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頭宮口，地處洞頭本島西南方向。它背靠金山頂，面向半屏山、大瞿島，是一個天然的避風港。外海，則是浙江第二大漁場。漁汛期間，來自全國沿海各地如浙、滬、閩、粵、臺等漁船云集這里。

它原是一座荒山，臨近海邊，盡是亂石灘。先輩們發現這個天然避風港后，就用山石礁巖砌起了一座碼頭。當地民眾開始依山建房，層層疊疊，房與房緊挨，墻與墻相連。房屋一般蓋兩層，用石頭當材料。它們歷經了長年累月的日曬雨淋，見證了洞頭的滄桑和繁榮。

碼頭上，商鋪一家緊挨著一家。經營項目五花八門：有漁行、典當鋪、茶館、南北百貨店、海鮮店、小餐館……

告別眾人，從漁行出來。唐學從褲兜里取出煙斗，掏出一小包煙絲，抓一小簇，用火柴點燃，抽上一口。

剛才和族人兄弟忍辱負重，總算妥善處理林冠山打劫一事。要不刀劍相見，傷及無辜更為不妥。

唐學三十余歲，中等身材，國字型的臉龐，短發平頭，濃濃的雙眉下是一雙深邃的眼睛。鼻梁高挺，修剪整齊的胡子。他穿著一件棕色對襟長袖外衣，一條黑褲，著布鞋。

他從小調皮搗蛋。整天和左鄰右舍的小伙伴，跑到金山頂田地里扔土塊石子捉迷藏打野戰。用奶奶賣紙供品的紙和米糊，做了一副撲克。上山砍竹子，做個小煙斗，還吸煙，讓母親知道，用枝條抽。

私塾畢業后，他考上航海專業，再到玉環縣水上警務部門工作。后來，在一次與海盜交戰中，戰友張振聲不幸犧牲，給他打擊很大。他決定離開水警部門，回洞頭當上漁船老大?，過著自由自在地海上生活……

臨近家門口，唐學抬腳把煙斗里煙灰往鞋底下敲掉，放進褲袋里。

小巷里燈火闌珊。彩云和小女兒玉芬坐在門外，邊乘涼邊對著月亮，念起了童謠：“月亮公，月亮姐，保佑我們好頭毛好嘴齒，你是兄，我是弟，不要拿刀刮我耳——”

唐學一聽，附和插上幾句：“‘鯉魚娶某?，青蛙打鼓，蚊子吹噠嘀，蒼蠅抬彩旗，螞蟻搬家具，搬啊扣扣滾！’”

“是爸爸，爸爸回來了！”玉芬三兩步，跑了過來，撒嬌地張開兩只小手臂。

唐學伏下身子，雙手舉起小女，抱在懷里。

唐學那次出海去沈家門一帶捕魚，回來時漁船剛靠岸，鄰居阿婆就對他說，“恭喜你學啊，彩云生個寶貝女兒！”聽了這話，他激動地流下了眼淚。感謝上蒼給他家添丁增口，讓他生命中增加了一位至親。結婚多年，終于有自己的骨肉，怎么不感動和興奮啊！

“學啊，這天氣悶熱，我去打盆水，你洗一下，涼快！”愛人彩云，有著江南女子的清秀和賢惠，她到屋里端了一盆水出來。

他端起這盆水，到后門，脫掉外衣褲準備沖涼。忽然，瞥見田地里有一條蛇，一米半多長，圍繞著一個老鼠洞緩慢地蠕動著。換做十年前，他一定抓一把鋤頭，三兩下把它棒殺。他曾用門閂打死過一條眼鏡蛇。

看著那條眼鏡蛇，鉆進老鼠洞，他才進屋，把彩云叫過來，指著洞口說，“這條蛇，就藏在里面，你別驚動它。”

彩云說：“人走人的路，蛇走蛇的路。”民間說法，家蛇勿殺，否則會遭殃。

少頃，她問：“學啦，海盜又來洞頭江?了？”

“是啊，還是那個林冠山！看來，得想個辦法治一治。”唐學說。

“剛才我和玉芬在楊府爺宮?看戲，一聽說海盜誰都嚇跑了，玉芬被擠得差點摔倒，幸虧沒事。又聽說義德兄的魚貨被搶，人也被打！我們洞頭江，每年來這里的討海船越來越多，大家有錢賺。海盜一來，勢必影響海路，把大家嚇跑！”

“你說得好，我也有此想法。改天和幾個兄弟，商議商議！”唐學煙癮上來，拿出煙斗，抽上幾口。他蹲下把香煙輕輕地吹向小女的耳根，又用胡子扎她的小臉蛋，還嬉笑著：“嚕咕嚕咕……！”

小女被父親煙霧和胡子攪癢得咯咯笑個不停，看著父女倆這般開心逗樂，彩云抿嘴笑了，笑得很甜……

?漁船老大——閩南語，指船長。

?洞頭江——閩南語，洞頭村民眾，習慣把洞頭漁港，簡稱洞頭江。

?楊府爺宮，則是楊府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