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8章 離婚風波

  • 學苑風情
  • 洛少華
  • 12182字
  • 2017-11-18 21:52:33

美是人類所獨有的觀念與感受。對于這世上的任何一個男子來說,他可以忽略、輕視、拒絕任何一個女性,但無論如何都否定、抗拒、抹殺不掉女性作為女性,本身所具有的獨特的美,尤其是對一個熱愛做飯的女性,即使這個男子本身并不是一個吃貨。

和往常的雙休日一樣,一到做飯時間,陳文斌的妻子韓英就會化身成一個高級煮婦的形象,運用嫻熟的技藝和獨特的構思把普通的食材做成一道道精美的飯菜。此刻,腰系圍裙的韓英正在廚房炒菜,一頭烏黑柔順的頭發像凝滯的瀑布一樣垂下,輕輕搭在后背上,直抵腰盤中間。身子略向前傾,一手緊握炒鍋把柄,將其固定,一手拿著不銹鋼炒勺輕輕在鍋中有規律地翻動,鍋中不時冒起白色霧氣,從氣中撲面而來一陣一陣的香味。

陳文斌在廚房門口就看見妻子認真做飯的背影。于是,輕輕地移動腳步向前走去,臨近時,踮起腳尖往鍋中瞅了一眼,發現是夫妻二人最愛的香菇燉雞。又輕輕放下腳后跟,發現妻子并沒有發覺自己,于是雙手從后面將妻子環腰抱住,說了句:“香,實在是……”,話音未落,便收回手,捂住額頭喊了句:“疼”。

原來正在用心做飯的妻子,被突如其來的一抱嚇了一跳,誤以為是門未關好家中進了賊,持炒勺的手就順勢揚起勺子向后打去,待韓英聽見是自己丈夫的聲音時,已然來不及收手了。來不及躲閃的陳文斌一下就被擊中了頭部。韓英趕緊關掉火,轉過身來發現陳文斌的右側額頭已被打紅了,油油膩的,還粘了一小片菜葉。韓英吹掉菜葉后,趕緊說了句:“別動,不要用手摸。”隨后起身拿來了紅花油,先用濕巾輕輕擦洗掉菜油,然后給陳文斌將紅花油輕輕涂抹了上去。

“我正炒菜著呢,你干嘛呢?”韓英略帶責備地說道,語氣中也有些許歉意。

“我就是看見你認真的樣子,菜又炒的香,就想犒勞下你。”

“有你這么犒勞的嗎?沒看見人正忙著嗎?”韓英哭笑不得地說著。

“是是是,我沒多想。”

“還好我手里拿的是炒菜鏟子,要是拿的切菜刀,嘿嘿……”韓英沒有接著說下去。

“謝媳婦手下留情。”陳文斌趕緊笑著說道。

“要不要我給你幫忙打個下手?”

“你都那樣了,歇著吧。可別說我欺負傷殘人士。我再炒兩個菜就吃飯。你要是真想幫忙,那就飯后把碗洗了吧。”韓英說完就向鍋前走去,接著炒菜去了。

陳文斌洗過手,就來到了客廳,在沙發上坐了下來。聽見廚房里依舊縈繞著翻炒的聲音,不過,似乎很快就可以吃到芳香四溢的飯菜了。臉上不由得露出了滿足的幸福感。片刻過后,妻子韓英就喊陳文斌收拾一下準備吃飯。夫妻二人將飯菜端上桌后,就開始享受了。

“今天按時回家了,沒想到先是受了一鏟打,接著又吃到了這么美味的飯菜,看來果真是吃苦在前,享受在后啊。”陳文斌邊吃邊說。

“是嗎?你也知道按時回家了?天曉得那一鏟子是不是對你的懲罰?”

“即使是懲罰,我也得認,而且必須認。”

“你今天是不是吃錯了藥?怎么一反常態?”

