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它不知道的是，當它真正去恨一個人時，那埋藏在它心底的，怪物對于玩家本能的仇視和敵對的種子，萌生出了短小的枝芽，并且將會一直成長下去。

……

第二天中午。

它無精打采地趴在坑坑洼洼的地面上，原本灰黑的草坪，經過大雨的一番澆灌，已經重新顯現出那勃勃的生機。

風輕輕地拂過草葉，吹響了生命的“歌曲”，逃亡的馬兒差不多已經全部走了回來，此刻站在這里啃食青草。

“龍末！”凌簡來到它身旁，在它的身邊坐下，拿出幾條剛烤好不久，還散發著熱氣的鮭魚。“別再難過了，忘掉那不愉快的記憶吧，我們重新開始！”

它明白其實凌簡對這件事也放不下去，但事情已經發生了，就無法挽回，再怎么去悲傷也是無濟于事。

它扭過頭去，龍首對準萬里無云的湛藍天空，以及那金黃色的耀眼的朝陽。它再一次拒絕了他的一片好心，不是因為它是故意不想搭理他，而是它現在情緒依舊有些低落。除了呆呆地凝望天空，感受大自然之外，它大概什么也不愿意去做。

見到此狀，他嘆了口氣，收回手中的魚，輕輕地把右手放到它的背上：“我知道你現在的心情，可若你一直這樣下去，也不是什么辦法。”

后方的木屋依舊靜靜立在那兒，只不過依舊千蒼百孔，破爛不堪，龍末的小棚其實也好不到哪兒去，滿是窟窿，早已不成了樣。

聽著他的話，它的眼中閃過一絲凄涼，送走了艷玲，和夜雪分離，直到現在，看著哈斯離去，這里已經真的不再熱鬧了，反倒冷冷清清的，冷清得有些恐怖，讓它很不是適應。

它沒有回答些什么，只是望著天際出神，四周在它耳中，漸漸地靜下來了，不是因為其它生物閉上了嘴，而是因為它陷入了沉思。

“我有個打算，”他不管龍末是不是在認真聽他的話，繼續說著。“過幾天后，我們搬到龍城去住吧。”

這幾個字看似簡單，卻讓龍末為之一驚，從回憶里醒了過來，許久沒有開過口的它發話了：“你說什么？凌簡？到龍城去住？”

他有些苦澀地笑笑，點了點頭：“嗯，雖然我不喜歡人多，聲音嘈雜的地方，但畢竟那個家伙，他現在還在緊盯著我們不放。雖然龍城不是很安靜，卻起碼有最基本的安全。”

一提到那個家伙，它的雙眼就閃過一抹凝重之色，接著用雙爪在地面上跑出一道長溝，露出一口尖銳的牙齒。

凌簡知道他的那一番話中的某個詞觸碰到了龍末的痛點，立刻轉移話題：“就是這個樣子，我們過幾天就啟程吧。”

它重新趴了下去，將身子盤成一團：“不，我不想去——”

“為什么？你也不喜歡那么熱鬧的龍城？”他問著它，周圍的氣氛似乎變得不再那么寂靜了。

“不是，”它的龍尾不斷掃動著，壓平身后的青草。“因為哈斯的墓，還有我要報仇的想法。”

他聽見它說的這句話，忍不住想要勸說幾句，但看見了它那雙覆蓋了冰霜的眼睛，把到嘴的話又咽了下去。

他知道它變了，它已經不會像以往那樣單純天真，可愛活潑了，因為它選擇了用仇恨的眼光看世界。

他不知道該怎么辦，驅趕它心中的陰云。正當他頭痛不已，為這個問題而不知所措之時，邊上傳來巨大的鼾（hān）聲。

轉頭一望，發現這條有些冷冰冰的末影龍陷入了沉睡。按照它的習慣，它是不喜歡在白天睡覺的，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昨天的一戰和一夜未眠帶來的疲勞。

