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澄跑了好遠，腳步才緩下來。

走廊上的燈光永遠是那個不分日夜的顏色，甚至連空氣都跟之前一成不變……可她又總覺得，好像有什么東西，已經變了。

周圍的空氣變得很悶，壓的她有些呼吸困難。眼眶里總有些東西想要涌出來，酸酸的。

過了好久，她吸了吸鼻子，才走回病房。

卻依舊被許墨捕捉到了這微弱的委屈。

“小澄。”許墨的麻藥已經緩過來了，他坐直了身子，眼里滿是溫柔的寵溺。燈光混雜著陽光，把他的發絲投上了微弱的反光，蒼白的臉沒有半點血色，像一張透明的紙。

“許墨哥你醒了。”病房里的燈光發白的打在地上，把本來安靜的病房照得透亮，何洵已經回家去幫許墨取一些日常的衣服了，此刻，只有兩個人的病房里有些尷尬。

尤其當林小澄想到了之前的事。

“對不起……”林小澄低頭走到許墨跟前，伸手觸了觸許墨的手，眼里還有些紅，“我不應該那么沖動的跑開……”

“你哭過了？”

“沒有啦……”林小澄盯著許墨了然的眼神，頓時泄了氣，“是有點擔心……”

“我沒事的……”許墨打斷她，溫柔的勾了勾還帶著傷痕的唇角，“該道歉的是我。突然帶你過來……”

他伸出左手輕輕的點在她的額頭，因為被風吹過的關系，有一點點的冰涼。卻在被許墨觸到的那一瞬間，陡然升溫起來。

如果知道會讓她受傷的話……

許墨抬了抬眼皮，深深的嘆了口氣。

“答應我，不要想那么多，好嗎。”許墨的聲音很柔軟，柔軟得像風吹過的蘆葦地，一根根的掃在林小澄的心間。

“是……”

“對了，幫我拿一下外套好嗎。”他像想起什么似的，把目光移向墻的那一角。

林小澄點點頭，不明所以的站起來，從衣架上拿起那件血跡斑斑的外套遞過來。外衣的整個右側布滿了血漬，消毒水味混雜著濃重的血腥味，又把她帶回了剛剛那個可怕的場景……

如果……他再也……

她不敢再往下想，看著許墨凝時著她的溫柔眼神，她前進的每一步，都像走在刀刃上一般，難受得被人生生的撕裂開來。

衣服被輕輕擺在許墨的胸口上，只見他緩慢的從被窩里伸出勉強可以挪動的左手，翻過去疊過來，然后找到了衣服左側的衣兜，耐心的摸了一陣，緩緩的掏出一個淡藍色的小紙盒。

因為被保護的較好的關系，紙盒上并沒有任何受損的痕跡，被燈光一照，就反著磨砂樣式的光，甚至連形狀都十分完整。紙盒上被白色絲帶系上了一個小巧的蝴蝶結，除了右上角……有一點微小的，凹陷下去的痕跡，像是提醒著她剛剛發生的事。

許墨把紙盒遞過來，眼神中滿是她看不懂的寵溺，“給你的，還好沒弄丟。”

“Tif……哈？”林小澄看著這個牌子，瞪大了眼，顫抖著接過來。

打開盒子，里面是黑色絨布的背景，兩只帶著碎鉆的耳釘……因為過度搖晃已經失去了原本的固定樣子，就那么靜靜的躺在里面。

寂寞又美好。

“呵，”許墨看著她詫異的表情，解釋道，“還好沒摔壞……”

“這是……？”

“說了給你帶禮物……但我不太會挑……”

看著許墨還貼著紗布還勉強笑著的臉，林小澄又一瞬間的失神。她想到了許墨曾經說過的話……想當了剛剛自己跌落在地面前，那個溫柔的懷抱……突然覺得鼻子好酸，一陣洶涌的咸味不受控制的想要溢出來，她抽了抽鼻子，卻毫無辦法抑制住，“嗚嗚嗚……”大哭起來。

聲音不大不小，卻在一瞬間之內，徹底填滿了整個房間……

許墨愣了愣神，看著眼前這個拼命捂住臉的弱小側影，心中有點柔軟的痛意，想要伸手去拉一下，卻不小心拉扯到了后背的傷口，“嘶……”

像隔著一個世紀那么遠。

“嗚嗚嗚……”林小澄捂住臉繼續大哭著，許墨無能為力的深吸了一口氣，伸出左手緩緩的從床頭柜扯了幾張紙，靜靜的遞了過去。

“嗚嗚嗚……”捂著臉，壓抑的，持續不斷的哭聲。

窗外的冬天已經有了些蒼白的顏色，連風刮過窗戶的聲音都呼呼作響。走廊上依舊安靜得能聽見行人的腳步聲……只是房間內，這道持續不斷的哭聲……

許墨心底噙滿了溫暖的笑意。

過了好久，女生像是哭累了，紅腫的雙眼像是兩顆熟透的桃子，她輕輕擦了擦鼻子，轉頭看著面前這個幾小時前還溫柔牽著她手的人，鼻音濃濃的低喃道，“對不起……”

“笨蛋。”

許墨的聲音很輕，輕的像一縷青煙，瞬間漫在了空氣中。

他揚起頭……釋然的笑了笑。

時間在他們的沉默中繼續流逝著，林小澄站起身來，跑到盥洗室吸了一把臉。聽著水流撞擊在大理石水槽上的清脆聲音，她捧起一些水，輕輕覆上自己的臉，溫熱的水噴灑在她的臉頰，她吸了吸鼻子，稍微冷靜了些。

“許墨哥……”走出盥洗室的她坐在許墨的身邊，輕輕皺起了眉。

“怎么了？”許墨輕笑著，依舊波瀾不驚。

“那些奇怪的夢……”林小澄帶著濃濃的鼻音，想到那個有著血腥氣息的回憶，想到那個被她推開的黑色發絲男孩，翻過許墨的左手心，“這個傷口……是小時候受的嗎？”

林小澄的話語瞬間把空氣扎成一個個輕輕的氣泡，猛然散開來。

“很久之前的事了。”許墨收回了手，也收住了話題，柔聲道，“我不記得了。”

林小澄嘆口氣，心下了然。遲疑了幾秒，她又繼續道，“我總會夢見一個小男孩，和一個小女孩……”迎上許墨的眼神，“所以……那個小男孩——是你，對嗎。”

望著林小澄篤定又清澈的眼神，許墨一愣，皺了皺眉又釋然開來。他突然覺得心中有些東西氤氳開來，一層一層的，把他的身體填滿著，甚至忘卻了疼痛。

是什么時候開始，已經習慣了保護她呢。

許墨輕笑著，緩緩的舒了一口氣。

“許墨哥……”

許墨收住了表情，揉了揉她的臉，修長的手指被陽光沁然著一層金光，停格在了半空，“小澄，我找了你很久。”

從她被封印住記憶開始，從她被接走開始，一切都像是昨天的事。

“嗯……”她見許墨的眼睛里閃著有些她看不懂的光，微微紅了些耳根，于是站起身為許墨倒好一杯水，遞到他手上，“許墨哥，能跟我說說小時候的事嗎？”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