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水里有東西
- 帝闕歸
- 春衫淚
- 3785字
- 2021-03-09 01:43:53
官家小姐們游船賞玩,自然也是無趣的很,為了顧及尊家體面,總是點到為止,放不大開。白輕顏手撐著下巴,透過窗看向船外,碧波蕩漾,光彩照人。
今日這天色,確實不錯。
早春的暖陽里,總是帶著甜甜的花香氣。
只是,她總似有若無的感覺到,船體周圍有幾分異樣的氣息。
那是不屬于沁湖水該有的清冷。
水里有東西!
白輕顏微微皺眉,環(huán)顧了下四周,卻見眾人并無異樣,該說該笑,絲毫沒有察覺到任何不妥。
她只好將那絲忐忑收了起來。
“白姑娘可是鮮少出來游玩吧?我在宮內(nèi)其實也甚少有出來的機會,這樣說來,其實你我所處境地倒是差不多。”
白輕顏正自顧想著,耳邊忽傳來溫煦的聲音,她忙抬頭看去,卻見慕容悠不知何時已到了她身邊,正笑意盈盈的看著她,也不等她回話,自顧又道:“我與你投緣,今日第一次見面沒有其他相贈,這枚玉佩我一直貼身戴著,夏可涼膚,便作禮相贈,望收下。”
她有些錯愕,她不記得自己與慕容悠有過這般親密的時刻,眼前的人到底再打什么主意?是在替慕容墨辦事嗎?還是另有所圖?
她不敢接,卻也不敢拒絕。
便生生愣在了那,倒是顧寧霜上了前,笑著道:“哎呀,公主姐姐可是偏心了,往日里我同你討東西你還得讓我做這做那,白姑娘到底不是外人,你連貼身玉佩都相贈了,我可是要嫉妒死了。”
顧寧霜向來會說,也幸得這張巧嘴,才討得馮皇后的喜歡。
果然慕容悠聽她這么說,不怒反笑,別眼假意嗔怪道:“你別急,回去想要什么,我都依你。”
“那可好,那我可就先謝過公主姐姐了。”罷了,一雙流光溢彩的美眸轉(zhuǎn)向了白輕顏,“白姑娘還不收嗎?”
怎么收?以什么名義收?白輕顏只覺得那枚冰透沁涼的玉牌那么刺眼,垂在兩側(cè)的雙手微微收緊,終是抬不起來。
“公主……”
她躊躇片刻,正要婉轉(zhuǎn)拒絕之時,忽的船身一陣搖晃,白輕顏一把扶住桌子,皺眉看向河面。
果然剛剛的感覺不是假的,河里真的有東西。
雖然船上大多都是官家小姐,但到底也是見過些世面的,倒是沒有大驚大呼。況且如楚心蕓,慕容悠之輩,都是習武之人,更不會因此就亂了陣腳。
本以為只是一時顛簸,但似乎并沒有要停下的意思。
“水里有東西。”楚心蕓已率先出了船,到了甲板,她擰眉看著河面,朝并肩走過去的白輕顏看了看,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方才在船上,楚心蕓坐的位置在白輕顏側(cè)邊,她因想著事,便并未注意到楚心蕓。此刻聽她這么一說,白輕顏不覺愣了愣,爾后一面穩(wěn)住身子,一面壓低了聲音道:“楚大小姐此刻一定要與我糾結(jié)這個問題嗎?”