凌簡無奈地躺了下來，靠在它的身上，摘一片草葉，銜在嘴中，凝望天空。

上午的陽光是暖洋洋的，照在身上很是舒服，這片林間空地也比較通風，經常可以感受到那流動的清新空氣拂過臉龐。

只是，無論現在的時光是多么美好和安寧，他的心情還是十分煩躁。

“算了，先不想了。”他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扔掉那片翠綠色的葉子。“先修理木屋吧。”

既然龍末不肯走，那么也沒什么辦法，作為它的朋友，他可不能自己去龍城避開蕭云，再加上這也許是一場長時間的戰斗，他只能先將住處修補一下，留下來陪伴它。

他的左手換出橡木木板，在草葉的緩緩落地聲中，向著破爛不堪的木屋走去。

身邊傳來馬兒的嘶鳴，剩余的為數不多的馬，從他身邊踏著輕快的步子經過，在被陽光鍍上一層淡黃的草地上悠閑散步。

他的左手剛剛推開木門，想把房間的地板簡單鋪一下，一股煙塵便迎面撲來，嗆得他差點喘不過氣兒。

見到此狀，凌簡一邊舉起右手，在面前扇了扇風，一邊邁著輕盈的步伐，跨入門口。

正準備往離自己最近的一個窟窿補上木板時，他突然想起有一個辦法，或許可以解決龍末現在無精打采的狀況。

就算不行，試試也是好的，說不定會有用呢？

思考到這里，他干脆先把修補木屋的事情放到一邊，急急忙忙跑到那一堆箱子前，隨意地把身上的東西整理了一下，帶上需要的物品后，也不去管木屋會不會被竊，就從一個破洞跳出。

幾分鐘后。

“去哪？我現在不想去。”龍末翻了個身，一點也不感興趣地說著，目光劃過凌簡的臉龐，讓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這也是他頭一次覺得，他和它的距離是那么遙遠。

“不是不回來，就是去看看。”他極力勸說著它，想讓它站起來。但看到它沒有理會自己，他只好把那個地方說了出來。“還記得之前從地獄門回到主世界的那片沙灘和那座山崖嗎？我們去那里。”

它微微動彈了一下，龍首抬了起來，宛若天空中璀璨明星的眼瞳，深處的金光微微一閃。

“走。”略微猶豫思考了一番后，它的態度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大反轉，立即起身，張開背上的雙翼。

“不用飛著去，”他把手按在那一雙堅硬的翅膀旁。“我們步行。”

“步行？”它側著腦袋，疑惑地問。“要知道途中要經過虎城，最少也得走個三天，凌簡，你確定？”

“我知道，”他早就把時間算好，也早就把路線算好了。“就是因為這樣，我才選擇步行。現在就出發吧，往——”

說著，他舉起手臂，在原地轉了一圈，最后鎖定了西北方：“往那邊走。”

“噠噠噠噠噠——”一聽到要出遠門，原本安靜的棕馬立刻跑了過來，蹄子踩著柔軟的草坪和陣陣煙塵。

“我也要去！”它打著響鼻，背上的鬃毛不斷飄舞，那橙色的馬鞍上，沾了點灰塵，顯得顏色有些黯淡。

“那我們一起走吧。”凌簡沒有拒絕，關鍵是看龍末的反應。

龍末甩甩尾巴，以沉默表示允許，依舊是那副冷冷的樣子。

見它和之前那條亂奔亂跳，總愛搗亂的末影龍截然不同，棕馬倒是很奇怪，一邊隨著他和它進入樹林，一邊低聲問：“龍末，它到底是怎么了？”

“也許，是還在為哈斯難過，也許，它在這件事中，已經徹底變了。”他望著最前方的龍末，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棕馬看出了自己主人的意思，也有些害怕龍末聽到，便不再問什么了。

午后的陽光下，這片小樹林里，三個高低不同，大小不一的身影，在樹木間穿行著。

只是，那微微下降的金色太陽，把他們的影子，漸漸地拉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