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剛離開了院門，就見一個匆匆行來的下人，后面緊跟著的，竟是二哥和韓文謙。

“二哥！”舒珵喜道。

舒煜也看到了自家弟弟，忙趕了過來。

“阿珵，你沒事吧。”舒煜急道。

“沒事。文謙兄，你怎么也來了？”舒珵看向韓文謙。

韓文謙笑道：“只是想來看看，能不能幫上忙。”

舒珵怔了怔，笑道：“多謝！”

這種時候，舒珵急著來凌家，定然是出了什么事。韓文謙能在這時候趕過來，不怕因此得罪了凌家。這份人情，他記下了。

韓文謙笑了笑，又看向凌恒，皺了皺眉：“他怎么了？”

“他受了傷，我們得趕緊回去。”舒珵道。

舒煜一聽，直接向前喊道：“前面的，不用去稟報了，我們要回去了。”

舒珵一愣，問道：“二哥你們不會是直接闖進來的吧。”

舒煜訕訕一笑：“這不很急嘛。哎呀，凌恒臉色很不好看啊，我們趕緊回去吧。”

舒珵無奈一笑。幾人一同離開。

卻在到了外院的時候，遇到了正焦急等待的凌晗。

見他們過來，凌晗忙走上前，喊道：“凌恒哥！”

“凌晗，回去！”凌恒抬起頭，啞著嗓子。他的喉嚨似乎還沒有恢復。

“為什么？”

“從今以后，我和凌家，再沒有任何關系。”凌恒閉了閉眼，臉上似笑似哭。半響，才恢復了平靜。

“怎么會這樣？”凌晗面色蒼白。

凌晗還想說什么，卻被凌恒打斷了：“你忘了你祖母嗎？”

凌晗愣住了。若沒有凌家庇佑，他一個十幾歲的少年人，帶著一個體弱多病的祖母，在這個世道，怎么活下去？

“回去吧。或許以后，還會有再見的機會。”凌恒面露疲憊。

舒珵幾人相視一眼，嘆了嘆，扶著凌恒離開，留下一個失魂落魄的少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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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林鎮舒宅。

坐在榻子上的凌恒，經過一番療傷，面色好看了一些。

舒珵坐在榻上矮幾的另一邊，問道：“你以后打算怎么辦？”

凌恒沉默半響，深吸了口氣，抬頭看向窗外，才道：“承平八年的時候，我祖父好不容易才逃到了弈城，卻也已經身無分文。”

“等到獸潮結束，凌家招人，祖父自然想去。可凌家作為弈城唯二撐過獸潮的世家，不知有多少人都想依附凌家生活，祖父如何才能被選上。不得已之下，只得賣身為奴，才入了凌家。”

“但凌家人很好，待下人很和善，又因為祖父與凌家同姓，多少對他有所照顧。祖父就這么在凌家呆了下來。”

“小時候，我父親告訴我，祖父彌留之際，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日后，能與凌家連宗，真正成為世家旁系。因為寒門和世家之間那道不可逾越的鴻溝，想跨過去，真的太難了。”

“我就快達成他老人家的愿望了。”凌恒閉了閉眼，深吸了一口氣。

舒珵看著他，嘆道：“世事無常，這也不是你的錯。”

“對啊，世事無常。”凌恒低著頭，復又抬起，笑道：“其實凌家待我很不錯，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

“六歲的時候沒了爹娘，是凌家撫養我長大。教我功法武技，指引我走上修行之路，凌家不欠我什么。”

“你知道嗎？我們這些孤兒，住的是一個很大的院子。每天，都會有人來教導我們鍛體。我每天都把自己弄得很累，只有這樣才不會想起爹娘他們。那時候，每晚都能聽到哭聲。”

頓了頓，他才道:“等到了后來，我到了凌家本家，有資格和郎君們一起修煉。其實一開始，我和四郎君還是很要好的玩伴。果然是，世事無常啊。”

