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子上昏黃的燭光在黑夜的包圍下，做著艱難的喘息，忽明忽暗，仿佛隨時都可能被黑暗掐滅一般。

張婉清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才從床邊離開，來到桌子邊。然后用一根竹簽將浸在蠟油里的一只飛蛾撥開，燭火忽然變得明亮，火光照在了張婉清蒼白的臉上，也照到了僵直躺在床上的如花似玉兩人身上。

光明對于世間的萬物毫無偏私，即照在活人身上，也照耀著死人。可惜自由卻并不是，種種的束縛都是對于活著的人，死人是沒有束縛的，所以他也是自由的。所以或許有時候我們不必為死去的人感到哀傷，畢竟沒有人能真正懂得他人離開著世間時，是笑著離開還是哭泣著。

站著桌子邊的張婉清天馬行空的想著一些生與死的問題，有那么一刻她感覺自己仿佛同這個世界隔離開了，沒有狡詐、沒有陰狠、沒有死亡。可很快她的目光又重新落在了如花似玉兩人的臉上，臉部松弛的肌肉使兩人臉上的瘡疤如同消失了一般，露出了原有的面貌，死亡反而讓她們臉上泛出一股難言的神性。

張婉清深深的呼了口氣，仿佛要將心中的負擔全部呼出，嘴里念道：“或許這也是你們的一種解脫吧。”重新來到床邊，將如花似玉兩人的身子擺正，認真的整理了一番她們的衣裳，像是一個母親伺候著入睡的孩子。

做完那一切之后，張婉清坐到了臨河的那扇窗子邊的椅子里。推開窗，遠處的天邊已經開始顯露出一點點的白光，雖然很是微弱，但夜已不再那么黑暗了。張婉清就那么靜靜的坐著，看著那道白光逐漸變大、變亮。

房門被從外面推開，進來的是四個丫鬟打扮的少女，張婉清沒有回頭，依舊看著窗外燦爛的朝霞。

四名少女也沒有說話，齊整的腳步兩兩并排著走到了床邊，就準備將床上如花似玉兩人的尸體搬走。似乎她們對于這種事情早已見的慣了，臉上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

就在她們準備將尸體搬離床時，張婉清張口問道：“你們準備怎么處理她們的尸體？”張婉清心里明白她們四人肯定是柳大娘派來的，柳大娘在下手時并沒有打算留下二人的性命。

四名少女中年紀較大的一個說道：“一般都是送到城西的亂葬崗。”說完就準備離開。

張婉清從椅子里站了起來，阻止了四人的動作，說道：“慢著，我要見柳大娘！”

四名少女同時皺起了眉頭，她們只有聽柳大娘的命令做事，沒有權利去請柳大娘，一時也都不懂該怎么辦。

這時，柳大娘的聲音在門口響起，仿佛她是一個幽靈一般，無時無刻不存在你的周圍，柳大娘臉上還是帶著溫柔的笑，任誰也不會相信她就是昨晚那個心狠手辣的人。她慢慢走進了房間，昨晚的那個貼身丫鬟還是跟在她后面，然后對著那四名少女說道：“安排人好好安葬她們兩個人。”

四名少女領命，也不去管張婉清的反應，只是急匆匆的將尸體抬了出去。

張婉清的眼睛盯在柳大娘的身上，看著她的一舉一動。

柳大娘走到了桌子邊，身后的丫鬟給她拉出一張椅子讓她坐下，對著張婉清說道：“你要見我？”

張婉清輕輕點了下頭，冷冷的回道：“是的！”

柳大娘了然一笑，緩緩說道：“我想你想要見我的第一個目的我已經幫你達成了。”

張婉清疑聲說道：“哦，那你倒是說說我想見你的第一個目的？”

面對張婉清的態度，柳大娘心里忽然感覺到一股沒由來的恐慌，這是她從來沒有過的。她臉上第一次沒有了笑，說道：“你自然是想讓我好好安葬如花似玉兩人，這件事剛才你已經聽到了。”

張婉清說道：“是的，我也相信你柳大娘是個說到做到的人。”

柳大娘道：“既然這第一個目的已經達到，那就說說你的第二個目的吧？”

張婉清轉頭認真仔細的看了一圈房間和窗戶外面的景致，似乎要將這所有的一切印進心里，然后說道：“我要換個房間！”

柳大娘輕笑一聲，回道：“這個好辦，我馬上讓人安排一個新的住處給你，說實話，我也不想來這個房間。”

張婉清面色一冷，無論是如花似玉兩人的死，還是之前十娘的死，居然在眼前這個女人的心中沒有沒有一絲的痕跡，有的似乎只是厭惡。

柳大娘好像看出了張婉清的心中所想，冷酷的說道：“這世界本來就這樣子，你要踩著別人才能爬的更高，至于是踩在別人的肩膀還是生命上，沒有什么分別。慢慢你就會明白了。”

張婉清冷哼一聲，說道：“我可不會像你這般無情。”

柳大娘毫無介意，反而說道：“你應該還有第三個目的吧？”

張婉清道：“我要見見我的丫鬟小倩？”

柳大娘道：“這個我不能答應你，那個姑娘年紀雖然還不大，但還是可以作為我手上的一張牌的。”

張婉清堅持著說道：“那我也要確認她的安全！”

柳大娘擺了擺手，說道：“這點你可以放心，在我這里她是絕對安全的，沒有我的允許，沒有人敢動她一根汗毛。”

言下之意自然是小倩的性命握在她的手里，而且沒有人能夠把她救走。

張婉清知道再怎么要求對方也不會再松開，心里也不再堅持。

柳大娘等到張婉清沉默時，狡猾的笑道：“剛才你的要求我基本都滿足了你，可別忘了你昨晚自己答應我的事情。”

張婉清說道：“你放心，我會參加兩日后的花魁大賽的。”現在自己是別人砧板上的魚肉，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她心里想著既然是花魁大賽，自然會有很多人來參觀，說不定劍公子也會來。只要他來了，肯定會把自己救出去的。

明白張婉清已經向自己妥協，柳大娘心里十分滿意，原定的拍賣計劃將還是如期的舉行。高興的對她身后站著的貼身丫鬟說道：“小紅，你帶張姑娘到棲鳳閣去，接下去的這兩天就由你照顧張姑娘的一切起居飲食。”

小紅到：“小紅明白，大娘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顧張姑娘。”

柳大娘點了點頭，看了一眼張婉清之后，就從房間里面走了出去。

等柳大娘離開了之后，小紅才說道：“張姑娘我們也走吧，房間里面有需要整理的屬于你的東西嗎？”

張婉清搖了搖頭，心中苦笑的念著：“連自己都不屬于我自己了，哪里還有屬于我的東西。”嘴里說道：“我們走吧，前面帶路。”

小紅也不再回話，在前頭領著張婉清住進了另外一座小院子。

兩天的時間過得很快，在這兩天里，張婉清可說是被照顧的無微不至，儼然重新回歸以前張大小姐的待遇。可張婉清心里明白，此時的自己就像是被別人圈養的牲畜一樣，養的肥肥壯壯的，然后賣個好的價格。

不過，張婉清卻并不知道自己要面對的并不是什么花魁大賽，而是赤裸裸的拍賣大會，而她就是拍賣大會里面的壓軸大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