牧王朝的根本?!?
“云兒的死是我始料未及的?!卑诇嬲f。
“阿貍的死呢?”
“......?!?
“不重要是嗎?”
“是?!?
牧溪閉上了眼睛。
多年來,自己的起起落落,全在眼前老人的操控之下。
難怪無數次化險為夷,難怪當初面對牧王朝這個龐然大物自己都可以平安無事的活下來。
牧溪一直有些疑問,在野原,牧王朝的刺殺行動竟然無法殺死幾個孩子?由鉄戎到牧王朝,竟然沒有遇到一絲像樣的阻攔?算無遺策的商叔叔,竟然如此簡單就葬送了性命?原來一切,都是由一個人,一雙手推動的。
“?。。。 币粋€尚帶童稚的喊聲響起。
幕提著手里的短刀,朝白滄沖來。
看到牧溪和白滄回城,他偷偷跟上,無關身份,他只是希望能在關鍵時刻保護生命中最重要的叔叔和哥哥。不能現身,一旦現身,一定會被牧溪勒令離開。
但是他怎么也沒有想到,躲在暗處的他,會聽到這樣一番對話。
牧王城內外,十萬牧王軍十去六七。
密集的落雷制造出幾十具妖魔尸體后,已經有些乏力。
天上應龍往城中飛去,巨大的雙翼刮出的颶風將破敗的城墻徹底摧毀。
“怎么辦?”龍馬的道謝在齊封耳邊回響。
“還用問嗎?”楚融氣喘吁吁,雷電圍成一道光幕環繞在身邊。
“......?!鼻貕嚎粗焐系膽?,橫戟往城中跑去。
牧王不死,牧王朝就還在,牧王朝還在,牧龍將軍就使命未完。
何況,就算逃走,又能逃去哪里?這支妖魔大軍,足以摧毀中州每一個角落。與其躲躲藏藏盤算一場不可能的復仇,還不如留在戰場上,為自己半生守衛的王朝流下最后一滴血。
“壓??!別跑那么快!融融跟不上了!”齊封直刀依然凌厲,刮出了前方的一道血路。
“噼里啪啦!”電閃雷鳴,拓寬了血路。
“有說廢話的時間,不如多殺幾只妖魔。”楚融
“哈哈~!”齊封的笑聲跟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
飛龍極快,三名牧龍將軍緊追不放。
不停有鐵刀鐵劍鐵槍鐵錘雷電騰然升空,在飛龍身邊劃出寒光。
飛龍停下,陸魚看著在斷壁殘垣中沖來的三個人。
“陸魚,你猜我們三個能不能干掉你們三個?”飛龍之下,略微有些氣喘的齊封笑著說。
“我猜不行?!背诓恢每煞瘛?
“天下有我們三個都做不到的事嗎?”秦壓面色沉穩,仿佛剛才的激戰沒有耗費他一絲一毫的力氣。
“呵呵?!饼R封和楚融一同笑了起來。
數百只妖魔怪獸朝此處奔來。
“送我上去。”秦壓抬頭。
熊武等牧龍副將滿身血污,呼吸沉重,但仍握緊武器迎戰奔襲而來的妖魔。
齊封咧嘴一笑,雙手緊握直刀,平舉,秦壓深吸一口氣快速沖向齊封,一躍而起,站在直刀橫面上。
“上!??!”齊封用盡全身力氣猛揮直刀,踩在直刀之上的秦壓同時借力躍起,直飛沖天。
“......。”飛龍背上,陸魚和飛身而上的秦壓相視而立。
飛龍之下,熊武等六名牧龍副將倒地。
“好厲害!”齊封看著奔涌的妖魔大軍自動分流,給前方四個身影讓出了緩慢行走的空間。
楚融雙手激射出巨大的劍形雷電,冷對四個已成白骨的尸鬼。
“比比誰能殺得多一點?”齊封說。
“不如比誰能盡量晚些死吧?!背诨卮?。
“魏羊被你殺了嗎?”飛龍上,秦壓問道。
“......嗯。”陸魚臉色平靜。
“出手吧?!鼻貕航鹁€銀戟對準陸魚。
“我上吧?”身后,閔鈴拔劍。
陸魚看著地上,四對二的戰斗。
