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么破學校嘛，這么破舊了還不翻造。

我小心翼翼地穿過了校門，穿過的瞬間突然意識到，其實根本不需要小心翼翼，因為沒人看得見我嘛。

只是那個孩子是真的可憐，小小年紀的，怎么就沒了影子。

影子也真的是，這個時候了還不愿意放過我。

我想起剛才影子說的話:

“不過嘛，需要你幫我一個忙，”影子笑了，還是那么詭異的笑，“幫我找到他。”

“他？”

“屬于我的肉體，帶他過來。”

“你自己為什么不去找？”

“他看不見我。”

“你這話說的跟他看的見我一樣？”

“放心，讓你去自有理由。這是他學校的地址。”影子塞給我一張紙條。

然后？然后我就到了這兒。

我走到了操場，仰頭看見半空中飛過一只普通的白色黑斑蝴蝶，她在空中劃過一道好看的弧線，輕盈地煽動著翅膀，我的視線被她帶到了籃球場的另一端。

現(xiàn)在可能是上體育課的時間吧，籃球場被男生霸占著，有打點的，自己練球的，還有……拿球砸人的。

我瞇起眼睛，很顯然，我被籃球場那頭的第三類人吸引了。

幾個抱著籃球的男生圍成一道半圓形屏障，不停地拿籃球砸向屏障內(nèi)的人。

有意思，群毆嗎？

我慢慢湊近，穿過人形屏障。

被里面的人驚呆了。

怎么說呢，描述一下吧。

打人的男生們的影子，樹的影子，朝著不同的方向，太陽很大，有影子很正常，但是，被圍著的男孩沒有影子。

在他們的襯托下更明顯了。

“你這個沒有影子的怪人！呸，真是晦氣。既然沒有影子，為什么還要活在這個世界上呢？滾去你應(yīng)該待的地方！”話音落了，籃球砸在了他的臉上，是正臉，一點不偏。

砸在了他高挺的鼻梁上，接著就是鼻血一刻不延遲地配合著流下。

他沒哭，只是輕輕擦拭了一下鼻血，尋找著紙之類的東西。他一只眼睛是青的，一只眼睛是腫的，讓人看了想笑。

我，能做怎么呢？

我不能遞紙給他，不能幫他把這些兄弟揍一頓，不能把他們按在地上摩擦，只能看著，眼巴巴地看著。

他也許是習慣了，垂死都不掙扎一下，也不哭，也不叫。

難道這種校園欺凌沒有老師管的嗎？

“你有影子嗎？你沒有！聽說鬼才沒有影子！你是鬼吧！”

“哦喲，我好怕哦，鬼很厲害的吧……”男生幸災(zāi)樂禍地樣子十分欠扁，他大笑，露出他不整齊的牙齒，看得我是想直接把他的牙齒全部打掉，“他是鬼，那老子豈不就是打鬼的人，豈不就是英雄了？哈哈哈！”

他們?nèi)拥袅嘶@球，直接上腳。

“喂，你倒是吱一聲啊，這樣多沒意思！”

“就是，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啞巴。”接著又是一腳，“說不說話！啊？說不說話！”

沒影子的男孩倒是很有骨氣，依舊一聲不吭。

鼻血流淌到他破破爛爛不成樣子的校服上。

他低著頭，不停擦拭著鼻血。

但是欺凌者沒有給他擦拭的機會。

他們用腳踩住他的手，重重地踩下去。

雖然他一聲不吭，但是表情是掩飾不住的，足以告訴旁人到底有多疼。

很疼嗎？那為什么不反抗呢？是因為反抗無效嗎？那為什么不報警？

是啊，報警又能怎么樣，只會使報復變本加厲。

下課鈴響了，男生們終于對沒影子的男孩失去了興趣，抱著籃球離開了。

他坐在地上，沒有動，沒有再管鼻血，他的樣子有說不出的慘。

他突然抬頭，看了看我的方向，給了我一種是在看我的錯覺，把我嚇了一跳。

“姐姐，站了很久了吧。”他突然地開口又使我一驚。

我轉(zhuǎn)頭，轉(zhuǎn)身，沒有看見其他人。

難不成……在跟我說話？！

“你你你……看得見我？”

他輕輕地點了點頭。

“你是人嗎？”我現(xiàn)在都在懷疑這個問題。

“可能……吧。但是從那天以后，我總能看見一些我不該看見的東西。”

呵，有意思。

我坐在他身邊，“姐姐？我不一定比你大哦。”

他笑了笑，那種……說不出來感覺的笑，怪熟悉的，果然有什么樣的影子就有什么樣的人。笑的很冰冷，很假，甚至不能算是笑，只是咧開了嘴而已。

“你愿意去見他嗎？”

他沒有答話，但我想他猜到我說的是誰了。

“他想見你。”

“我現(xiàn)在就算有了他，又能怎么樣？能改變什么嗎？我能繼續(xù)過正常人的生活嗎？他們會回來嗎？”

我沒有想到剛才那個一聲不吭的男孩，可以發(fā)出這么大的聲音。

“我知道，不會……”他的目光突然一個暗淡，仿佛到了人生的盡頭。

“哦？那你沒他的時候就很好嗎？”我學他笑了笑，那種莫得一絲情感的諷刺的笑，“兄弟，我不是來諷刺你的，你愿意被我改造一下嗎？”

“不。”他跌跌撞撞地站了起來，一瘸一拐地艱難的前進。

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他的鼻血凝固了，只留下一道血印和衣服上的血跡。

“我說你，活得這么窩囊有意思嗎？我說的那個故事啊，其實猜中了很多，但是沒有猜對你的性格。小伙子有骨氣是好的，但是莫得希望也不行嗎？人生總應(yīng)該是有希望的。”

“希望這種東西，只屬于別人。”

“為什么這么說，現(xiàn)在本人就是你的希望啊！”準確地說，你也是我的希望，把你帶回去了，我說不定就能變回肉身了，哎，原來我們是綁在一條繩上的螞蚱啊。

“你算什么？鬼嗎？”

“說話這么難聽，欠揍嗎？”顯然我忘記了他剛被揍過，“我嘛，請叫我天使。”

他扭頭走了。

“喂！你跟我去一趟嘛！多了個影子又不會怎么樣！去見一下又不會怎么樣！總比一直被那群人揍的好啊！”

“我一直跟你說話，別人更會把我當成鬼，別忘了，他們看不見你的。”

說的也是。

“那我說，你聽著就好了。他確實有很多對不起你的地方，但是他……”

男孩砰地一下關(guān)上了教室的門，雖然我不會被砸到，但是對于他不禮貌地行為我很惱火。

“你這個人！活該被揍知道吧？給你希望你不要，說誰是鬼？我看是你吧，給臉不要臉！脾氣耍給誰看啊？不怕他們又來揍你？你這種人，連影子都嫌棄了吧！”我把他狠狠地罵了一通。

最后發(fā)現(xiàn)他一動不動地背對著我，有些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