“反常態?其實這才應該是我長久以來應該有的狀態。現在我要把它補回來,那一鏟子挨得值。”陳文斌說完,給妻子夾了一口菜,又給自己夾了一口,然后滿足地嚼了起來。

坐在對面的韓英看著陳文斌,沒有說話。今天雖是周六,但按以往的習慣,她并沒想到陳文斌會按時回家。此外,也沒想到他今天會突然對自己說出這樣的話,著實讓自己感到意外。

“你怎么不吃啊?在想什么呢?”陳文斌看見妻子在發呆,就關心地詢問道。

“哦,沒事。吃,吃。”韓英回過神來,低下頭就往嘴里送飯。

陳文斌看了一眼妻子,也沒有再說話。夫妻二人就默默地吃著。飯后,陳文斌如約承擔了洗碗的活。韓英則將臥室到客廳里里外外清掃了一遍。家中事物忙完之后,二人就各自休閑去了。

晚上,陳文斌就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對此時的他來說,這是一種回歸正常生活的方式,而且這種節奏也是自己所能掌控的。電視里演的是什么,他并不在乎,重要的是他需要這樣的生活狀態,像其他的家庭一樣,晚上一家人可以坐在一起共度睡覺前的這段美好時光。這種氛圍是難得的,這樣的情感更是自己此刻需要的。而現在坐在這里,這一切顯得多么真實,快了,快了,幾乎唾手可得。陳文斌的內心無比地激動,有一種難以抑制的感覺逐漸涌上來了,就像昔日自己寫小說寫到精彩的情節時所擁有的那種絕妙而難以說出的感覺。真是太好了,原來這種感覺在這平凡的生活中就可以獲得。而自己又在這樣的時光里走失了多久呢?太久了。

陳文斌想著想著就出神了,直對著電視發起呆。韓英端了一盤剛洗的水果過來,在一旁的沙發上坐了下來。準備伸手去拿水果,發現陳文斌不在看電視的狀態中,便遞了一只蘋果過去,陳文斌依舊沒有反應。于是,她放下蘋果,拍了一下陳文斌,陳文斌才醒過了神。

“想什么呢?那么入迷,還以為你在看電視呢?”

“沒什么,只是突然間覺得生活太美好了。”

“你?有那么夸張嗎?你今天沒出啥事吧?感覺有點莫名其妙。”

“沒有,我很清醒,難得的清醒。”說完,陳文斌就哈哈大笑了起來。

韓英雖有些迷惑,但似乎沒有更進一步問下去的興趣。于是,就在一旁自顧自地邊吃水果邊看電視。此刻,對她而言,即使是看狗血的電視劇情,也似乎比夫妻二人閑談聊天更能激起興趣。這么多年了,陳文斌總是以辦公室為主要陣地,夫妻倆在一起的時間很少。按道理來說,這次陳文斌終于肯花時間待在家了,夫妻倆應該好好地交流交流,哪怕是就家里雞毛蒜皮的小事閑扯也罷,瞎聊也罷,總歸是要說說話的。但現在看來,即使是這樣的機遇似乎也沒什么用。一個人一旦不在乎某個人某件事,再多的有利條件也可以視而不見。對韓英來說,陳文斌此時的笑只不過是一個人的阿Q式娛樂罷了。

陳文斌看著妻子悠閑的神情,內心有一種欣慰,一種久違的家的溫暖感漸漸將他包圍了起來。此刻,在這樣的一種環境里,有妻子坐在一邊,有電視里傳出的聲音和畫面作為背景,這樣的氛圍真的很難得,更是一種愜意的享受。是的,享受。回想起自己寫過那么多的作品,構造了多少溫暖的情節,刻畫了多少動人的形象,可是畢竟都是虛構的。現在和眼前的現實生活比起來,卻是那般遙遠,那般模糊,如同跌落進黑暗中的事物,暗影重重。看來,自己這一次的選擇是對的,也許一種新的美好的生活前景正在向自己逐漸展開。現在,自己只需要張開雙臂,準備迎接就是了,此外無他。陳文斌像著了魔一樣,對未來生活充滿自信。

韓英依舊在一旁看著電視自娛自樂,全然沒有注意到陳文斌的神情變化。然而,她自己又似乎顯得有點心不在焉,雖嘴里嚼著水果,眼睛盯著電視,卻像是有所思的樣子。扔掉水果核,韓英終于轉過了頭,看著陳文斌,似是要說話的樣子,卻始終沒有張開口。

陳文斌發現了妻子欲言又止的神情,于是關心地問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話要對我說?看你那糾結的樣子。”韓英原只看著陳文斌的側臉,心想他應該暫時發現不了自己的這一舉動。但陳文斌仍舊通過眼角的余光瞥到了妻子的神情,隨即轉過頭來詢問。