四個枯骨尸鬼,是應閔鈴的要求,用了一天的時間在百年前的名劍壇劍冢遺跡里找到的。
當年名動天下的名劍壇四大劍客,實力僅次于閔鈴,他們生前沒有應劍神的召喚為中州奮戰,死后卻被迫破土而出,彌補當年的過失。
“不用了,我自己來吧?!标戶~抽出背上斷龍。
刀戟交錯,畫出破空之勢。
齊封和楚融聽到了半空中的震天爆響,但卻沒有空隙抬頭看上一眼。
眼前的白骨比曾經遇到過的任何尸鬼都更加難纏,二對一的夾擊之下,齊封和楚融更是危機連連。
兩人盔甲早已千瘡百孔,背靠背勉力迎戰四個白骨,可四具白骨不僅劍法超然,更是默契十足,用手中長劍織就的漫天光影密不透風,兩人自交手開始就守多攻少,換遍戰式也無法拉回頹勢。
“這四個骨頭是從哪找來的!”齊封喘著粗氣,直刀點刺,訝異非常。
“說不定我們知道名字之后,會連打下去的勇氣都沒了。”楚融雷劍伸縮翻卷自如,試圖打亂四具白骨的飄忽走勢。
“哈,也是,一絲肉都沒了,搞不好是幾百年前的大人物?!饼R封腰部中劍,但長刀一絲未停。
兩人合力才不過勉力支撐,如果有一人倒下這一戰就算結束了。
飛龍之上,纏繞著濃稠黑氣的斷龍,每一擊似乎都攜帶著千斤之力,但在巨戟的刺掃挑擋之下,寸功不立,只有刀戟相撞的余力震的巨大飛龍顫顫巍巍。
陸魚和秦壓一味廝殺,無話可說。
斗氣過剩,殺氣不重,秦壓為王朝,陸魚為復仇,兩人之間并無怨恨,甚至互相欣賞。
但事已至此,非生即死的戰斗不可避免。
閔鈴的眼神已經不再看向下方,因為四具白骨斬殺對手只是時間問題,眼前的兩人,才是需要一瞬不可錯過的對決。
閔鈴訝異,秦壓以人類之軀,竟然能達到如此境界,雖然并不比生前的自己強,但總有一種感覺,如果生前的自己和眼前的秦壓生死決斗,倒下的一定會是自己。
秦壓防守穩固,攻勢猛烈,漸漸沾染沉重黑氣的身體竟似絲毫不受影響。
“秦壓大叔,你們為什么要阻止我!為什么非要尋死??!”斗了許久,陸魚突然大喊。
“牧王朝在我身后,只要活著,我們都不能后退。”秦壓閃過兩道黑氣,還招間說道。
巨戟直刺。
斷龍刀身陡然似乎擴大三倍。
“吼?。?!”纏繞著金剛黑氣的斷龍刀刃和金線銀戟槍尖碰觸!
“唔!”楚融吃痛,險些穩不住腳步。
一具白骨的劍光斬開雷電,似烙鐵般的長劍攪入楚融左肩,傷口瞬間冒出烤肉的味道。
“?。。 饼R封空門大開全力揮刀,一道猛烈空刃將楚融面前的三具白骨擊退,腹部中劍。
“哈!”齊封笑了。
楚融收回雷電,浴火全身,瞬間燒成白色!
三具白骨稍退即停,稍停即上,卻突然發現自己的行動不能自如。
堅冰如鐵,將三具白骨與大地連接,森森冷氣從三具白骨上緩緩冒出。
“趴下!”楚融的吼聲似乎帶著灼熱的溫度,剛剛偷襲得手的燕寒和齊封同時倒地。
一道白熾電光急速擴散,所到之處大地焦黑、巖石崩裂,三具白骨在燕寒的冰封下瞬間化為火花,爆散開去,數十頭躲閃不及的妖魔也跟著化為飛灰。
雷電持續了四五個呼吸間。
站起來的齊封和燕寒,連手打碎了在高溫炙烤下脆弱不堪的最后一具白骨。
“我贏了。”齊封伸手,扶住倒下的楚融。
最后一具白骨手中沒有兵器,他的兵器在雷電釋放開前,飛進了楚融的心臟。
“不過我也沒贏多少?!饼R封說完,咳出大口鮮血,跪立在了地上。
輕輕放平楚融,齊封摸了摸不斷流血的腹部。
傷口里,白色和紅色一起往外擠,滑滑膩膩的。
“轟!”上方,巨大的爆破聲響起!
