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尋消失后,寒朔的這顆心也總算是放下了,他實在支撐不住倒在了地上。血,融化了銀湖邊最后一片雪。這一刻,就連面對落塵,就算面臨死亡,也毫不畏懼了。
“你真以為,你這樣能救得了天尋嗎?”落塵居高臨下地望著躺在地上的寒朔,一臉不屑地嘲諷他白費力氣,“與其擔心天尋,不如多擔心一下你自己吧!”
“你殺了我吧!”寒朔閉上雙眼,平靜地等待著最后的結(jié)局,語氣依然倔強,“我就是死,也不會讓你傷害天尋和玄尊的!”
“那你就去死吧!”落塵雙手的指縫中藏著數(shù)十根冰刃,在殺他之前,告訴他一個真相,“你死了,也不要怨我!要怨就怨魂羽,是他出賣了你們!也是他恨透了靈隱,設(shè)計陷害他,你若是不甘心,死后就去找他吧!”落塵冷哼一聲,不屑地別過臉,結(jié)束了他的生命,便轉(zhuǎn)身離去。
天尋在密道里走了好久也沒走到盡頭,密道很黑,天尋跑起來跌跌撞撞的,但他一刻也不敢耽誤。滿腦子都是寒朔受著傷流著血的樣子,現(xiàn)在他心里只有一個信念:寒朔,你千萬不能出事!你要是有事,我要怎么面對靈隱?寒朔!再堅持一下,我很快就來救你!
天尋跑出密道,趕到銀湖邊,帝都又飄起了雪。寒朔躺在銀湖邊,他蒼白的臉已經(jīng)沒有了血色,他的身軀已經(jīng)冷得失去了溫度,周身的血液也已經(jīng)凝結(jié)了。
“寒朔!”天尋急忙跑出去,扶起他的身軀,連聲叫著,“寒朔你怎么樣了?寒朔!你醒醒!”叫了半晌,也沒有人應(yīng)答,天尋急得眼淚都掉了下來。
滾燙的眼淚滴落在寒朔那冰冷的臉上,突然他睫毛閃動了一下,慢慢睜開了眼睛,輕聲開口道:“天尋······你怎么回來了······快走······”
“不!我不能走!”天尋落著淚,大哭道,“寒朔,你別說話,你傷得很重,我?guī)慊赝鯇m。”
寒朔尚存一絲氣息,艱難地開口:“是魂羽······出賣了我們······快去······救······玄尊······”臨死之際,他唯一記掛的就是靈隱,天尋望著永遠閉上了眼睛的寒朔,心痛到無法呼吸。
“寒朔!寒朔!你醒醒!你不能死,我該怎么向靈隱交代?我要怎么面對他?寒朔!”天尋此刻已經(jīng)在絕望的邊緣了,他沒能保護寒朔,還讓他因為自己而死,他以后要怎么向靈隱交代?
這一刻,天尋的心里滿是對魂羽的恨,恨不得現(xiàn)在立刻出現(xiàn)在他面前,殺了他為寒朔報仇。仇恨中夾雜著對靈隱的擔心:“靈隱,我要去救靈隱!”天尋用衣袖擦去眼淚,丟下寒朔已冷卻的身軀,向冰原冢跑去。希望一切都還來得及,希望靈隱還能等到他。
【冰原冢】
不知昏睡了多久,靈隱醒來的時候,感覺渾身都是被魔獸咬傷的傷處,他艱難地站起身,發(fā)現(xiàn)自己在一片密林里。因身負重傷,有些無力,站起來后就漫無目的的走著。隱隱約約的,看到前面有塊石壁上寫著“暗夜幽林”。
突然出現(xiàn)了一個身影,讓靈隱想走近他,那人轉(zhuǎn)過身,淡然而又優(yōu)雅的臉上帶有一絲不可思議的語氣:“冰雪玄尊,你簡直出乎我的意料,連通過兩關(guān),竟能走到這暗夜幽林里。”
靈隱知道他接下來想說什么,這萬年來,對于魂羽,他太了解了:“有什么招數(shù),盡管沖本尊來吧!只要本尊還有一口氣,就絕不會退縮。”
“我并不想為難你。”魂羽的語氣聽起來依然平淡,看得出來靈隱身受重傷在硬撐,他實在不想為難。
靈隱冷哼道:“你的話,我會信嗎?”
