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物隱藏行蹤的本領很高，人類很多時候無法察覺。

進化過程中動物分化為肉食、草食和雜食，生活在同一區域內的前兩者是天敵，敏銳地感知到彼此的存在是天生的本領。

肖恩的手撫上佩劍，壓低了呼吸聲，她問馴鹿們：“是什么動物？”

“我好害怕。”最靠近車的馴鹿動了動耳朵，厚皮毛下的聲音有些顫抖：“數量不少，不可能是熊。”

肖恩將它們的話轉達給伊麗莎白，伊麗莎白握緊了手杖：“這個季節熊在冬眠，是狼。”

“那......你下午說要一起來獵熊，”肖恩忽然想到，“是為了見雪徒？”

伊麗莎白愣了一下，在這種情況下肖恩怎么突然提到已經過去的事情。

她有幾分措手不及：“有冬眠的熊，也有活動的熊啊。熊是單獨行動的，所以我猜是狼。森林里也很適合散心，你不覺得嗎？”

聽上去完全是臨時編的謊話......

肖恩無言，不準備和她爭辯什么。

雖然心里還有未能跳出薩默塞斯意識中的思維陷阱的不甘，至少現在不該去想，而是要做好眼前的事情。

不會直面承認自己的錯誤也是德瑪雪利爾夫人的性格，她也習慣了。

“你們愿意繼續走嗎？”肖恩問馴鹿們：“沿著這條路走下去就能順利離開森林。我覺得你們可以做到。”

馴鹿們的前肢在雪地上摩擦，它們都很恐懼，比起走動，更愿意擠成一堆停在這里。

再高大的馴鹿在捕食者面前都會恐懼，況且距離出口還有很長的距離，絕不是一下就能走出去的。

“馴鹿不肯前進，我下去拉馴鹿。”她對伊麗莎白說道：“你也和我一起下吧。”

“你在想什么？”伊麗莎白拒絕：“下車多危險啊！等他們回來就好了。狼都是成群結隊行動的，一次不會少于五只。我們兩個根本對付不了狼。”

“如果不下車我們就會停在這兒，止步不前。”肖恩想了想，問馴鹿們：“你們能感覺到捕食者在哪個方向嗎？具體有幾只？”

“兩邊森林里都有，和來的時候是同一個地方。”車子最前的馴鹿命令其他馴鹿保持安靜。它年紀最大，經驗也豐富：“不止五只。它們是埋伏好的。不止五只”

“諾納森林里的動物是不會主動接近人類的。”伊麗莎白拉住了肖恩的斗篷：“至少我在白天來森林的時候從來沒碰到過。只要我們不下去，它們就不會靠近的。”

“但它們一直在這里等，難道不是說明了一點？”肖恩注意力始終放在周圍，手不離劍：“冬天的森林里食物不多吧。”

經驗告訴伊麗莎白確實有可能像肖恩所說，她有些意外：“你一個南方人知道得還挺清楚的。的確發生過區民冬天進入森林被襲擊的事件。可那時發生了雪災，很多生物都被凍死了，狼太餓才敢去襲擊人。”

肖恩推理道：“薩默塞斯離開前點燈應該就是為了防止捕食動物和雪徒接近。既然沒起到作用，我們最好自己先想辦法。我不認為他們能很快回來，但餓狼肯定等不了。呆在車上絕對是坐以待斃。”

伊麗莎白：“要下車你下，我要呆在這里。”

德瑪雪利爾夫人性格倔犟，一旦做出決定不可能三言兩語被說動。肖恩也明白自己無法說服伊麗莎白，也就不再說了。

除非有必要，比起等待，她會主動出擊，是絕對的行動派。

取下斗篷中的一把半臂長的刀，肖恩反手遞給伊麗莎白：“我去前面拉馴鹿。如果你不下車就拿著。”

“不用你操心。”伊麗莎白抬起手杖，扭動手杖中間。

肖恩聽見喀啦一聲，不免有些好奇：“是什么？”

“我祖母設計的武器，比劍好用多了。”伊麗莎白的語氣中又帶上了得意，聽上去確實有幾分可靠。

“那更好。”肖恩安心了些許，收回匕首，拿起車前的燈，走了下去。

在有亮光和空氣的地方就能用術增強視覺，肖恩留了兩盞燈掛在車后。其余三盞掛了兩盞在第二排和第三排的馴鹿角上，另一盞別在自己腰間。

借著這燈光，她能清楚地看到道路兩邊的所有情況。狼踏出森林一步，即使于雪上悄無聲息，也能立刻被她的眼睛捕捉到。

她拉著一匹壯年馴鹿走在最前面。

肖恩留了三匹馴鹿拉車，其他三匹身上的繩子都被斬斷，可自由行動。

最理想的結果是六只馴鹿和兩個人完好離開森林，如果不行，必須讓腳程最快的馴鹿離開，她留下在后面拖延狼的腳步。

肖恩沒有跑過狼的自信，馴鹿卻有這個可能。

相反，最糟糕的情況是馴鹿落在狼的血盆大口之下，她和伊麗莎白孤立無援，要兩人對付龐大的狼群。

不管哪種情況，至少要讓一匹馴鹿逃離狼口，跑出森林。同時她和伊麗莎白的受傷可能也要降到最低。

此刻的肖恩近乎冷漠，于腦中精準地考慮著一切。

就連她自己都不曾察覺，她將理智發揮到最大，全無感性。

一切判斷都是以設好的目的為先，這是一位合格的公爵在危急時刻的最佳行動。

德瑪雪利爾夫人所有的教育都是為了讓肖恩獨當一面，在任何時刻都能掌控全局。

得知來到其他的時代后肖恩的確露出屬于十二歲年齡段的一面，可長久的訓練已深深刻在骨子里，絕不可能被一朝一夕的松懈磨滅。

伊麗莎白也格外緊張，雙手橫握手杖對準，半跪在車座上對準周圍。

這是她第二次于夜晚進入森林。在此之前——狩獵期的白天——她只被允許在父親身旁觀摩打獵，從來沒有和肉食動物離得這么近過。

她渴望著親自動手，此刻卻不是伊麗莎白所期待著的、將紙上談兵轉為實踐的最佳時刻。

雖然她才剛剛放棄了二十年的生命，但與死亡的意義大不相同。

現在她一不小心就有命喪狼口的可能。

伊麗莎白深深呼吸了一口，心臟快要跳出胸口。

肖恩倒退著走在馴鹿旁邊，催促它前進的同時將全部景致收納進眼中。

這時薩默塞斯和米達爾離去的方向閃過一道強光，從上空照亮了大半天空。

肖恩抬眼看去，光源離車有一段距離，想必他們不能很快回來了。

就在她確認的同一刻，光源相對的方向——肖恩的身后——有一排獠牙于黑暗中露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