燕寒和齊封同時抬頭,看到了滿天飄散的金線銀戟碎片,和牧王庭被砸出的滾滾塵埃。
四周的牧王軍將要被屠殺殆盡,燕寒卻毫無顧忌的往牧王庭沖去。
“哈哈~去吧。我是沒有上庭的力氣了!”齊封握緊長刀,昂首站立在楚融的身體旁邊,看著眼前沖來的幾十頭狂吼怪叫的妖魔。
牧王殿堅實的墻壁破出一個大洞,秦壓勉力站起來,看著從飛龍身上躍下的陸魚和閔鈴。
如今的陸魚,竟然能一招將自己的兵器打碎,將自己打飛。秦壓壓抑著翻涌的血意笑了,有些自嘲。他想到曾經對陸魚說,牧王朝是陸魚無法戰勝的對手。
牧溪和白滄也在看著緩緩走近的二人。
“幕?”陸魚看著地上昏迷的少年:“誰干的?”
“大魚。”牧溪突然開口。
陸魚看著牧溪抽出腰間的銀色軟劍。
“很久沒有比試了?!蹦料f。
陸魚沒有說話。
“來一場吧,我贏了,求你放過牧王朝,一切到此為止。”
“你有可能贏嗎?”陸魚輕蔑說道。
“我輸了,我用這條命賠給所有我對不起的人,求你放過牧王朝,一切到此為止。”
沒等陸魚開口,牧溪就已經快速沖出。
牧溪的劍快如風,也輕如微風。
陸魚站在原地一動未動,隨手一撥用斷龍將牧溪打飛。
當年的牧溪尚且弱于陸魚,何況如今?
牧溪飛出十幾米遠,在地上不斷蹭飛彈起,直到重重撞在牧王座上才停下。
氣喘吁吁、頭發散亂的牧溪看著穩穩站立的陸魚。
“原來我們的差距已經到了這種天差地別的程度?!蹦料鋵嵅⒉灰馔?,端坐朝堂的他從被立為王之后就再沒有什么機會拿起過劍。
陸魚臉色陰沉踏前一步。
白滄和秦壓腳步沉穩,擋在陸魚和牧溪之間。
“急什么,嫌你死的慢嗎?”陸魚一刀劈下。
白滄一動不動,雙手背后。
“你敢!”身后,一聲炸雷般的吼聲響起。
燕寒,帶著天寒地凍的氣勢沖進牧王殿。
“閔大姐!”陸魚。
閔鈴隨聲而起,身影半圓閃過,提劍刺向秦壓,秦壓將斷裂的精鋼戟柄當做長棍,擋下閔鈴攻擊的同時也被擊退,一路后退,直到閔鈴停止攻擊,秦壓才發現自己已經和燕寒站在了一起。
“......好厲害。”秦壓輕呼了一口氣,感受體內還殘存著剛剛被入侵的黑氣。
陸魚包裹在斷龍上的黑氣在擊碎金線銀戟的同時,全部扎入秦壓體內,秦壓無法將黑氣全部驅趕出去,一直在強力壓制、驅趕不停流竄的黑氣。
“一起上!”秦壓按捺心中煩悶,提棍而上,燕寒立即凝聚寒氣,空氣中結出點點冰晶,向閔鈴激射而去。
閔鈴舉劍迎擊,在破碎冰晶的同時和秦壓的戟柄快速擊打,響起陣陣巨大清脆的交鳴聲。
“你不怕死,你后悔嗎?”不遠處,陸魚看著眼前的白滄。
“不后悔。”白滄擋在陸魚面前,任憑陸魚殺氣直逼自己而來。
刀鋒即將砍中白滄之時,一個身影突然閃出!
