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陸衍就被一陣粗暴的踹門聲驚醒。

“哐當！”朽壞的木門被人從外面踹得劇烈晃動，門板上的木屑簌簌往下掉。陸衍猛地從床上坐起來，懷里的銹劍還帶著殘留的暖意，他下意識地把劍往身后藏了藏——這把劍是他現在唯一的念想，他不想被任何人發現，更不想被人搶走或毀掉。

“短命鬼！還敢躲在屋里偷懶？”門外傳來張師兄粗聲粗氣的叫喊，聲音里滿是不耐煩，“趕緊出來！看看你守的好菜園！”

陸衍心里一緊，趕緊穿上鞋子，快步走到門口，小心翼翼地打開門。

張師兄站在門外，穿著一身外門弟子的青色制服，雙手叉腰，臉上滿是倨傲。他身后還跟著兩個外門弟子，正一臉看好戲的表情，眼神輕蔑地掃過陸衍身上破舊的灰布弟子服，又落在旁邊破敗的守菜屋上，嘴角勾起嘲諷的笑。

張師兄是負責管理雜役弟子的外門弟子，平時最喜歡仗著自己的身份欺負人，尤其是對陸衍這樣的“天命差者”，更是變本加厲。之前克扣靈米、推搡陸衍的事，早就成了家常便飯。

“張師兄，您找我有事？”陸衍低著頭，聲音有些沙啞——昨晚又冷又累，他沒睡好，嗓子干澀得發疼。

“有事？”張師兄冷笑一聲，伸手一指旁邊的菜園，“你自己看看！靈白菜死了一大片，你就是這么守菜園的？宗門養你這種廢物有什么用，連幾棵菜都看不好！”

陸衍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心里一沉。昨天他忙著修補屋頂，沒顧上查看菜園，此刻才發現，之前枯萎的靈白菜面積更大了，原本翠綠的菜葉變得枯黃發脆，一捏就碎，田壟間還能看到零星的枯葉，風一吹就飄了起來，看著格外刺眼。

“我……”陸衍想解釋，想說靈白菜是被人撒了枯靈粉才枯萎的，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他沒有證據，就算說了，張師兄也不會相信，反而會被認為是在找借口。

“你什么你？”張師兄打斷他的話，語氣更加刻薄，“別以為裝可憐就能蒙混過關！宗門有規定，守不住菜就得受罰！我看你就是閑的，今天罰你去后山黑木林砍柴，砍夠一百斤才能回來，少一斤都不行！”

“黑木林？”陸衍猛地抬起頭，眼里滿是驚訝和不安。

他在青云宗待了一年多，早就聽說過后山黑木林的名聲。那地方在青云宗后山的最深處，林子里的樹木又粗又密，陽光都照不進去，常年陰森森的，而且據說林子里有低級妖獸出沒，像青紋蛇、黑毛鼠之類的，之前有好幾個雜役弟子去那里砍柴，要么被妖獸咬傷，要么迷路被困在林子里，最后還是宗門派人去救才出來的。張師兄讓他去黑木林砍柴，根本就是故意刁難，甚至是想讓他出事。

“怎么？不敢去？”張師兄看著他的反應，笑得更得意了，“不敢去也得去！這是懲罰，由不得你選！要是敢不去，我就稟報道長，說你違抗宗門規定，到時候把你趕出青云宗，看你還怎么活！”

旁邊的兩個外門弟子也跟著起哄：“就是，趕緊去，別浪費張師兄的時間！”“說不定還能在黑木林里遇到妖獸，正好讓你這短命鬼早點投胎！”

那些話像針一樣扎在陸衍的心上，他攥緊了藏在身后的手，指甲深深嵌進掌心，可他卻不敢反抗。他知道，自己只是個無依無靠的雜役弟子，沒有反抗的資本，一旦被趕出青云宗，他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我去。”陸衍低下頭，聲音輕得像蚊子叫，只有他自己知道，說出這兩個字需要多大的勇氣。

張師兄滿意地點點頭，扔給他一把破舊的柴刀和一個竹筐：“這是柴刀和筐，天黑之前必須砍夠一百斤，要是沒砍夠，你就別回來了！”說完，帶著兩個外門弟子，頭也不回地走了，臨走時還故意踢了一腳門口的木凳，木凳“哐當”一聲倒在地上，像是在嘲笑他的無能。

陸衍默默地撿起地上的柴刀和竹筐，柴刀的刀刃早就鈍了，上面還有好幾個缺口，竹筐也破了個洞，看起來比守菜屋還要破舊。他深吸一口氣，把銹劍小心翼翼地揣進懷里，貼在胸口——有這把劍在，他心里能稍微踏實些。

