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還是會計較這些的吧。——《斗米小民》

“蔓生姐姐，吃果子?！薄奥憬?，小心腳下。”“蔓生姐姐，快睡吧。”……其實，應無患小時候也沒那么討厭，不再冷淡對這世界充滿陽光的眼神，雖也是計較，但和個孩子計較什么呢，他好似也不再那么討厭了。

“若你以后也這般，女孩子便都會喜歡你這樣的?！彼s進暖和的被窩，看著他，他若有半點此時的溫柔，錦葵也不會負氣回了雷火山莊。難道，孩子長大之后，真的會有如此大的變化么？

他伸手替她捻好被子，“姐姐還是擔心自己，金牙伯伯給人算姻緣時，我也學過些。男人都喜歡溫柔賢惠的女子，又或是活潑開朗的。”

“可是像姐姐這般的？”她眉目一亮。

小無患沉聲道，“男人啊，最不喜歡這般牙尖嘴利，說不了真話的女子?！?

“女人也不喜歡這般不解風情，冷傲自大的男子?！彼е蛔樱惯€能嗅到半點陽光的味道，真是奇怪，“你怎么還不去睡么，小孩子要早睡早起，不然長不高的?！?

小無患埋著頭，似是有心事，坐到她身側，“姐姐，你是不是真的找不到家，還是——”

“還是什么？”

“還是想養一個童養子?！蹦緫意忣^一回聽見過這三個字，這小子心里在想些什么？

“當然不是！”她從床上坐起身子，“姐姐不都和你說了，你隨時可以走又不是我讓你跟著我的，是你那師父?！贝嗽捯怀隹?，木懸鈴瞬間后悔了，這幾天以來，只要提及他那個酒鬼師父，這孩子便沉默下來。

“好了，無論如何，姐姐不會賣了你，可好？”

小無患抬起頭望著她的那雙眼睛，他第一次認真看這雙眼睛，像是兔子那般圓圓的眼，很是好看，“姐姐的眼睛很好看，要是我也有雙這樣的眼，爹爹娘親，師父，都不會拋下我?！?

她心里一沉，隨后還是笑著拍拍他的肩道，“那怎么會，你的這雙眼，本比我看著聰穎多了，定會讓人更喜歡?！闭f完此話，小無患還是低著腦袋，垂頭喪氣，他小時候被父母拋棄，好不容易有師父收留，那酒鬼師父又不知為何將他托付給了一個毫不相識的人。

孩子，還是會計較這些的吧。

她清咳了一聲問，“無患啊，你說一個人是要有自己的原則好，還是適當向別人妥協好。對現狀的妥協，對旁人的妥協，你自己的妥協，是不是真正做到了隨遇而安，順其自然?！?

他眼眸淡然看向此處，“自然不是，若是丟了自己的原則，選擇去迎合別人，這般人生還有如何意義？”

她看著那雙眼睛真摯閃動著希冀，“是啊，所以，你永遠記得，你什么都可以丟棄，唯獨你手中的原則永遠要緊握著。你不必去討好任何人，只需討好你自己。孑然一身如何，孤身一人如何，天地之間，不是只要對自己無愧于心么？”

天地之間，不是只要對自己無愧于心么？

應無患看著那雙兔子般圓圓的眼，心中像是刻下了這句話。

那一晚，她輕拍著哄著無患睡著才回房，實則她不知道這個時空為何顛倒了，也不知應無患過往的遭遇。但今日，她似乎看見了那個男人最幼小的一面，最無助的一面。若有所思，在深夜難眠。

“老大老大就是這里！”客棧樓下忽而嘈雜起來，她迅速穿衣去外頭一探，竟看見雄霸風正在樓下，向店小二打聽著什么。難不成，他們為了金梧劍已經找到了此處？

“千萬別下樓，來了個麻煩人物。”她想了想，還是將金梧偷偷塞進他的包袱里，并囑咐道，“待會若是出了事，帶著劍，趕緊往后門走。”

“姐姐，你，你是不和我一起走么？”他回過頭，卻見她頭一次那么擔心的神色，“他們要的是這把劍對么？”

“是?！?

“那無患去應戰?！?

“不可以。你是個孩子，他，他武功很厲害。”她眼中金梧的微光溫熱，這把劍伴著這個少年多年，或許這便是贈與他的契機?；蛟S酒鬼師父早就料到，在路途的某一站，她終究會將這把劍還給這個徒弟，原來，都是算計好的。

“老大找到那女人和孩子了！”雄霸風上樓，顯然錯過了逃跑的時機，沒了退路。

“姐姐，走開！”金色劍氣之下那個少年攥緊著那把金色古劍，如松柏而立，擋在她的身前，“若要奪此劍，那便來戰！”少年眉目沉下，那雙銳利的眼瞬間全神貫注起來。

“應無患……”

“你這毛頭小子，可知你哥哥我是誰？”雄霸風一笑道，“想我在江湖出頭時，你還沒被你師父撿回來，就算是你師父，也不敢用此等語氣與我說話！”

“老大威武！老大最棒！”身后的手下依舊如此奉承著。

“莫不是你沒聽過一句話，長江后浪推前浪，莫要廢話！來戰吧！”金梧出鞘，朝著雄霸風的身子如飛梭而去，雙眸中那道金色的光如破竹之勢襲來，好在他反應極快，一個回身擊劍，將劍氣敲散。

他喜，盼了數年，只愿見這金梧的真容，那酒鬼吝嗇，今日便讓他收服此劍為他所用，“小子，你莫不是小看了金梧劍，此乃古劍有靈性，會認主。你方才一劍，劍鋒偏轉，看似是這劍柄不認你?！?

“你胡說！”少年再一氣勢，一招紅日貫空朝他刺去，卻招招偏了一寸，像是這劍故意為之。

雄霸風更是得意，“小子，還是乖乖將這劍給我，哥哥我會給你把好劍，哈哈哈……”雄霸風以為局勢已定，這把劍更是勢在必得，可誰知那小子像是忽然卯足了勁，身上的內力不僅沒有被金梧吸取，反倒增加了。

他的眼溫柔看向她，“姐姐，原來，最寶貴的，是掌心里我們自己?！?

白光隨著那一道金光撲面而來，她好似聽到了心臟的跳動，是這般一下一下的擲地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