他抬起頭，分明年紀不大，可眼神，竟有了一絲歷經滄桑的感覺。

舒珵沉默著，他很想說，他其實很理解。因為他們是一樣的，一樣是孤兒。只不過，他更幸運一點，他還有阿父和兄長。

可那已經是上輩子的事情了，也許以后，都回不去了。

屋內的氣氛驟然變得安靜。

沒多久，凌恒眨了眨眼，目光又重新變得鋒銳，收起了所有的脆弱。他平靜道：“我凌恒在此發誓，我要讓我的家族成為世家，我要讓我的子子孫孫不再是寒門！”

舒珵怔了怔，笑道：“我相信你有這個能力。”因為你是主角啊。

凌恒輕輕一笑：“多謝。”

******

翌日，舒珵來到東院，卻在院門外見到了三姐和四哥。

舒玥耷拉著腦袋，滿臉不情愿的樣子。卻在看到他和舒靖之后，提起了精神，眼睛亮了亮:“原來大伯也叫了你們啊！”

而舒靖，原本還是一臉興奮，卻在看到他倆之后，臉色黑了黑。等聽到舒玥的話之后，他的臉色更加難看，哼了一聲，就不說話了。

舒珵無奈的笑笑，回道:“是啊。”

幾人正準備進去，卻聽見伯父似是在與某人說話。

猶豫著要不要暫時在偏廳等著，卻見書房的門沒關。仔細一看，伯父的前方，似乎是一個略顯透明的人影。舒珵頓時滿臉喜色，走了過去。

見到那人影，舒靖的臉色更加不好看。冷著臉，跟在舒珵后面進去了。

舒玥卻是眼前一亮，然后她猶豫著看了書房內的舒懷瑾一眼，硬著頭皮走了進去。

走到門口，幾人禮道：“伯父/父親/大伯。”

“進來吧。”舒懷瑾點點頭。

書房內，舒靖沉默不語，舒玥卻是不敢發一言。分明伯父在他們三兄弟中脾氣算得上最好，可不知道為何，三姐卻最怕伯父。

舒珵無奈，出聲問道：“不知伯父遣我們來，有何要事？”

“書院招生就快到了。如今已是五月下旬，珵哥兒，你們幾個也該收拾行李，早點去蕪鎮。”舒懷瑾道。

“是，伯父/父親，侄兒/侄女知道了。”幾人恭敬道。

然后他看向那人影，禮道：“大哥！”

舒玥同樣是禮道，滿臉是笑:“大哥！”

舒靖臉上一如既往面無表情，平淡道:“大哥。”

那人影一襲白衣，衣袖和領口處用青色的細線勾勒著幾支竹葉。白皙的面孔與舒懷瑾有七分相像，氣質溫文。手中拿著一管玉蕭，蕭上墜著淡藍色的穗。

此刻他正滿眼笑意地看著舒珵幾人，回道:“三妹，四弟，五弟，好久不見。”

舒珵笑道:“的確好久不見了。大哥，你什么時候回來？”

舒辰目光溫和地望著舒珵，笑道：“快了，我領了書院招生的任務，七月招生結束后，可以回家住一段時間。”

舒珵雙眼一亮：“二哥也說他那時候會再回來一次，到時候我們兄弟姐妹幾個，算是聚齊了。”

“是啊，自從我和二弟都入了書院，聚一次當真不容易。”舒辰嘆道。

卻在這時，人影突然晃了兩下。

舒辰眉頭輕皺，復又平復，他輕輕搖了搖頭，笑道：“飛訊這功能當真是好用，只是太耗費能量了。”

舒珵嘆道：“即便如此，也夠讓人羨慕了。我們也只能用最初級的飛訊，還沒有這功能，平日里也只能與你和二哥飛訊傳書。至于這投影，只能是等你們呼過來。”

“阿珵不必如此。等七月之后你入了書院，自然可以換個好一點的飛訊。”舒辰笑容溫和。

“那就借大哥吉言了。”舒珵笑道。

舒辰笑了笑，看著書房內的幾人：“父親，三妹，四弟，五弟，時間不多了，我就先告辭了。”

“辰兒，去吧。”舒懷瑾溫和道。

“大哥，七月之后見。”舒珵笑道。

“七月之后。”舒辰笑著點頭。

舒玥和舒靖，一個臉上帶笑，一個面無表情地道了別。

人影晃了幾下，徹底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