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水那里話不饒人，字里行間，多少有些嘲諷的意思，聽的周木南一陣蹙眉。

沒想到小椿這妮子在夢香樓里是如此不受待見，被人欺負成這般，還悶不吭聲，周木南也不知到底是該夸她老實，還是說她呆雞。

“夏水姐姐說的差不多且去歇了吧，讓我與小椿兩人相處相處。”

解圍不是無心之舉，轟人也是有意為之。許是聽不得夏水口中那三分寒意，又或是心里容不得這妮子被旁人欺負。

周木南話一出口，直截了當地將事情化到最簡。夏水自知不得好，又想起先前佟嬰交代的事情，這才沒有多做糾纏，訕訕的走了。

小椿來的時日不多，卻也知曉夏水的脾氣，挨上幾句言語沒覺得怎樣，倒是這聲音矯作，她聽著有幾分的熟悉。

轉身望過去，看到那張臉的剎那，小椿在忍不住笑出聲來，哪里還有絲毫的憂心恐懼，只覺笑到停不下來。

這弄得半男不女的，若不是早些時候兩人打過照面，她還真看不出面前這花枝招展，如花似玉的小臉蛋是那個人的。

“你可是敢不笑了，再將那跋扈的小丫頭招回來，咱倆個都得遭罪。”

周木南撇了撇嘴，忙著將小椿的嘴巴捂了，奈何照人矮了不少，有些力不從心。

小椿也知如此不好，可忍了半天就是憋不回去，身上不住的顫抖，手里的月牙鏟險些又把周木南給傷了，嚇得他離了二尺遠。

“你快將那破物什丟了去，我現在一見它，就覺腹上疼痛。”

“嗯嗯。”

小椿那里笑過了勁，才覺事情難辦。她今日逃跑不過是因為沒錢去還，倒不是真心躲著這人，她本想著過些時日向阿璃借些銀子再去尋他道歉，卻不想他竟找來了。

“你還不丟了，愣著干什么？”

“這鏟子我是要還給掌柜的，怎能丟呢？”

小椿望著手里的鐵器頗有感觸，當時她拿著這東西闖來夢香樓，沒有被收掉，阿璃便也就默許她留著這東西防身了。

“那便去丟了，錢本公子早給完了哪還有還回去的道理？”

“你將錢都給了？”

周木南咬了咬牙，白了女子一眼，自顧的坐回鋪上，一副傲嬌模樣。

“我若不把錢賠了去，你今日哪還見得到我，早被那群叔嬸大娘扒了吃了。”

“你放心，銀兩我一定會歸還于你的，我在這里一時半會走不了，你在留了你的地址姓名便走了吧，畢竟你個大男人這副樣子也……”

小椿說著一時沒忍住又是嗆笑兩聲，她向周木南瞄了兩眼，看那東西塞得絲毫不成比例，嘴上不住嘖嘖了幾聲。

他還真認為這樣好看，若是真的，那還不把人累死了。況且如此這般一眼便能識出是假的，倒給人覺得這女子是爭強好勝，虛偽庸俗了。

周木南由著她的目光望了望，這才看到自己的狀況，倒也覺得無妨，直接由著肚兜伸進去一掏，沒那么多計較，就著衣服擦了擦，直接向小椿拋了去。

“你莫要剛我，我現在窮光蛋一個，將家產都變買精光才算撿回一條命來，你若不將錢盡數還給我，那我便一直賴在這里不走了。”

小椿伸出手剛好將那東西接在手里，呵，還想著是什么，原來是個如此大的蘋果，他這般帶著難道不覺難受。

“可我現在著實還不了你，將你害的這樣慘，是我不對，我且與你道個歉，這里人都不錯，也沒有我娘說的那般烏煙瘴氣，你若想找個容身的去處倒也是可以。”

“你這小妮子，說道歉我便信你了？你必須與我簽了字據，且還要補償我，在夢香樓里萬事都依我才算可以。”

周木南本意逗弄小椿一番，誰知小椿這般老實，還有些遲鈍，說什么信什么，倒是省了他不少的事情。

家里還需要他打理交代，西郊的的生意也要進行下去，若沒個人在這里照應，他還真是有些分身乏術，有心無力。

“字據簽得，可，可我也不識字呀，你若識得便寫，我按個手印就是了。”

小椿自認理虧，畢竟欠人家的銀兩，還把人弄成這樣，怎得她也得好生照顧著。周木南聽她如此說，心中偷摸著高興，臉上擺出一副本該如此的神情。

既然她不識字，那不是寫些什么全憑自己。

周木南心里盤算著，手上已是筆走龍蛇，行云流水一般呈于宣紙之上，看那字大小開合，錯落有致，規整中還真藏了一股子任性恣意。

字，瀟灑漂亮，小椿知道，可這長長扁扁到底寫的是什么她就不知了。

管那么些呢，她就只當是欠條借據一類，不消多想，就咬破手指按了上去。

周木南看著那鮮紅鮮紅的有些眼暈，趕忙是將字據收了起來，這女人不知世上還有印泥這東西嗎，怎的總是這般暴力解決？這字據剛簽完，就叫他有些后悔這般寫了。

“字據簽完了，那你就去取被褥內務吧，那你是個男的，雖說她們不知道，但我們總不能一塊睡吧。”

小椿說話遲遲緩緩地，臉上早已紅了半邊，看著可愛非常。她指尖的血滴還未凝固，隱約要懸到指甲上。周木南深吸了口氣，將她的手扯過來，強頂著眩暈撕下了一條布料，為她包了。

倒不是心疼她，只是看了難受。她難道不知疼的？也不知處理一下，任那東西來濁他的眼。

既然已經立了字據，那周木南也就不在客氣，他現在務必出去一趟，取內務和晚間廚房里的雜事都一同交給小椿來處理，他倒也沒忘，臨行時還囑咐她手上莫要沾水。

時間本就不夠，周木南還沒交代完什么，就覺天色將晚，他也該回去了。

莫家的包子很好吃，他想了片刻，多買了一些回去。

夢香樓的夜晚時分最是熱鬧，周木南換好女裝可不敢從正門進入，生怕遇上曾將交好的友人或行商的故人見到他這番樣子，丟了周家的臉。

他從后門繞回屋室，里面很黑，小椿此時該是正在替他幫廚。

燈，燃起來了。

鋪上地下各放著一床被褥，周木南看了，鋪上的是新的。他挪了挪枕頭，發現下面墊著兩個棉花團，針腳細密，看得出縫的很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