楚心蕓帶著一絲探究的神色看了看白輕顏,只是輕哼了一聲,倒果真沒有繼續(xù)問下去。
“這到底怎么回事?”慕容悠一并趕到了甲板,看著水下翻騰不息的那股氣流,面上還是有些沉不住氣了,“趕緊靠岸,快。”
船上其他沒有習武的人全都聚在了一起,在這么多人里,也唯有她們?nèi)诉€能鎮(zhèn)定自若的等待未知的危險。
“公主姐姐,這股勢力來的蹊蹺。棲園一向守衛(wèi)森嚴,能毫無聲息的躲在這里,一定非等閑之輩。我先去談個究竟,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東西在作祟。”
楚心蕓是個暴脾氣,船體的晃蕩讓她再也等不下去了,說完這話,一個飛身,躍上了水面。
她是蒼月府的弟子,自然也有自己的法器,只是此刻她還不急于出手,而是盤旋于空中將內(nèi)力四散,她想要把水下的那股氣流逼出來,只有在水面上,才有攻擊取勝的機會。
白輕顏聞到空氣中的那絲熟悉的氣味,她看到水底有團團黑影在快速的晃動,忽覺心臟處像是被重重攻擊一般難受。
那黑影如魑如魅,勾的她心亂神迷。
如果她沒有猜錯,那是……
“啊……”伴隨著一聲慘叫,楚心蕓被從水中冒出的黑影團團包圍,爾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她往甲板上甩去。
“蕓兒你怎么樣?”慕容悠忙將她扶住,卻見她滿面蒼白,嘴角甚有血絲。
楚心蕓捂住心脈,顫顫的看著空中道:“好強的一股力。公主姐姐,快叫救兵。”不然估計大家都要死在此處了。
慕容悠本以為只是尋常的妖物在作祟,沒想到,來者這般厲害。她一面穩(wěn)住身子,一面從寬袖中取出一樣東西,往空中拋去,霎時一團紅色煙霧便在半空中散開。
那是皇家自有的煙霧球。
此處距離前院還有很長一段距離,若真要等援兵,恐怕船體早已經(jīng)覆滅。
白輕顏盯著那團黑影,五指緊緊相握,不敢輕易有所動作。然而喘息之間,那團黑影似乎找到了正確的方位,直直的朝她撲來。
果然是白家的勢力,居然追到了這里。
既然知道了對方是誰,那便也好辦了。
就在黑影快要到達她面前之時,她一個側(cè)身,輕巧躍起,躲過了颼颼涼氣的攻擊。
她快速的在水面上撤退,黑影果然追隨著她而去,兩道影子從水面一直到了前方不遠處的橋上,終于落了地。
而黑影離去后,水面終又恢復了平靜。
“那是什么?難道是沖她來的?”楚心蕓咳了一聲,瞇眼看向橋上已經(jīng)糾纏在一起的兩團影子。
慕容悠沒有說話,只是同樣瞇眼看著,狹長的雙眸里閃爍著諱莫如深的光芒。
上一次在龍閻山莊山腳下遇見的是黑煞靈物,與眼前之物有相同之處,但眼前之物似乎比之靈物還要難對付。
白輕顏手捻金紙,口念‘散’,薄紙如鏢急速的刺入黑團,但這一次,黑影并沒有爆破,而是將金紙包裹,瞬間吞噬。
爾后一股冷到極致的涼氣如雪球一般朝她滾了過來。
白輕顏翦瞳終是顯了幾分不安,她已經(jīng)來不及去考慮這團黑影在此時此地出現(xiàn),會給她帶來多大的麻煩,但此刻,保命已成了最重要的事。
她可不想死在這里,死在連她自己都不知是何面貌的白家黑煞靈物之手。
這太荒謬了。
想到這里,她已經(jīng)快速出手擋住了那股冷氣,但對方來勢洶洶,僅靠她一人之力,實難支撐。
她也不指望,船上的那些人會出手相救。
風聲蕭蕭,吹開了她的衣袖,腕間的紫晶珠只是閃著微弱的光芒,在內(nèi)力的壓迫下不斷的晃動著。
白輕顏只覺得雙臂開始吃力,她已經(jīng)支撐不了多久了。
看來這一次,白家的黑煞勢力并不是來試探她這么簡單,是真的想要置她于死地。
“公主姐姐,我們……要不要去幫她?”
慕容悠此刻卻是淡然的看著,攔下了楚心蕓,“即是沖著她來的,想必她有法子對付,我們,還是靜觀其變。”
白輕顏的身子在節(jié)節(jié)后退,就在退無可退之時,一道影子從上空飛來,一股強勢的內(nèi)力朝黑影劈去,霎時給了她喘息的機會。
她拼勁全力,復又捻出一張金紙,咬破手指,沾染了血漬的金紙如刀片般重新刺入黑影,這一次,黑影無處遁逃,只聽見‘砰’的一聲,黑煙消散,獨留了半空的迷蒙煙霧,散落在河面,轉(zhuǎn)瞬沒了蹤影。
被攻心的白輕顏靠在橋欄上喘息,她施了七成的內(nèi)力,如今早已虛脫。
“白姑娘,你沒事吧?”