面對丈夫的突然詢問,韓英神情略顯慌張,她知道自己將要說的事情對他來說也許是個晴天霹靂,盡管事情已發展至現今的樣子,自己也已思慮良久。但丈夫畢竟暫時毫無準備,且今日心情較為愉悅,再加上自己一向優柔寡斷的性情,看來此刻并不是完全攤牌的良好時機,還得再拖拖,另尋機會吧。

韓英咽了口唾液,抿了下嘴唇,對陳文斌說到:“沒什么,只是好久不見你像今日這般愉悅,心存好奇而已。此外,許久未曾有機會仔細端詳你的臉龐,今日難得如此親近,想看看你有什么變化沒,所以有點失神罷了。”韓英說完此話,心中有一絲反感,畢竟這不是自己的真實意愿。

“好久不見是嗎?想要仔細端詳?那好,今晚就讓你好好地瞧瞧。”說完,陳文斌一臉壞笑,搓著雙手,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待會兒讓你好好親近親近,我先去洗個澡。”陳文斌邊說邊往衛生間的方向走去。韓英臉色略顯尷尬,既有些許害羞的成分,也有些許無奈。待陳文斌徹底進入衛生間后,韓英先是甩了甩頭發,然后用拳頭在沙發上輕捶了兩下,像是極其后悔,極其不情愿的樣子,但又很困惑,不知所措。只得關了電視,去收拾臥室了。

衛生間內,陳文斌在溫熱的水龍頭下盡情地清洗著全身的每一寸肌膚,從略顯蒼老的星球慢慢延伸至手足情深的巴掌天地。此刻,時間和流水齊頭并進,在無情地帶走陳文斌的年華造就的痕跡的同時,給予他不斷梳理自我的機會。伴隨著的,也許是生生滅滅的夢幻泡沫,也許是滴水穿石的沖動和勇氣。一切外在束縛均已被剝個精光,不留蛛絲馬跡。唯獨靈魂在激情詠唱,消解著昔日沉重的肉體,以致靈魂占據整個身軀,只留下一層極其輕薄透明又光滑柔韌的保護膜。是的,這是陳文斌此時的狀態,一種原初的渾然一體的狀態。

鋪就被褥,掩好窗簾,在輕輕呼吸一下就能感覺到有荷爾蒙飄動的臥室里,韓英坐在靠窗的床邊,雙膝并攏,一只手放在床頭柜上的小臺燈的開關上,將燈按滅,再按亮,又按滅,再按亮,反反復復地按著,雙眼迷糊,面無表情。臥室里除了韓英手上動作所發出的聲音外,四處寂靜,別無他響。就像一個人孤身處于密林之中,光影斑駁,鳥獸不作,一種迷失與無助龐然大物般漸漸逼近,卻仍見不得半點來自他方的希望之光。韓英終于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從恍惚中回過神來,嘆了口氣后就站了起來。心想,陳文斌應該洗好了,無論如何,自己也該去洗漱一番吧。于是,就狠下心來走出了臥室。

陳文斌洗漱結束,躺在床上等了大約半個多小時,韓英才從衛生間出來,漫不經心地走進了臥室。這半個小時對早已急不可耐的陳文斌來說,每分每秒都處在欲火的煎熬之中,一種因長久忙碌而被壓抑的力量迫切地想要尋找一個豁口噴薄而出。由于激動所引發的幻想的不斷充斥,陳文斌感到幾乎全身的每一根毛發、每一個細胞都活力四射,蠢蠢欲動。眼看著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但仍不見妻子浴雪歸來的身影,希望與失望在陳文斌的頭腦深處卷起風暴,此起彼伏。盼星星盼月亮過后,終于將韓英盼來了。

關上臥室門口的燈后,韓英并沒有向床邊走來,反而走到梳妝臺前坐了下來,按亮旁邊的小臺燈,然后對著鏡子不急不慢地梳理著剛剛吹干的頭發。坐在床上的陳文斌早就等不及了,急吼道:“大晚上的,對著鏡子梳什么頭發,不怕撞鬼做噩夢啊?再說,睡一覺就又亂了,有梳理的必要嗎?”韓英并未搭理他,依舊看著鏡中自己那一頭濃黑的長發,然后木梳緩緩滑下,再滑下。放下梳子的那一刻,韓英對著鏡子發出一聲甚是凄惶的哀嘆。不過,恐怕只有她自己才能聽見這打心尖而來的顫抖。在陳文斌看來,這是無所謂的。

