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水道圖。”龍淵扯過老張的袖袍來到水道圖前，手指寫有碎葉水字樣的地方，“你看這里，就是碎葉水主河道，源頭正是犁庭城旁邊的折羅漫山脈，主河道自西向東橫穿整個北沙省。”

龍淵的手指順著水道圖上一條粗黑的線滑動，直到北沙省的邊緣處才停下。

“之后碎葉水會與其他兩支河流匯聚形成楚界河，穿越近十個省最終流入忘憂海，期間會經過我們此行的目的地靈水省。”

大致將水路的情況給老張介紹了一番，龍淵看著沉思中的老張，想聽聽他有什么想法。

老張猛咂了兩口煙，而后徐徐說道：“碎葉水河寬水深，水流湍急，載運能力有很不錯的潛力，而且相比于陸路，水路確實要快上不少，同時還能避開許多的匪盜。只是我們都沒有跑水路的經驗，面對突發情況我們恐怕會有些不足。”

老張不愧是跑商隊的行家，很快就總結出了水路的不少優勢，同時也將他的擔心說了出來。

“難道面對陸路老張你就有足夠應對所有危機的手段？”龍淵的手指在水道圖上游走，他抬起頭揚著眉，有些調侃的對老張反問道。

“這……”

龍淵的話讓老張語塞，他心里清楚不管是陸路還是水路都會遇到各式各樣的危險，沒有任何一名跑商的人敢保證可以應付所有。

“危險和機遇是并存的，俗話說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想到有大的收獲就必須承擔相應風險，更何況我們已經有最為重要水道圖在手。”

其實作為這次跑商的領隊，龍淵完全沒有必要與老張商量，可是他并沒有獨斷專行，反倒是一直在努力說服老張。

老張抓著煙桿的手在不停的顫抖，看得出他的心里也在做著激烈的思想斗爭，龍淵也不著急，慢慢將水道圖收起，雙臂懷抱胸前等著老張給他答復。

“好，老子干了！”煙桿停止了顫抖，手掌緊握成拳，心里有了決定，“龍管家您說，我們什么時候出發？”

“呵呵，不急，我今晚還要抓一只老鼠呢！”對老張的選擇龍淵很是滿意。

“抓老鼠，抓什么老鼠？”

老張有些狐疑。

龍淵擺擺手示意老張附耳過來，之后趴在老張肩頭小聲嘀咕了幾句，老張的表情滿是震驚，瞪大的眼睛里全是不信。

“怎么可能！”

老張打心底里無法接受龍淵所說。

“噓——”龍淵伸出手指放于唇邊，做出禁聲的動作，“信與不信，今晚自見分曉。”

隨即又小聲把自己的計劃告知給了老張，見老張點頭明白后，他才轉身回屋。

但方才啜泣的云，還疏松地幕在天空，只露著些慘白的微光，明月已經裝束齊整悄然掛上枝頭，暗藍色的夜空上，斜掛著一葉月牙兒，周圍還有幾絲白云在飄移，月牙兒發出淡淡的白光，就像一只白色的小帆船在深藍色的大海瓢流。

這是晚秋季節，天氣多雨而陰沉。風兒把寒氣吹在老樹背上，弄得它們發出颼颼的響聲來。

“哈——”

正在值守的老張手里抓著酒葫蘆，仰著頭猛灌了兩口烈酒，周身的寒意被驅散了不少。

幾口酒下肚，老張的眼神開始變得迷離，身子也開始來回搖晃起來，橘子皮一樣的老臉上泛起馱紅，看來他已經有些喝多了。

嘎吱——

商隊護衛們休息的臥房的門被輕聲打開，一個身影躡手躡腳的從屋里溜出來。

他站在一處陰影下小心觀望著喝醉了的老張，臉上露出輕蔑的笑容，“虧他還是跑商老手，居然值守還敢喝酒。”

身為小偷的殷影很是機警，聽到動靜后，立馬翻身下床打算去查看小院里的情況，不過卻被人從身后拉住。

殷影一驚正要呼叫，就聽耳邊傳來龍淵的聲音，“別叫，是我。”

“大人，你們這是在釣魚？”殷影壓低嗓音問道。

所謂“釣魚”是小偷行當的黑話，是指官府為了抓到某人而故意設下圈套。除非小偷的消息特別靈通又或者是對危險有很敏銳的洞察力，不然小偷很容易就會中套。

“就你小子話多。”龍淵輕敲了一下殷影的腦袋，隨即趴在門縫邊道：“老老實實看戲，不要打草驚蛇了。”

“奧。”

殷影撇著嘴回應道。

躲在陰影下的身影貓著腰墊著腳來到載有貨箱的馬車旁，似乎還是有點不放心，他又來到已經醉倒的老張身前。

“老張哥，老張哥……”身影伏下身子輕喚了兩聲，又用手推了推老張，見老張沒有任何反應，才放下心來。

身影捂著口鼻，另一只手在面前擺動，然后一臉厭惡的說道：“滿身酒氣，真是臭死了。”

“真沒想到你們的運氣會這么好，居然三番兩次躲過了我們的算計，不過你們的好運也要到頭了，只要我把霜白長壽龜偷走，何家也就差不多玩完了！”

身影一邊洋洋得意的自言自語，一邊想著裝有霜白長壽龜的貨箱走去。

砰！

身影剛一伸出手碰到貨箱，身體就像觸電般的被彈開，重重的摔在地上。

“這，這是怎么回事？”

好不容易從痙攣中恢復過來的身影顫顫巍巍的站起身，雙手撐著膝蓋大口大口的喘氣。

“劉明我沒有想到你居然會是內鬼。”原本醉倒的老張不知何時坐了起來，痛心疾首的指著劉明道。

劉明睜著大眼尖叫道：“你不是已經喝醉了嗎，怎么會醒過來？”

“因為他喝的是水。”

龍淵帶著殷影走出客房，不急不緩的來到劉明面前。

劉明看到龍淵先是一愣，然后又將目光投向殷影，殷影挑釁般的朝劉明做了個鬼臉。

“原來你們是在釣魚。”劉明面露敗色，隨即慘笑道：“你是什么時候發現我的？”

“從第一眼看到你，我就已經知道了。”龍淵信步來到小院的石椅前走下，“從隊伍出發開始你就不斷在背后詆毀我，還煽動其他商隊護衛對我產生排斥。不得不說你很聰明。”

“呵呵，再聰明還不是被你逮到了。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我會今晚下手？”劉明道。

“因為今早入城后，你說要請大家喝酒。難道你忘了跑商在運貨途中是禁止飲酒的嗎？而你還故意組織大家喝酒，意圖也太過明顯了。”

龍淵看也不看劉明一眼，低頭把玩著手指上的玉戒。

“成王敗寇，我劉明這一次輸的是心服口服，不過你龍淵再怎么聰明絕頂也絕想不到是什么人在向何家下手，哈哈……”

劉明仰著頭神似癲狂的笑了起來。

龍淵英俊的臉龐帶起邪魅而又有點玩世不恭的微笑道：“是圣門吧！”

“你，你，你怎么會知道？”

劉明的笑聲戛然而止，他驚恐的看著龍淵，結結巴巴的問道。

“我為什么要告訴你？”龍淵的笑眼瞇成了一條縫，深幽的眼眸中醞釀著森然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