他沒有耽擱，背著竹筐，拿著柴刀，朝著后山黑木林的方向走去。

黑木林比他想象的還要陰森。剛走進林子，就感覺到一股寒意撲面而來，林子里靜悄悄的，只有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還有偶爾傳來的不知名鳥類的叫聲，聽起來格外詭異。陽光透過茂密的樹葉，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忽明忽暗，讓人心里發毛。

陸衍握緊了手里的柴刀，警惕地看著四周，一步步往前走。他不敢走得太深，就在林子邊緣找了幾棵較細的樹，開始砍柴。柴刀很鈍，砍在樹上只能留下一道淺淺的痕跡，他得用盡全力，才能把樹砍斷。不一會兒，他的額頭就布滿了汗水，胳膊也開始發酸，可他不敢停下，只能加快速度。

不知砍了多久，竹筐里的柴才裝了一半。陸衍停下來，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剛想休息一會兒，突然感覺到懷里的銹劍傳來一陣灼熱的溫度。

那溫度和昨晚的暖意不一樣，帶著一股急促的燙意，像是有人在他胸口放了一塊燒紅的炭，燙得他趕緊伸手去摸。他剛碰到劍身，就聽到“嘶嘶”的聲音，從旁邊的草叢里傳來。

陸衍心里一緊，猛地轉過身，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只見離他不到三尺遠的草叢里，一條青綠色的蛇正緩緩爬出來。蛇身約莫有手臂粗，身上布滿了青色的紋路，三角形的腦袋微微抬起，吐著紅色的信子，一雙黑色的眼睛死死地盯著他，眼神里滿是冰冷的殺意。

是青紋蛇！

陸衍的心跳瞬間提到了嗓子眼，他嚇得往后退了一步，差點摔倒在地。他之前聽說過，青紋蛇雖然是低級妖獸，但毒性很強，被咬一口要是不及時解毒，半個時辰內就會毒發身亡。

青紋蛇見他后退，速度更快了，“嗖”地一下就朝著他的腿咬來。陸衍嚇得渾身僵硬，腦子里一片空白，連躲閃的動作都忘了做。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懷里的銹劍突然變得更燙了，那股燙意順著他的胸口傳遍全身，像是在提醒他什么。陸衍猛地回過神，下意識地往旁邊一躲，青紋蛇的牙齒擦著他的褲腿咬空了，重重地落在地上，濺起一片泥土。

“呼……呼……”陸衍大口地喘著氣，后背已經被冷汗浸濕。剛才要是再慢一點，他就被咬到了。他低頭看了看懷里的銹劍，劍身依舊滾燙，像是在為他剛才的危險預警。

原來，剛才的燙意是銹劍在提醒他有危險！

陸衍的心里又驚又喜，他沒想到，這把銹劍不僅能傳遞暖意，還能預警危險。他握緊了手里的柴刀，雖然知道柴刀對青紋蛇沒什么用，但此刻，他卻有了一絲勇氣。

青紋蛇沒咬到他，顯得更加憤怒，它又一次朝著陸衍撲來，速度比剛才更快。陸衍這次沒有慌，他盯著青紋蛇的動作，心里默念著昨晚練劍時的感覺，突然想起了“青云出岫”的動作。他雖然不知道這招對妖獸有沒有用，但此刻也只能試一試了。

他深吸一口氣，雙手握住柴刀，學著練劍的姿勢，朝著青紋蛇的七寸砍去。柴刀雖然鈍，但他用了全力，還是砍中了青紋蛇的身體。青紋蛇發出一聲痛苦的嘶鳴，身體劇烈地扭動起來，試圖掙脫柴刀。

陸衍不敢松手，死死地按住柴刀，直到青紋蛇的動作越來越慢，最后徹底不動了，他才松開手，癱坐在地上，大口地喘著氣。

他看著地上青紋蛇的尸體，又摸了摸懷里的銹劍，劍身的溫度已經漸漸降了下來，恢復了之前的暖意。陸衍的心里充滿了感激——如果不是這把銹劍預警，他今天恐怕就真的要栽在黑木林里了。

他休息了一會兒，不敢再耽擱，趕緊繼續砍柴。夕陽西下時，他終于砍夠了一百斤柴，背著沉甸甸的竹筐，拖著疲憊的身體，朝著青云宗的方向走去。

走在回去的路上，陸衍摸了摸懷里的銹劍，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他知道，自己的命運，或許真的會因為這把銹劍，而變得不一樣。

而他沒注意到的是，在他身后的黑木林里，一只灰褐色的松鼠（林曉的靈獸分身）正靜靜地看著他的背影，眼睛里閃過一絲贊許的光芒——經過這兩次試探，她已經確定，陸衍不僅善良，還足夠堅韌，是個值得信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