耳邊傳來一記熟悉又令她驚悚的聲音,當那雙手進入眼底,就要觸碰上她的臂膀的時候,她慌忙后退了兩步,緩緩直起身子,擦了嘴角的血漬,抬眼看向來人。
原來,剛剛那股力,是來自他的。
“方才,多謝太子相救。”
慕容墨緊皺眉頭看著她,伸出的手還在半空中,他有些悵悵的握緊拳頭收了回來,藏在寬袍下。
“棲園混入如此妖物,是本宮的錯,讓白姑娘受驚了。”說罷,他轉(zhuǎn)頭看向河面上的船只上站著的人,帶著些許怒意道,“阿姐就是這樣照顧人的嗎?就這般看著也不出手?”
白輕顏這才轉(zhuǎn)頭看去,卻見岸上還有慕容嗔及幾個隨從,卻獨獨不見慕容衍。
白輕顏只覺得心口疼,卻不知是被打的疼,還是因為沒有見到慕容衍而疼。
慕容悠似乎早料到他會生氣,淡然的一笑,“有你在,白姑娘終會沒事的。只不過這團黑影,到底是什么來路?不知白姑娘,可知曉?”
她這話問的那樣直白,明眼人都能看出來了,這團黑影就是沖著她白輕顏來的,此刻,還要她回答什么?
慕容墨看了她一眼,見她面色蒼白,到底沒有再問下去,只揮了揮衣袖道,“今日發(fā)生這樣的事,本宮自會調(diào)查,但若有人出了棲園亂嚼舌根,本宮若知道,絕不相饒……阿姐就帶著人散了吧。”
此話一出,船上眾人皆是面面相覷,自不敢多言。
眾人上了岸,甚有膽小的雙腿都在打顫。
“蕓兒,你沒事吧?”夏箏見楚心蕓那般模樣,秀眉都擰在了一起,她扶起她,正要離去,楚心蕓卻停住了腳步,緩緩轉(zhuǎn)頭看向橋上的兩個人,不覺咬緊了雙唇,眸中迸射出一股尖銳的光芒。
眾人散盡,只留了白輕顏獨自面對慕容墨。
她低頭看了看腕間,紫晶珠的光芒已經(jīng)消散,貼在皮膚上,絲絲透心涼。
“白姑娘……”
“請殿下恩準我先行離開,我受了些許傷,還需盡快回山莊調(diào)養(yǎng)。”
“本宮知道,本宮要說的就是派人送你回去。”
“不必了,馬車還在園外等著,我可以自己走。”白輕顏朝他微微頷首,捂著胸口轉(zhuǎn)身便要走。
“白輕顏……”
身后那人緩緩開口,這一次,卻喊的她的名字。
白輕顏停住了腳步,卻沒有回頭,她感覺到身后的人在慢慢的靠近她,直至在她身后停下腳步。
他身上熟悉的那股味道仿佛就在鼻尖,令她腹中翻江倒海,難受至極。
“白家想要你的命,能保你的只有你自己。”
白輕顏蹙眉聽著,沒有說話。
“陰陽司,是你如今最好的庇佑所,如果你愿意,本宮……”
“殿下,我聽不懂你在說什么,請恕我先行告退。”此話一出,便再不作停留。
這場棲園之行,終究還是在她的掌控之外,她沒有料到,白家會追到這里來。
坐在馬車里,她只覺身上氣力全無,雙眸緊閉的靠在軟墊上,恍惚間,她似乎又看到那股紫色的光芒,在抵抗黑煞靈物之時,從她腕間發(fā)出的光芒。
想到此處,她緩緩睜開眼,顫抖著抬起手,紫晶珠就在她腕間,卻如尋常一般,看不出異樣來。
這是從千年后的現(xiàn)世跟著她回來的紫晶珠,是屬于慕容衍的紫晶珠,是它在暗中守護自己嗎?
她苦笑了一記,又想起慕容墨的話,想起靈凈師尊的密信,想起歐陽竹影的擔憂,她竟不知接下來還有什么在等著自己。
重來一世,原以為所有局面都會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卻發(fā)現(xiàn),一切全都已經(jīng)改變了。
從魘池湖中的睜眼的那一刻起,一切,都已經(jīng)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