“怎么樣?現在感受真切了吧?”折騰半個多小時后,完事的陳文斌沖著癱躺在旁邊的韓英戲說道。然后替她將被子拉上來,只蓋到胸部上方。一則夏夜的天氣還是較熱的,不能捂得太嚴實,加之剛剛運動了一番,渾身有點熱,然則又擔心她因過于疲累而忘記蓋被子,而后半夜又容易著涼,索性就蓋到胸部吧,嗯,合適。陳文斌為自己的這一舉動而露出滿意的笑容。又伸手替韓英捋了捋散亂的頭發。

“你不是說,睡一覺就亂了,又干嘛要捋啊?”韓英帶著火氣說道。陳文斌被這一問,一下子覺得既尷尬又莫名其妙。關于頭發,自己當初只是太激動,開了個玩笑罷了,沒必要如此生氣啊?再說,剛剛那一場纏綿難道不是看電視時,她暗中表示想要的嗎?又或者她沒有從中享受到性愛的歡樂?自己只是想讓她睡得舒服一點,所以才幫她捋了捋頭發,誰能料想到她竟不高興了?陳文斌越想越納悶。可是看著妻子漂亮的臉龐,他又覺得這能算得上事嗎?何況這么些年,她始終都沒學會似潑婦罵街的那一套,每次生氣的樣子都像是戀愛中的姑娘在對著男友撒嬌。此時的情形,連自己的心都能被融化,哪里會舍得與她斗嘴呢?

“好了,就別生氣了,都是我不對。早點睡吧。”陳文斌笑著說道。韓英沒有回應,只抬起露在外側的一只胳膊,將胸前的被子直拉到脖子根,側過身子背對著陳文斌。陳文斌見此情形,就緩緩躺下,伸手熄滅了自己這邊的臺燈,又對韓英輕聲說道:“熄掉燈,睡吧。”韓英伸手也熄滅了自己這邊梳妝臺上的燈,順便將身子往床外挪了挪。陳文斌不明就里,也往韓英這邊挪了挪。

“別擠那么近,又不是小床。”韓英嘀咕道。

“怎么了嘛?就愿意挨著你睡。”

“這么熱,擠在一起干嘛啊?能睡得著嗎?”韓英責備道。

“噢,對、對,那好吧。”陳文斌邊說邊往回挪了挪。

“有件事要和你說說。”韓英說道。

“什么事啊?”剛挪回去的陳文斌,立馬又湊了過來問道。

“嗯……還是算了吧,今天太晚了,改天有空再說吧。反正又不急在這一兩天。”

“也好,我以后在家的時間會相對寬裕一些。”陳文斌坦然說道。

“那就先滾回去,睡吧。”韓英冷冷說道。

“得嘞,睡。”陳文斌愉悅地躺回了原地,剛蓋上被子就打了個呵欠。畢竟今早起來的早,晚上又折騰了許久,精力欠缺,著實困了。沒一會兒功夫,就響起了呼嚕聲。

韓英約摸感覺到陳文斌已經睡著了,就緩緩地轉過身來,沒想到剛好聚焦到陳文斌的正臉。雖說是夜晚,但仍能瞧見他的面容。或許也只有在夜色的掩映之下,自己才會選擇認真地去看這個熟悉的陌生人吧。夏天的月亮將黑夜照得像黎明一樣,以致于有時難以分清這情景是黑夜的進化還是黎明的退化。

此時,韓英的呼吸和目光雙管齊下,抵住的是一張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和青春活力的臉龐,皮膚因中年縮水而變得成熟起來,說不上平滑,也不見得有多么粗糙,若是放大來看,像極了自己從小生活的巴音布魯克草原,平原、丘陵和盆地間雜而成一體。一想到自己的家鄉,韓英就更加堅定了心中的那份決定。好的風景要留給懂得欣賞的人,好的生活也要和有趣的人過。

