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木林的晨霧還沒散盡,乳白色的霧氣纏繞在樹干間,像一團團扯不開的棉絮。陸衍背著半簍剛砍好的濕柴,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林間小道上,褲腳沾滿了泥點,袖口被樹枝劃開了一道小口,露出的皮膚泛著淡淡的紅。
昨夜在黑木林遭遇青紋蛇的驚魂還沒完全散去,此刻握著柴刀的手,指節依舊有些發白。銹劍被他小心翼翼地別在腰后,劍身在晨霧中泛著暗沉的光——自昨夜蛇襲時劍身發燙預警后,陸衍對這把劍多了幾分敬畏,走路時總下意識地護著它,生怕再出什么意外。
按照張師兄的要求,他要砍滿兩大簍柴才能回菜園,可黑木林的濕氣重,柴禾難砍,他從凌晨砍到現在,才只裝滿半簍。肚子餓得咕咕叫,喉嚨干得發疼,他停下來靠在一棵老槐樹上,想歇口氣再繼續。
就在這時,眼角的余光瞥見不遠處的灌木叢里,有一抹淡綠色在霧氣中閃了閃。
陸衍心里一動,悄悄走過去撥開灌木叢——只見潮濕的泥土里,長著一株約莫半尺高的靈草。葉片呈橢圓形,邊緣泛著淡淡的銀光,葉片中央凝結著一滴晶瑩的露珠,在晨霧中透著微光,湊近還能聞到一股淡淡的清香味。
“凝氣草!”陸衍的眼睛瞬間亮了。
他在雜役弟子的住處聽人說過,凝氣草是最低階的靈草,卻有不錯的療傷效果,能緩解跌打損傷,還能輕微滋養靈力。雖然對修仙者來說不算珍貴,可對他這種連療傷藥都買不起的雜役弟子來說,已經是難得的寶貝了。前幾天加固菜棚時,他的胳膊被竹竿劃傷了,一直沒好利索,若是能用這株凝氣草煉制點簡單的療傷藥,傷口肯定能好得快些。
他小心翼翼地蹲下來,從懷里掏出一把小鏟子(平時用來給菜苗松土的),輕輕撥開凝氣草周圍的泥土,生怕碰壞了它的根系。泥土濕潤松軟,很快就把靈草完整地挖了出來,根系上還帶著新鮮的泥土,葉片上的露珠依舊晶瑩。
陸衍把凝氣草捧在手心,像捧著一件稀世珍寶,臉上忍不住露出了久違的笑容。他找了片干凈的葉子,小心翼翼地把靈草包好,放進懷里貼身的位置,心里盤算著:等砍完柴回菜園,就按照聽來的方子,用靈草煮點水,涂在胳膊的傷口上,說不定明天就能好。
就在他起身準備繼續砍柴時,身后突然傳來一道傲慢的聲音:“喂,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陸衍心里一緊,猛地轉過身——只見不遠處的小道上,站著一個身穿青色內門弟子服的少年。少年約莫十五六歲的年紀,面容白皙,眉宇間帶著幾分不耐,腰間別著一把精致的長劍,劍鞘上刻著青云宗的云紋,一看就不是普通的法器。他身后還跟著兩個外門弟子,正用輕蔑的眼神打量著陸衍,像是在看什么不起眼的東西。
是內門弟子!陸衍的心跳瞬間加快,下意識地捂住了懷里的凝氣草,低下頭小聲說:“沒……沒什么。”
“沒什么?”內門弟子挑了挑眉,邁開步子走到陸衍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我剛才明明看到你挖了株靈草,還藏在懷里,怎么,敢在黑木林私藏靈草,還想瞞著我?”
黑木林的靈草雖不算珍貴,卻也是青云宗的資源,按規矩,弟子發現靈草要上交宗門,私自藏匿是要受罰的。可陸衍實在舍不得這株凝氣草,他咬了咬唇,小聲辯解:“這只是一株最低階的凝氣草,我……我想用來治傷。”
“治傷?”內門弟子像是聽到了什么笑話,嗤笑一聲,“你一個天命差者,連修煉的資格都沒有,要靈草治傷有什么用?還不是浪費?”他說著,突然伸手,一把抓住陸衍的胳膊,用力一拽——陸衍沒防備,被他拽得一個趔趄,懷里的凝氣草也掉了出來,落在地上。
內門弟子彎腰撿起凝氣草,放在手里把玩著,臉上滿是不屑:“你看這靈草多干凈,要是被你這種雜役弟子用了,簡直是糟蹋了。像你這種天命差的人,天生就是干粗活的命,哪里配用靈草?”
陸衍看著他手里的凝氣草,心里又急又氣,鼓起勇氣說:“這是我在林子里找到的,我……我需要它治傷。”
“你需要?”內門弟子冷笑一聲,隨手把凝氣草扔給身后的外門弟子,“給我拿著,回去喂靈寵也比給這種人用好。”他轉過頭,眼神冰冷地看著陸衍,“還有,黑木林是宗門劃定的砍柴區,你一個雜役弟子,不在這兒好好砍柴,還敢私藏靈草,我看你是活膩了!”
說著,他抬起手,就要往陸衍的臉上扇去。
陸衍下意識地閉上眼,可預想中的疼痛卻沒傳來。他睜開眼,只見內門弟子的手停在半空中,臉上滿是驚訝——不知何時,他腰后的銹劍突然微微發燙,劍身輕輕顫動著,像是在抗議。雖然沒有發出聲音,可那股奇異的波動,卻讓內門弟子下意識地停住了動作。
內門弟子皺了皺眉,看向陸衍腰后的銹劍,眼神里滿是疑惑:“你腰上掛的是什么破爛玩意兒?”
陸衍趕緊捂住銹劍,往后退了一步,小聲說:“沒什么,就是一把普通的廢劍。”
內門弟子盯著銹劍看了幾秒,沒看出什么異常,只當是自己的錯覺。他收回手,冷哼一聲:“算你運氣好,今天我還有事,沒空跟你計較。不過這靈草,我就沒收了,你要是再敢私藏靈草,看我不告訴執法堂的人,治你的罪!”
說完,他帶著兩個外門弟子,轉身就走,臨走前還不忘踩了踩地上的泥土,像是在故意羞辱陸衍。
陸衍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又看了看地上被踩亂的泥土,心里又酸又澀。他蹲下來,小心翼翼地把掉在地上的凝氣草葉子撿起來——靈草已經被外門弟子捏得變了形,葉片上的銀光也淡了不少,顯然是用不了了。
他把破碎的靈草葉子攥在手里,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內門弟子的嘲諷聲還在耳邊回蕩:“天命差的人不配用靈草”“天生就是干粗活的命”……那些話像針一樣扎在他的心上,讓他幾乎喘不過氣。
為什么?就因為他是天命差者,就活該被人欺負,活該連一株最低階的靈草都用不上嗎?
他握緊了腰后的銹劍,劍身依舊帶著淡淡的暖意,像是在安慰他。陸衍深吸一口氣,把破碎的靈草葉子埋進泥土里,站起身,重新拿起柴刀,繼續往黑木林深處走去。
他知道,現在的他還沒有能力反抗,只能忍著。但他心里的那股倔強,卻因為這次的羞辱,變得更加堅定——總有一天,他要讓那些嘲笑他、欺負他的人知道,天命差者,也能有自己的尊嚴,也能有發光發熱的一天。
而他腰后的銹劍,在晨霧中,劍身的銹跡下,那道紫色的紋路,又悄悄亮了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