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澤】-【上荒】-【蟲瞳】
西澤,四域之一。
上荒處西澤三地,終年荒蕪,寸草不生,域民多苦難,賦稅徭重,民生艱難。
【蟲瞳】-《澤州志傳卷三》
天漠十年,傳澤現怪,力武擎天,身百丈巨,千足余。單目怒視,人盡也。音宛謠,耳軀迷醉,幻欲以現。使人盡入口,而吞。入漠如海,其蹤難尋。善食巖,毀舍無數,擄民萬數。
數日,其盡沒之民,忽現澤內,衣衫襤褸,口齒不清,恍恍惚惚還。詢乎,盡言天道欲窮千里,上皆金碧,玉石輝煌,于天齊等癡語。
官欲擒,奈不近身,箭矢不入,無可何之,遂招異士,幡旗列陣,各顯奇技,亦不可擒。
天漠十二年,天降異象,云飛卷渦,忽地沙石起,飛沙數里,獸欲入空,與金光擊,獸傷,入漠不出。漠沙還金,堅之不摧,紋之,金光不止,獸目望天,白光出,射沖斗。
官有言:此不可近。
民遂喚此地蟲瞳,世代傳,此地惡相,不可近。
巨大的金色紋路邊緣上坐著一位少年,少年一身白衣,依起細長潔白的手指捻在胸前,手指周圍閃動著幽藍虛實的光影。
潔白飄逸的長發流動在少年周圍,其中一束由泛著殷紅的布帶束扎著,也隨著流動。少年四周的金色紋路的竟然一塵不染,與之形成巨大差異的是在金色紋路的邊緣依然是荒野的風呼嘯著,可竟不見一?;覊m會落在巨大金色紋路的里面。
在少年數十里之外的金色圓盤中心矗立著一個明顯的巨大突起,在天空金色的陽光下折射著詭異且瑰麗的巨大而扭曲的光影。
并以中心向著四周散發著彩虹般的光暈,沿著紋路流動,一遍又一遍。少年也并非在這巨大圓盤誕生之初就已來到了這里,用當地人的話來說,是突然出現,后來當地的村民前去勸誡少年離開,可少年始終沒有說過一句話,也就只好作罷。
余暉下的光影總是迷人的,金色的光透過重重云層直射下來,灑映在這片貧瘠的土地上,回應它的只有無盡的亂風,吹遍西澤上荒有人和沒人的每個角落。
在雙日瑰麗的金色下,一只節蟲正在緩慢的爬上巨大宮殿的殘垣,在巨大的光影下,它顯得微不足道,甚至還不能在石柱上留下微小的影子。
在西澤上荒大多數人們都住在地表以下,但西澤最大的繁華都市卻位于狂風極盛的中心地帶,那里是整個西澤的樞紐。
南北大陸的人都會每十年聚集在這里,這里有他們想要的一天,就這僅有的一天,有人們太多想要的和不舍的東西了,也僅這一天也就夠了。
但對于它這種蟲子來說卻沒有太大意義,只是會被踩到的幾率會大很多,相比來說它沒有太多的選擇,有的只是多幾條腿,使得它抓的更穩,或者在天黑后找個舒適的小洞穴躲起來,而不是飄在空中吃沙子或者被夜人(夜里捉蟲子的人)捉去做風夜燈(一種在白天黑夜可以身體發光的蟲子,用來做成行走在沙暴或黑夜的燈具,因風越大越明亮相互靠近還會互相閃爍而得名)。
有幾次蟲子險些掉下刻紋深處,對于它來說刻紋深處就像是無盡的漆黑深淵,它也總是小心翼翼的爬過一條又一條的刻紋,使自己盡可能不掉下去。
它知道它的先輩們曾經去過很多地方,可是沒有哪個先輩現在能告訴它現在該邁哪條腿,或許在這巨大光影下顯得漆黑且無盡頭的深淵里,就有它的哪個不幸落足的先祖。
蟲子的視覺很差,但這絲毫不影響它的行動,它那長過整個身軀一半還多的觸手,正在向前緩慢摸索著,觸及巨石的頻率也加快了不少,使得它能夠每只腳都能夠安全的避開交錯雜亂的巨石刻痕。但它還不能就在此刻掉以輕心,在蟲子看見模糊且有點暗的黃色光斑后,在本能的意識里它覺得自己該盡快爬過石柱了,盡快找到它在巨大石柱另一端鐘意的小洞穴。