陳文斌的嘴微微張開著,像漏風的門縫,溫熱的口氣伴隨著呼嚕聲一波接一波地撲打在韓英的臉上,韓英感到自己的臉像在澡池的噴浴頭下接受沖洗一般,幾乎所有的毛孔都舒張開了,上面沾著濕漉漉的水汽。屋外月色迷蒙,涼風從虛掩的窗縫里飄流進來,撩動淡綠色的窗簾,夜幕里醞釀著曖昧,也潛伏著裂紋。

盡管陳文斌呼出的粗聲粗氣仍撲打在韓英的臉上,但韓英并沒有向后躲閃過去,依舊端詳著面前的這張臉孔。過去,這張臉放在人群之中,和大多數的男子的臉一般無二,但卻在萬千人海中極具辨識度。因為他是她可以耗盡欲念之力去追隨的目標,她釋放出的目光可以越過所有的具有迷惑性的障礙物而提取出屬于他的本尊。同樣,他也可以于萬千人海之中辨識出她。

記得很久以前,他對她說過“我愛你時,看見的所有人都像你,但都不是你。因為,你不僅活在我的眼里,還活在我的心里。即使有那長得像你的人,也只能騙過我的眼,但絕不能騙過我的心。除非我的心死了。”那時的他是多么愛她啊,她又何嘗不是呢?但現在呢?兩個人在一起生活久了,為何愛情會漸漸扁平了呢?或許,愛情只存活于兩個人由遠及近的伸縮磁場里吧?

愛情發生的時候,時光可以把所有的光彩和魅力都聚攏到兩個人的引力場中,他們只有一顆心,愛情可以圍繞軸心隨處隨時轉動,它是鮮活的,是圓潤的,充滿詩性的光澤。當一顆心裂變為兩顆心時,無論哪一方先邁開一步,愛情都會變形,心與心越來越遠,愛情終究會變得扁平,只剩下走過的軌跡。愛情永遠在路上。只不過,有的人會加速追上前面的那顆心,有的人愿意停下腳步等一等拖累的那顆心,他們的愛情又會重新滾動起來。然而,在她和陳文斌之間,這樣的事是不會發生的。因為他們之間不僅多了一道歲月,還多了一顆心,聚不到一塊了。

也許,今晚是他的臉在她的心中最后具有辨識度的時候了。

一大清早吃過飯,韓英就出門了。她告訴陳文斌趁著他今天在家,她要出去見幾位閨蜜,好好敘敘舊。陳文斌覺得應該這樣做,就很爽快地同意了。本來他打算陪她出去逛的,現在這樣也好。

收拾了早餐碗筷后,陳文斌去附近的公園小跑了幾圈,回來洗了個澡,然后就進書房看書去了。臨近中午時,韓英沒有回來,陳文斌只得自己隨便做了點飯菜填飽了肚子。過后,站在客廳的窗戶前伸了伸腰,抬起頭時斜對面樓上的窗戶前站著一個露出半個腦袋的小女孩,雙手把在窗沿上,眼睛睜得大大地看著他。陳文斌感到很有趣,笑著沖女孩揮了揮手。小女孩踮起腳尖,臉往外湊了湊,咧開嘴也沖他笑,一口小白牙甚是惹人喜愛。小女孩邊笑邊踮起腳尖,下巴似乎永遠夠不著窗沿,怕看不清窗外的人和事似的。很快,小女孩就放棄了踮腳,轉身離開了。片刻后,她又回來了。這次,她很輕易就夠著了窗沿,可以看到她的上半身了。小女孩似乎更高興了。不過,陳文斌并不用擔心她掉出窗外,因為有堅實的鋅合金防盜網保護著她。小女孩一會兒望望遠處,一會兒望望陳文斌,然后就是天真無邪的笑容在人世間的鮮活綻放。無疑,小女孩是幸福的,這幸福是如此簡潔而柔韌,又是如此誘人心脾,入骨三分。陳文斌突然覺得成人的世界太瑣碎,幾乎看不到一片完整的幸福。不過,現在他卻感覺很快樂。這快樂正是來自對面的女孩。或許,大人在孩子的快樂面前永遠無招架之力吧,只得心甘情愿地被軟化在那一瞬的世界里。

