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走進些,清楚的看到一個彌留之際的病人,深陷的眼窩里,那雙期盼早日解脫,又千絲萬縷不舍的眼眸,讓我沉甸甸的心慢慢迷失。
我極力的克制住自己的情緒,顫抖的叫了聲:
“大伯母,我是馨兒,我來看你了。”
很顯然,她被病魔折磨的已不能正常表達。
年輕時,如錦緞般的長發也幾乎全部脫落,看到已經病入膏肓的大伯母,我最終還是哽咽的說:
“我考上了中醫大,我會好好學習醫術,我以后會醫治更多需要被醫治的病人,我這幾年在外面見識了很多。”
聽著我這些年的趣聞,雖然不能開口表達,但我能從大伯母眼神中清楚的看到,她在為我高興,高興我考上了大學,高興我能去看看外面的繁華世界,高興我還有美好的未來。
一直陪大伯母說了很久,我怕停下來的自己會哭泣,會后悔,所以我不停的說著過往,說著未來。
直到下午五點多,我才回了家,在這短短的半日中,我能真切的感受到,大伯和大伯母之間的感情,雖然大伯母時日無多,但我相信,她的心中是幸福的,要不是親眼所見,我很難相信這種媒妁婚姻,會有如此深厚的感情。
也許在很多人眼中,都一起生活了一輩子了,沒有愛情也都變成了親情,可那時的我,清楚的看到他們彼此眼中的是愛情。
大伯母是大伯的第二個妻子,大伯的第一個妻子,小時候聽付梓禮說過,是生圓圓姐時難產去世的,再后來,就通過媒婆的介紹娶了現在的大伯母,小時候,我都聽人說后媽會虐待前妻生的孩子,可在我的記憶中,只記得大伯母很是溺愛的給圓圓姐梳頭發,卻從沒見過大伯母對圓圓姐紅過臉,那一刻我就喜歡上了這位大伯母。
臨走時,我向大伯要了付梓禮的聯系方式,在回家路上的旁邊超市,給付梓禮打了電話,也許是這段時間發生了太多的事,又或許是大伯母對我的啟迪。
對生命有了新的認識的我,沒有像想象中歇斯底里般的大喊,也沒有失去理智般的狂暴,而是無比平靜的約了付梓禮明天上午十點在以前老房子那邊見面。
回到家看著在廚房忙碌的身影,我以為我會陌生、會膽怯,但當我脫口而出的那聲,
“媽,我回來了。”
沒有想象中的那么艱難,反而是如此的坦然。
只是,很明顯李心蘭對我這個稱呼有片刻的停頓,但也只是片刻的停頓后,轉過身對我說:
“我們馬上就開飯。”
只是李心蘭平日顯得無神的眼睛有些濕潤,我想這一刻我們彼此都已等待了七年之久。
這頓晚飯我們吃了很久,也說了很多,我才知道我離開的這幾年,發生了很多我永遠都彌補不了的事情。
我走后的第四年,也就是我考上大學的那一年。
李心蘭接二連三的失去了自己的父親和弟弟,而我失去了永遠疼愛我的外公和舅舅。
從李心蘭口中聽到這一消息時,原本以為堅硬不比的心,在這一刻分崩離析,原本以為這兩天的經歷使自己變得強大,這一刻,才知自己多么的幼稚可笑。
我從沒有像任何時候那樣深深的厭恨自己,眼淚和咬破嘴唇上的鮮血,滲入嘶啞的喉嚨中,是克制到極點苦澀。
一陣陣的眩暈,讓眼前發黑,這一刻,所有信念灰飛煙滅。
仿佛快要死了的窒息,我厭恨自己的無知倔強,厭恨自己的自私,厭恨自己的不孝,厭恨所有讓我變成這樣的人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