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段溫玉去了壽延堂，親自給柳氏盛了銀耳蓮子羹，討好地端給她。
柳氏斜著眼瞧她：“你個皮猴子，終于知道孝順你祖母了？”
卻是伸手接過了。
段溫玉站起來為柳氏捏著肩膀，賠著笑臉道：“哪兒能啊，溫玉從來最是敬愛祖母的。”
柳氏笑著，輕輕拍了她的手：“你坐下罷。”
段溫玉依言坐好了，知道柳氏應(yīng)當(dāng)是有話同她說。
“明日你外祖家便回來了。”
“嗯，溫玉記得。”段溫玉微微一笑，心頭那些亂糟糟的心緒雖說沒有理清，只是也平靜了許多。
明日之事，明日再講罷。
“再往后三日，便是你二姐的笄禮了，十日后還有洛神節(jié)，這可是你頭一回參加，你不能不用心。”
柳氏臉色很是凝重，顯然這是個極重要的事情了。
大夏的洛神節(jié)，三年一屆，是專專屬于京城十二歲以上的云英未嫁的閨秀的節(jié)日，十分盛大。
洛神節(jié)，從來是由歷代長公主操辦的，只是不在公主府內(nèi)，而是在洛水邊上的洛神閣里。
平嘉帝并無姊妹，便是由大公主主持。
各個符合要求的閨秀都會在洛神閣里比試才藝，然后由評委們根據(jù)比試結(jié)果來選出這一屆的洛女，也就是此次洛神節(jié)的總魁首了。
只是評委里面會有男子，世家公子們也是可以觀看的。
說白了，這便是一場變相的權(quán)貴相親宴，若是中意了哪家的小娘子，節(jié)后便可以上門去提親。
大夏民風(fēng)尚算開放，這樣的相親宴，是再正常不過了。
每一屆的洛女，均是名滿京城，得百家爭求了，段溫玉生母已去，又在萬佛寺待了三年，這對她的親事，是有極大的影響的。
這便是柳氏的想法了，縱然她是左相嫡女，孟家的唯一外孫女，也改變不了她母喪的事實，若是能在洛神節(jié)上博個好名聲，不一定是奪得洛女的稱號，她的親事都會順利許多。
段溫玉有些動容，她知曉柳氏替她做的打算，不為別的，只為柳氏待她從來掏心掏肺。
這樣處處替她著想的祖母，到哪里去尋呢？
嫁不嫁人，嫁給什么樣子的人，從來不在她的思慮之內(nèi)，在段溫玉的心里，良人是極難尋的，她福氣并不很旺，是以她不做任何奢求。
“玉姐兒，你好好準(zhǔn)備便是，祖母已是為你請了教習(xí)師傅來，你可不能怕吃苦。”柳氏慈愛地笑道。
“怎么會，溫玉在祖母眼中竟這樣懶惰么？”段溫玉撒著嬌，掩去了眼里的感動。
“你還不是么？今日是哪個睡到了午膳時分？”
段溫玉面上有些赧然，立馬轉(zhuǎn)移了話題：“祖母快些用膳罷，您瞧，都要冷了呢。”
柳氏無奈扶額。
張嬤嬤笑吟吟地立在一旁，這兩祖孫相處，從來是其樂融融。
段溫玉昨日睡得太多，竟是比平日起早了半個時辰，生生嚇到了孟嬤嬤同畫竹。
“姑娘今個兒起得真早呢。”畫竹笑道，“真是難得。”孟嬤嬤亦是打趣道。
得了，她平日里真的就這樣懶么？
段溫玉哭笑不得。
梳洗打扮過后，段溫玉便坐了馬車去了孟府門口等著。
孟太師府，還是原來那個邸址，只是一切都翻了新。
段溫玉戴了面紗，只露出一雙清麗的眼，焦急地從馬車?yán)锵蛲忸^望著。
手里的帕子被她絞的不成樣子，畫竹不得不出聲提醒她：“姑娘，您瞧瞧您手里的帕子。”
“嗯？”段溫玉聞言，低頭一瞧，這帕子是用不得了。
孟嬤嬤取出一條新的繡帕，遞給了她：“姑娘怎生這樣著急，今日起得早，過來的也早，還要好些時候呢。”
段溫玉笑笑。
她今日實在是端不住的。
縱然她如今對孟家生出了疙瘩，到底是寵著她的外祖家啊，這樣的感情，不是那么容易沖淡的。
更何況，她想知道阿娘自盡背后藏了什么隱情，孟家人究竟有沒有告知阿娘？
她淡定不了，她沒法子不著急。
深深吸了幾口氣，她浮躁的心到底是沉靜了下去。
“姑娘喝口茶罷。”孟嬤嬤倒了杯熱茶給她，段溫玉接過茶，淺淺抿了一口。
這時，踏踏的馬蹄聲與車轱轆聲清清楚楚地傳進(jìn)了她的耳中，段溫玉立馬放下茶杯，站了起來，急急下了馬車。
好在畫竹已是在外邊候著了，堪堪扶住她，免得她摔了。
“他們回來了。”段溫玉緊緊抓住畫竹的手，不無激動地說。
車車馬馬的都停了下來，頭輛馬車上下來的，自然是孟太師同孟旭，段溫玉的大舅舅。
三個表哥都是在后頭騎著馬的，最后頭都是女眷了。
“溫玉給外公、大舅舅請安。”段溫玉盈盈一福。
“好孩子，快些起來罷。”孟太師精神矍鑠，急忙扶起段溫玉，孟旭摸了摸段溫玉的頭發(fā)，一臉笑意：“玉姐兒長成大姑娘了。”
“……”段溫玉沒來得及回話，后頭孟老夫人方氏已是喚了她：“玉姐兒，快過來外婆這里。”
方氏總是自稱外婆，堅持讓段溫玉喚她外婆，喚孟太師外公，她覺著民間的叫法很是親切。
“外婆……”段溫玉迎上去，攙住她，也笑著給孟晚照、舅母楊氏見了禮：“溫玉給舅母和表姐請安。”
“哎，玉姐兒這么大了。”楊氏一向溫厚，孟晚照亦是隨了她的性子，雖是孟家唯一的女孩子，嬌寵著長大的，卻是溫婉可人。
“阿玉。”孟晚照朝她露出笑容，她倆一直親厚。
“阿玉，你怎的不同我們打招呼！”三表哥孟翎昊朝她挑了挑眉，段溫玉不由得笑了，三表哥還是這樣跳脫。
“溫玉見過幾位表哥。”段溫玉有模有樣地行了禮。
“阿玉何必多禮。”開口的是大表哥孟翎昇，聞聲便知道他是個謙謙君子，無比溫和。
二表哥孟翎昆同孟翎昊性子如出一轍，同樣的逗趣討喜。
段溫玉沒有辦法不高興。
這樣好的孟家人，怎么會放任阿娘去死呢？段溫玉的心動搖得厲害。
她一定得問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