小女孩還想多四處望望,一位年輕的女子將其抱離了窗口。女子和陳文斌尷尬地互望了一眼,就拉上了窗簾,陳文斌也只好離開了自家窗口,進了里屋。說是睡覺吧,自己又沒有午休的習慣。看書吧,又告訴過自己要學會適當放松的。那出門轉轉吧,又是大熱天的。再三盤桓,陳文斌實在覺得不知道該干什么了。只好坐在沙發上,拿出手機打開幾個聊天軟件,然后給自己以前交的各路通訊好友最近發的各種生活動態一一點了贊。這一贊,倒給陳文斌提了醒,也是時候整理整理自己的家了。將手機撇在一旁,挽起袖子,陳文斌就開始了大掃除活動。先從廚房開始,再到客廳,最后到幾個小房間,陳文斌一直干得很起勁,激情滿滿,絲毫不亞于昨晚進行夫妻房事時的感覺。

整理好自己的書房后,陳文斌來到了妻子的書房。平時,這里他是很少進來的,大多時候,他都是待在教研辦公室或家中自己的書房。他一般不和妻子在家中交流學術問題。這不僅源于他們的專業不同,更因為二人學業層次不同,現在所從事的工作也不同。然而,他們當初竟然走到了一起,說來也是一件趣談啊。

妻子的書房里,除了一部分專業數目外,其余的都是些文學書籍,包括詩歌、散文,還有各種各樣的古今中外小說。現在看到這些書籍,也就不難理解為何當初自己會和她走到一起了。陳文斌環顧了一眼書房,笑了笑,然后開始動手收拾。男人收拾自己的東西時,也許會粗手粗腳,快刀斬亂麻。但是在女性的面前,尤其是在幫助女性時,卻會打起十二分精神,調動所有細膩的細胞,展示出一個超有擔當超有魅力的形象,以此來獲得女性的信任和芳心。在這個意義上,可以說是女性征服了男性,而男性征服了自己。

陳文斌小心翼翼地整理著妻子的書籍畫冊等物品,盡心呵護著,只輕輕拂去灰塵,就放回了原處,未敢私自翻動。然而,就在他剛放回去一本書,準備拿取另一本書時,卻不小心將與其挨著的一本小冊子拖拉了出來,小冊子掉在了地板上,半開著。陳文斌迅即俯下了身子,但他并沒有將其撿起,而是蹲在那兒了。像一只狗一樣蹲著,他嗅到了不尋常的東西。

那是一本日記,是妻子韓英的日子。按法律說,他是不能翻看別人的日記的,即使那是自己最親近的人。然而,日記已經翻開了,也許這是天意吧。但老天未免和自己開的玩笑也太大了吧。一開始,自己還覺得有點扯,但越往后看,內心越波動。真的,這是日記啊,有必要浪費筆墨時間做假嗎?

陳文斌相信這是真的!

……

2012年3月25日晴轉多云

今天是我和陳文斌結婚以來,第七次吵架。盡管我不擅長吵架,他也不擅長,但我們還是大吵了一架,我們有我們的吵架方式,雖不激烈,但足夠血腥。理由很簡單,因為懂得,所以彼此傷害很深刻。而吵架的原因是,今天我生日,他忘了。第五次遺忘。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忘了還是我已不再重要了?其實,我并不想真的和他吵,只是想以此來提醒他下次要記得,然而事實證明,遺忘過的每次都會遺忘。吵完后,他一如既往地進了書房,而我獨留原地。我感覺很不爽,不爽。

2012年7月31日夜晚微風

學校放暑假已半月有余。我也從單位請了幾天假,原本打算和陳文斌去我的家鄉看看,我想念巴音布魯克草原了,想念我的父母了。但當我和他說起時,他總說過段時間吧,等他這陣子忙完了。從放假到現在,他總往學校跑,在他眼里哪還有家?哪還有暑假啊?忙忙忙,就他忙。我的假還是請的呢。剛才他來電話了,他說陳文斌沒空的話,他想陪我去。他之前就向我提了多次,這次我沒辦法拒絕他的熱情。他說他愛我,以前是,現在也是。對于這一點,我信。世上總有一個人愛另一個人,在不同的時間里,在變換的場景里,就那么一直愛著,一直掛念著。“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被偏愛的都有恃無恐”,寫的真好。

他?他是誰?陳文斌非常生氣,帶著疑惑往下看著。

2012年8月7日小雨

巴音布魯克草原。他陪我來看了我的父母,還充當了他們的女婿。父母看到我們恩愛的樣子,感到很高興,也很放心。我對他表示很抱歉,但他絲毫不放在心上,說心甘情愿這樣做,倒希望有一天會變成真的。我提醒他莫要說漏嘴。這幾天,我帶他到處轉了轉,一路上他反倒把我照顧地相當好。不過,他玩得也很愉快。如果早來那么兩三周的話,我們就可以參加一年一度的那達慕藝術節了。可惜了家里那位,哦不,學校辦公室的那位,還要讓別人替他來當這個孝順的女婿。明天該回了,先這樣,睡了。

2013年6月18日先晴后雨

唉,這日子到底是怎么了?還能好好過下去嗎?