魂羽長嘆一聲,語重心長道:“你我已有千年恩怨,自慕霖死后,我恨了你一千多年了,我累了。即便我清楚,慕霖的死確實與你無關(guān),但由于我的嫉妒心,由于我的不滿足,也恨了你多年,真的沒意思。”
“既然你都清楚,又為何與魔都為伍?為何對女君言聽計從?”靈隱突然有些可憐他,“你明知道,我們,不過都是被女君利用的棋子。”
“我何嘗不知?但我沒有辦法。”魂羽好似有許多無奈,也有對靈隱的諷刺,“你不也一樣嗎?你有天尋,他是玄帝,不也救不了你?不也讓你一步步走進女君設(shè)的陷阱,一生都無法擺脫女君的禁錮嗎?你我又有何不一樣?靈隱,你一生桀驁不馴!不也落得一敗涂地的下場,死在這不見天日的地方,日后也無人問津嗎?我曾經(jīng)恨過你,做夢都想看到你這一天,可現(xiàn)在,我同情你。想不到曾經(jīng)那個孤傲到不可一世的冰雪玄尊就這樣了此殘生,我真的同情你。”
靈隱并不在乎:“既然你與我一樣,又何必同情我?”
“我對你的恨,終歸都來源于嫉妒。”魂羽望著靈隱,眼神中從未有過那種真誠,“其實,我是真的羨慕你,盡管你走到這一步,身邊依然還有在乎你的人,還有一直等你平安回去的人!還有你為之拼命活下去的人!還有你牽掛也同樣掛念著你的人!可我沒有,再也不會有了。你這一生也曾經(jīng)歷過坎坷享受過榮華至死都有陪著你的人!而我呢?一個人漂泊無依,平平淡淡的走完一生,到最后,什么也不剩下!”
魂羽的話,靈隱并不同情,只有無奈,也只有一句:“你執(zhí)念太深,怨不得別人!”
魂羽沉默著,許久,他一直望著靈隱,從未這樣與他說過話。有個問題,他也是思慮了很久才問出口:“靈隱,若能重來一次,你后悔嗎?”
靈隱仰起頭,望向上空,嘴角上揚起一抹淺笑,淡然道:“無怨!不悔!”
“你走吧!”魂羽轉(zhuǎn)過身,丟下這句。
“你這是何意?”靈隱詫異的望著他。
魂羽回首,淡然道:“沒什么意思!你過了我這一關(guān),還有云霧之巔等著你呢!留點神力,去對付落塵吧!她才是最后的贏家!也是你最大的威脅!”說完,轉(zhuǎn)身離去,那背影冷漠,蕭條,還夾雜著千年的孤寂。
靈隱目送他的背影,輕聲說了一句:“多謝!”
拖著重傷的身體艱難地走上了冰原冢的最頂端——云霧之巔。這里霧氣環(huán)繞,云霧之中便是萬丈深淵。落塵站在云霧之巔,早已等候多時了。初次見到靈隱,她依然是一臉不屑,仿佛與她想象之中的冰雪玄尊有著巨大的差異。
“終于見面了!冰雪玄尊!”