猝不及防間,陸魚后退一步,橫刀破碎了迎面而來的凍氣。
燕寒右肩斷裂,一道傷口直達腰間,破碎的肩膀向右邊垂了下來,掛著,只靠一層皮肉聯系著身體。
白滄遇險,燕寒奮不顧身閃來援助,卻沒有躲開閔鈴奪命一刀。
“早晚都要死,急什么?!标戶~看著垂垂將死的燕寒,不屑說道。
“牧臣大人,我......?!毖嗪换碳钡陌诇娣鲋?,嘴角露出了難得一見的笑意。
“謝謝你。”白滄眼眶泛紅,嘴角微笑。
閉上眼睛的燕寒,恍惚中看到了多年前幼小的自己。
那時候血雨一直在下,悲愴的哭喊聲讓幼小的燕寒不敢睜眼,不敢抬頭,只能趴在地上劇烈顫抖,不知道守護在前方的父母是不是已經倒下。
不知過了多久,再抬起頭時,父母倒下了,尸鬼們也倒下了。
一個高大的男子伸出了手。
“燕寒這孩子,從小跟著我長大,我這一生不婚無子,早已經把他當成了我的孩子。”白滄緩緩蹲下,將燕寒殘破的身軀放平。
“關我屁事!”陸魚皺起眉頭,再次舉刀。
“陸魚!不要再殺人了!夠了吧!”牧溪掙扎著,跌跌撞撞的爬過來。
“夠了?”陸魚的眼底是化不開的仇恨。
“......殺了我吧,不要再殺人了,我是牧王朝的王,一切決定都是我做的。”牧溪短暫的憤怒在接觸陸魚目光之后迅速消退,頹廢的爬到陸魚面前。
“你!這里的所有人!都該死!”陸魚大吼。
“我該死。”牧溪滿臉愁苦:“我曾經以為商叔叔、獒哥、阿貍還有你是我這一生中最大的恩賜,最重要的親人,是我活著的寄托,可是一個又一個人因我而死,送我回到牧王朝,幫助我登上王位?!蹦料α诵ΓΦ挠行┢鄳K。“之后我才發現,我最重要的除了你們,又多了一個牧王朝。這是我父王畢生的心血,在倉惶無奈的時候,我只能選擇一個。對不起,我沒有選擇你們?!?
“對不起?你他媽的還剩下這么一個狗屁王朝,我呢?洛貍呢?我們擁有的一切都被你親手捏碎了!你現在還說我夠了?什么叫夠了???”陸魚一直壓抑的委屈和憤怒隨著嘶啞的吼聲一起釋放了出來,理性已經消失,手中斷龍直刺而來。
“刷!”一聲破空之聲響起。
閔鈴兩劍揮出。
斷龍沒有阻礙的落下。
牧王殿門前,拖著沉重血腳印的齊封胸前被空刃貫穿了一個大洞,剛扔出的直刀也被空刃粉碎。
“你以為我還會大意放走第二個人嗎?”看著飆血倒下的齊封,閔鈴面無表情的繼續給秦壓增添更多傷口。
齊封有些沮喪,用盡最后一絲力氣來到牧王庭,竟然沒有起到任何用處。看著在階梯上跌跌撞撞沖上來的尸鬼和妖魔,意識微弱的齊封松弛了身體在階梯上滾落,將幾個即將跑到身邊的妖魔絆倒,墜落。
這時的牧溪也坐倒在了地上。
眼前,白滄的身體隔開了斷龍和自己。
牧溪無法理解,文弱的白滄是怎么在千鈞一發之際將自己大力甩開,攔在了斷龍前方。
白滄看著眼前殺氣依然蒸騰的陸魚,緩緩閉上眼睛。
牧王在,牧王朝就還在。
擋下一刀,就能讓牧王朝在中州大地多存在一時。
“白滄,沒想到我會比你先走。王朝就交給你了,記住我們從前的說好的?!?
病榻之上,呼吸微弱的牧龍笑著。
白滄眉頭緊皺,握住了牧龍的手。
“讓牧王朝屹立中州,響徹四海,給中州人帶來永遠的安樂和平。我記得,你放心!”
