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之日，趁著山莊內眾人都忙碌的時刻，白輕顏偷偷溜了出去，約了歐陽竹影見面。

她費了一番功夫才順利到達約定的地方，歐陽竹影早已在那等著了。

午后的日光灑在江面上，波光粼粼，映襯著歐陽竹影菱角分明的五官，顯得她本就清冷的臉面愈加的肅然。

白輕顏站在幾米開外，猛然想起現世歐陽竹影與冥凰之間的種種，大有恍如隔世的悲涼。

“你來了。”聽聞身后的腳步聲，歐陽竹影清淺開口，目光卻還是停留在遠處的山脈上。

白輕顏近到她身側，與她一道蹴足而立，抬眼看向遠方，心內是前所未有的平靜。

暖陽灑在兩人身上，一片祥和。

“又要年下了，一年一年，時間過的可真快。”

白輕顏抿了抿唇，應道：“是啊，師姐今年打算怎么過年？”

歐陽竹影一笑，“我乃孤家寡人一個，除了在陰陽司陪師尊悄悄的過，也沒有地方可去。”說罷，她側了側臉，看著白輕顏若有所思道，“我聽貍貓說，你將恢復靈力之事告訴了琉桑，為何？”

果然是自己的師姐，向來說話不繞彎子，雖然今日是她約了她出來的，但恐怕就算自己不說，她也會讓貍貓將這個疑問帶給她。

白輕顏沒有當即回答，而是蹲下身子撿了塊小石頭，朝湖面扔去。漣漪一個接著一個，在江面上形成一圈一圈的波光。

末了，方才淺聲開口，“師尊也知道了嗎？”

歐陽竹影搖頭道：“師尊前日方至靈鷲宮回來，我還未來得及告訴她。在師尊知道之前，我想要你一個解釋。”

靈鷲宮地處西楚大雪山，師兄原本的師父，也就是師尊的師兄就在那。此人神算之術勝于師尊，曾輔佐于漓月國主，只是后來漓月改朝換代，內局動亂，他便于五年前隱退西楚，避于山中，再不過問世事，如此方才引了師兄拜于師尊門下。

師尊知曉師伯愛清凈，不輕易見人，這五年來也不過去過兩次，皆與國運相關，這次前去難道是……時局又動蕩了嗎？

“阿顏……”

歐陽竹影的一聲輕呼打斷了白輕顏的思緒，面對歐陽竹影疑惑的神色，她展了個笑顏，應道：“師姐不必擔心，有時候知道了事情真相反倒比重重揣測的好。”

“這話怎么說？”

她實在不想對這個如同妹妹一樣的師妹做過多不好的揣測，更重要的是，連師尊都不曾過問，她這個歐陽家的遺孤就更沒有詢問的資格了。

但有些話她不得不問，她不希望眼前的人隱瞞她任何事。

再者，陰陽司乃皇家私署，倘或涉及到儲位爭斗，那就是自找麻煩。

雖然師尊并沒有與她明說，但上一次壞了東宮的好事……

她明了，阿顏想要對付的就是東宮。可為何她還要留在赤炎門，歐陽竹影不懂她的心思，師尊也只要她莫要多問，只全力配合阿顏所有的計劃就行。

但她這兩年，一直是惴惴不安的。

“父親與大師哥早已對此有所懷疑，如此百般試探，他們不乏我也乏了。”白輕顏沿著河堤慢慢走著，歐陽竹影跟在她身后，看著她一向瘦削的后背，一言不發。

她停了步子，抬眼看向波光粼粼的湖面，突然一笑，“與其這般戴著面具做戲，還不如直言，反正他們也只會認為，我不過是恢復了母親封印在我腦中的記憶，想要替母親報仇罷了。”

歐陽竹影甚是不解，仿若這兩年來她的擔憂終于成真了一般，她幽幽問出口，“難道……阿顏你還有別的目的嗎？”

不可否認，她的直覺一向很準，從師尊將阿顏的身世告知她的那刻起，到這兩年來與她的種種接觸，歐陽竹影知道，白氏陰陽祭司并不是白輕顏唯一的身份。她雖然才方及笄，可思維敏銳，有時天真有時老城，心內城府非年方十五的女子該有的，甚至有時可洞察尚未發生的事……

這些或許是她的靈力在助她，可未免針對的對象也太明顯了，與權貴相抵，終不是明智之舉。

白輕顏心內苦笑，這位師姐比她長兩歲，自小在陰陽司長大，雖不是陰陽家的人，卻天賦異稟，想是她看穿了自己的心事，只是不好直接發問罷了。

她歐陽家也曾是北嵐盛名在外的權貴世家，不過家族人丁凋零，到了歐陽竹影父親這一輩，便只剩了她這一個女娃。傳言是歐陽家祖上被施了詛咒，以至于到這一代，再無后人可傳宗接代。

她父母為保她周全，便自出生后就將她送往陰陽司，只是家族終難逃厄運，在歐陽竹影五歲那年，家族所剩百余人皆無故死亡，她亦生了一場大病，幸得師尊以靈力相護，方才讓她熬過了這個劫難。

所以她向來小心謹慎，亦覺自己身帶邪祟，不予與世人多有接觸。留在陰陽司，也只是她目前唯一的出路。

她的擔憂和疑問，白輕顏了然于心，但她也很清楚，師姐的心一直都是向著她的，從始至今，從未變過。

想到此，白輕顏轉頭看向一臉凝重的歐陽竹影，“師姐這般問，便是心中已有答案了，對嗎？”

不答反問，歐陽竹影一時語噎，她別了眼，“世間之事總會有個因果。師尊曾說過，許多事情不需要問為何，等到瓜熟蒂落的那刻，便會真相大白。”

她伸手輕握住白輕顏的手臂，湖面的波光反射進她深邃的眼眸中，“阿顏，你只要記得護好自己，別為了那些不相干的人把自己陷進去。我跟師尊能做的，便是站在你身后，替你擋住背后的狂風暴雨。”

白輕顏有一絲感動，前世、現世，眼前的這位師姐都秉承著護她周全的原則，不管是不是觸犯了她的底線，她一忍再忍，對自己是毫無保留的付出。

她該拿什么去回報呢？

白輕顏輕輕抱住歐陽竹影，頭靠在她肩頭，忍了喉間的酸澀，笑道：“師姐又替我擔心了，是不是這兩年來你都沒睡過一個好覺？”

“阿顏……”

“我知道師姐的底線在何處，你放心，我會把威脅陰陽司、威脅你我的所有阻礙全部都鏟除，在北嵐之境，我們會平安的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