天空的云已是漫天彤紅,雙日也逐漸西斜,奇異閃爍的紅色光芒直直的斜射進這片大地,更像一把寒光巨劍,劍鋒滿是戾氣,不會有一絲仁慈的多余,從不憐憫我之外。
這片天空下的荒塵依舊在肆虐著,吹過這片令人唏噓憐憫大地上的每顆沙,仿佛每顆沙都成了無羈的靈魂。
就在蟲子看過最后一眼只有很小的黃色斑點后,從它身邊吹過的風似乎更猛烈了,這使得它不得不抓緊腳下更多的微小凸起才勉強爬得住,它努力的穩住身形每次也只能向前換一兩只腳,艱難迎著風向前爬行的距離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很多次有幾顆較大的沙礫撞擊在它那纖細的腿上,以致蟲子險些被吹進沙流里,但蟲子仍然牢牢的抓在巨大石壁上。
蟲子的每一次堅持在無盡的風沙下都要耗費自身巨大的氣力,蟲子終于不再向前繼續爬了,它慢慢的俯下身形,長長的觸手也停止了摸索,并高高抬起,在朦朧的風沙中像極了一個出色絕不屈服的斗士在揮舞他那殘破的巨大旗番。
蟲子在抬頭望向西邊那一點僅剩的微弱光亮后,似乎感覺到了什么,觸手立即抖動起來有時做著相互交叉的形狀,反復擺動,頻率也逐漸的快了起來,以致就連身體也跟著一起抖動著。
組合起來的姿勢和型狀又顯得極其詭異莫名,甚至有時候已經超出了蟲子的身軀能做出最大程度的曲張,但每一處的扭動又都在這個最平凡不過的蟲子身上展現了,在保留著生命所需的基線之外又同時駕馭在生命之上。
更像是一個無形且精準細膩的手在揉弄著隨時都可以一命嗚呼的微小生命,但卻絕不會使蟲子哪怕邁錯一只腳就會如同它的先祖一樣隨著灰撒飛在沙子里。
蟲子的每一次擺動都會使得周圍泛現出淡淡的藍色光芒,藍色光芒所浮現出若隱若現的光影身形,每次的曲動伸張使得蟲子身軀上尖銳的東西總能劃出比其他部位更鮮亮的藍色來,又仿佛只差那一點蟲子便可劃破這墟無的束縛,撕開這層荒誕詭異的小把戲。
把戲之外蟲子的行為變得不可測,有時只留著后身軀的幾只腳抓在微小的突起上,身體開始向上拱起,觸手也直直的向上伸起,有時放平所有腳爪完全平附在小小的砂礫上,有時又收起前面的幾對顯得僵硬看似干枯雜草的只爪,仿佛某種無形的虛空威壓重重的壓迫在渺小的蟲子身上。
弱小的身軀總是不能左右這沙澤,蟲子,就如烈風中飄飛的殘破葉片,隨時都會被撕碎然后揉進狂暴的風沙里。
同時荒沙的大地又是如此的靜匿,在巨大的沙澤里發生的一切又都不足道,一只蟲子在這同一片天空下做了什么,又留下了什么。
寂夜前行,踏空嵨墟,長空之下,皆為螻蟻。
在陽光初生的早晨,某個地方只不過多了一具干枯的軀體,在蟲群們路過地方它成了阻礙,蟲子們將它扔下巨石。
奇怪的只是蟲子周圍的巖石上細細的刻畫著某種花紋,但又不是連續的,斷斷續續,在花紋不連續的地方看的出來某種掙扎過的痕跡,在某種規則之外顯得雜亂無章。
又是一個雙日再臨的余暉,由金色緩慢向著肅殺的紅色逐漸換去,大地再一次被這殷紅的劍鋒割裂,割裂的地方雙色分明。
這暴戾的劍鋒依舊不停下,仿佛連天邊最后的金色也要斬開,顯得詭異奇端。此時少年依起的潔白手指緩緩放下,仿佛放下的是整個執念,顯得輕松許多,少年緊皺的眉頭也舒緩下來,緩慢的站起身,潔白的長衣飄掩在少年周圍。
少年回過頭向身后的遠處看去,看去的是蟲子被扔下的方向,白衣少年站起身向巨石的地方走去,身影逐漸淹沒在巨石散發的光輝中。
此端兇險,等我回來。
少年的離去,并沒有給蟲子帶來什么實質的恩惠,有的只是塵世下數十里之外的相顧一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