“你是誰?”靈隱抬頭仰望,詫異的目光,不明她是何人。
落塵冷哼一聲,高傲道:“取代你的人!”話不多說,落塵就已抽出一根銀白色的長鞭抽向靈隱。
靈隱躲開,險些傷到,目光更加詫異:“你······”突然有種說不出的似曾相識。她雖然輕紗遮面,但有種熟悉的感覺,還有她那股神力,來源于帝都。
落塵看出了靈隱心里的疑惑,故問:“你是不是好奇我的樣貌?”她輕輕拿下面紗,緩緩地,讓人看清她的臉。
“忘憂?”靈隱詫異。
落塵對他這個反應(yīng),已經(jīng)見怪不怪了:“人人都說我長得像忘憂?真有那么像嗎?”
“不!你們不像!”靈隱搖頭,面前這個女子,雖然樣貌神似忘憂,但更多了些冷漠和無情,與忘憂的氣質(zhì)完全相反。靈隱只覺得詫異,并不為之動容。
落塵似乎猜測出了什么:“我想,那個叫忘憂的是個已故之人吧?難怪能讓冰雪玄尊如此惦念。”
“你是女君派來殺我的?”靈隱也自然能猜測到,“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她是以帝都作為交易的條件吧?”
落塵倒是低估了他:“既然你那么了解女君?應(yīng)該能猜得到,她不會放過你的兩個玄者吧?”
“你把他們怎么樣了?”靈隱的情緒異常激動。
見靈隱著急的樣子,落塵故意賣起了關(guān)子,他越是迫切的想知道,落塵越不肯說。果然,能讓冰雪玄尊如此在意的也只有他的兩個玄者了。落塵便告訴他實情:“寒朔已死,至于天尋嘛······目前不知所蹤,但你認為他能逃脫女君的追殺嗎?”
“寒朔······”靈隱聽后心疼不已,突然寒氣侵體,他痛苦的蹲在地上。深知,這一關(guān),怕是過不去了。
寒朔的死訊,瞬間激怒了靈隱,他召喚出神獸,突然一條巨大的冰龍盤旋在云霧之間,一瞬間兇狠地撲向落塵。一只龐然大物的出現(xiàn),讓毫無防備的落塵被它咬傷。
落塵的一條手臂流著血,摔倒在地上,還故意刺激靈隱:“看來你真的很在意寒朔!你知道嗎?他死的時候很痛苦,他的血覆蓋了冰雪王宮前的一片雪地,十分凄慘。”
“為什么?”靈隱被激怒了,那雙泛紅充血的眼睛流下了眼淚,“你們要殺的人是我!寒朔是無辜的!”
落塵一副不在乎、無所謂的樣子:“在我看來,沒有什么人是無辜的。我想殺人,你攔得住我嗎?”
靈隱示意冰龍,憤怒的冰龍不斷在云霧之間徘徊,突然就撲了過來,咬住落塵不放。落塵情急之下從指縫間刺出幾根銀針,劃過冰龍的肉身,血不斷往外流。冰龍向天空中慘叫了一聲,落塵這才能松一口氣。
抓住這個難得的機會,落塵手中的長鞭如蛇行般纏繞住冰龍,受傷的龍鱗處血流如注。冰龍忠心地護在靈隱身前,不讓落塵靠近。落塵只好拔出長劍,刺向它龍鱗掉落后的肉身。冰龍痛苦的從天上墜落云霧之巔的山崖下。
“冰龍!”靈隱大聲叫著,等他跑到懸崖邊時,冰龍已不見蹤影。
“不過是只畜生而已!你想去陪它嗎?我現(xiàn)在就成全你!”落塵的長鞭一下又一下的擊打在靈隱的背上,已身負重傷的他,經(jīng)受不住這強大的神力,吐了一口鮮血,無力地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支撐著一口氣,毫無還手之力。
這一刻,他不再掙扎了。這一刻,仿佛輕松了許多,從來沒有像現(xiàn)在這般踏實安心過。靈隱閉上了眼睛,仿佛看到了寒朔和冰龍的身影,也仿佛看到了天尋,終于變成了他所期望的樣子。
靈隱這一生,即便就這樣結(jié)束,也無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