兩只手緊緊握著,直到其中一只變得僵硬冰涼。
白滄常年深鎖的眉頭漸漸舒展。
阿龍,沒有你我只能做到這樣了。說好的,我做不到了,死后見面你不要怪我,盡管做的不好,這也已經是我最大的努力了。商季,云兒......我對不起的所有人,死后如若相見,任由你們挫骨揚灰,我不會有任何怨言。
白滄一向高昂的頭顱隨著最后的念想垂下。
“唔!”目睹一切的秦壓,咬牙奮起,鋼棍舞出獵獵風聲,竟將閔鈴生生逼退。
收回斷龍的陸魚,看著白滄直直倒下。
“可惡?。。 蹦镣跬ラT處,幾只妖魔突然出現,被秦壓舞出的的棍風卷的粉碎。
看著依然拼死奮戰的秦壓,陸魚的殺氣有些衰退,牧溪的眼神越發暗淡。
牧溪站起,朝牧王殿門走去。
“牧王!”秦壓攻勢不衰,但卻說不出讓牧溪快逃的話。
怎么逃?向哪兒逃?自己有能力帶著牧王逃走?
秦壓戎馬半生,第一次面對如此毫無希望的一刻。
“秦壓叔叔,謝謝你。”牧溪笑了。
“溪兒,我先行一步幫你開路?!鼻貕横屓?。
然后被長劍貫穿。
“如果不是被葉布改造過,倒下的會是誰呢?”看著秦壓倒地,閔鈴暗中想道。
眼前的手下敗將,一點也不比百年前中州的任何一個人更差,滄海桑田,每一個時代都會涌現屬于那個時代的英雄人物,而每一個英雄人物的落幕,都是一個時代終結的前奏。
“到牧王亭臺吧,不要讓這些妖魔跟著?!蹦料粗戶~。
陸魚定定的看著牧溪,然后擺了擺手。
“你第一次來的時候,這里在下雪吧?!闭驹谀镣跬づ_,牧溪抬頭看著萬里晴空。
“嗯?!标戶~眼神復雜。
“谷子走了,海菜走了,商叔叔走了,洛獒哥走了,現在,阿貍也走了。”牧溪的眼睛閃爍起來。
“他們都是為了我,為了牧王朝?!蹦料钗豢跉?,將哽咽生生咽了回去?!拔沂チ艘磺斜Wo的牧王朝,今天也要毀了。”牧溪看著王庭峰下的斷壁殘垣、硝煙滾滾和肆虐的妖魔。
“你囚禁小狐貍的時候,我就覺得這個世界都變了。”陸魚壓低了聲音。
“我知道,我犧牲了我們三個人的小世界?!蹦料恼Z氣中透著無奈:“如果重來一次,我不知道我會怎么辦。不過可能還是這種結果吧。父王一生的心血太重,幾十萬牧民的期待也太重,我早就被壓的喘不過氣了。”
“你可以放棄這里,牧王朝并不是沒有你就不能存在?!标戶~說。
“是啊,可是你不知道嗎?我是個軟弱的人?!蹦料犞逑虏唤^于耳的慘叫聲:“我做過很多次夢,父王、雷哥、云哥都沒有死,野原王、商叔叔他們也都還活著,我可以不用坐在王座上去勉強學習我根本應付不來的為王之道,而是跟你們一起在野原自由散漫的過著一天又一天?!?
陸魚沒有說話。但他認同,如果可以,誰不想回到那個無憂無慮的時候?
“大魚,求你了,放過牧王朝的牧民,牧王朝可以不存在,但是別再遷怒,讓無辜的人們枉死了?!蹦料f完,站在了牧王亭臺的石欄上。
“你!”陸魚驚呼,疾步上前。
“停手吧,大魚,請你原諒我,如果能見到阿貍,我會好好跟她謝罪。”牧溪沒有給陸魚接近的時間,一躍而下,只有最后的聲音升起:“大魚,照顧好幕?!?
犧牲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去保護的王朝,被無法抵擋的力量摧毀。
牧溪明白洛貍是帶著什么樣的心情消散于天地之間。
陸魚一躍而下,卻被閔鈴攔腰抱住,扔回牧王庭。
“閃開!”兩行淚流下,陸魚用斷龍指著閔鈴。
“已經晚了?!遍h鈴冷漠的開口。
“......?。 标戶~雙腳突然失去了力量,軟軟倒下。
這個世上最重要的一切,都消失了。
“別忘了,你還有事要做!”閔鈴盯著陸魚。
商季用毫無生氣的眼睛看著閔鈴。
“我答應過你的?我答應過你的?!标戶~喃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