吵架,吵架。明明都不擅長吵架,但遇事還就是吵了起來。今天是結婚紀念日,說好了要去慶祝的,他怎么就臨時離開了呢?往年的紀念日雖過得不是很好,兩個人要么在家做頓好吃的,要么就是出去吃點好的,即使這樣,我也很滿足了。但今天……“女人逢年過節就是麻煩,所有的節日都是女人的購物節。”一想到他今天說的這句話,心里就來氣。購物節關我什么事啊?我是買了還是賣了?算了吧,這日子遲早是要散架的,過不到一起就干脆離婚吧。

離婚?陳文斌被這兩個字深深刺痛了。快速地往后翻了幾頁。

2014年1月30日陰冷

今天是大年三十。農歷除夕。

早上吃過飯后,陳文斌就給家里貼了春聯,掛了福字,新添了兩盞小紅燈籠,看上去一片喜氣洋洋的景象。之后,我和他到街市上的各大超市逛了逛。新春佳節,人頭攢動,買賣繁榮,喜慶的音樂環繞在整個市區的空氣里。身穿保暖衣服的人們呼出的白色氣息反倒成了他們內心的激情流露。購買了幾樣物品后,我們就回了家。晚飯后,他接了個電話,說是有幾位同事好友約他出去聚聚一起跨個年。隨后他就走了,留我一個人孤零零地待在家里,我將家中所有的燈都打開了。思慮再三,我撥通了“他”的電話。起初,沒人接聽,我有點失落。是啊,估計這個特殊的時候,“他”也在陪家人吧,雖然他的妻子早已去世了,但他還是有一個家的。不像我,哼哼。然而,他很快就打了回來,陪我聊了許久,我的心情好多了。就在寫這篇日記之前,我還煮了碗自己親手包的餃子,邊看聯歡晚會邊享受,真是個美妙的過程。“狂歡是一群人的孤單,孤單是一個人的狂歡”。不就是一個人過除夕夜嘛?

2014年3月25日晴

春暖花開,陽光明媚。今天是我的生日,日子過得真快,似乎又老了一歲。“他”卻說我是越來越成熟,越來越有氣質了。男人的花言巧語。不過我今天很高興,喜歡聽到這樣的話。今天,“他”又一次給了我驚喜,在辦公室里,他帶領大家伙兒一起給我過了生日。下班后,他又帶我去吃了頓浪漫的晚餐。打心里,我挺感激他的,也漸漸地喜歡他了。或許,很久以前,我就喜歡他了。說實話,他和我認識的時間并不比陳文斌晚,可我那時候愛陳文斌比愛他更深,所以最終還是拒絕了他。后來彼此都成了家,但他還是沒放下。陰差陽錯,我們又進了同一家公司,之后,他成了我的老板。今天我們單獨吃晚餐時,他又一次向我求愛了。可我還沒有離婚,他說他會一直等的。我答應過他我要離婚的,現在和陳文斌的日子已經過不下去了,婚遲早是要離的,只是我還不知道該怎么向他開口,也一直找不到合適的時間。然而,這婚是離定了。

2014年5月11日晴轉多云

剛才下樓買菜時,又一次遇見了對面樓上的那個年輕媽媽領著自己的女兒,小女孩一蹦一跳,真是可愛。我們彼此打了招呼,淺淺地微笑致意。不過,我所好奇的是小女孩的爸爸。從來沒有見過他,他會是一個怎樣的男人呢?他也會是一個忙于工作而忘記家庭的人嗎?“媽媽,節日快樂”,聽見小女孩細膩而甜美的聲音,不僅她的母親笑了,我也笑了。母親節!可惜,我至今仍是一個女兒,而不是一個母親。我撥通了遙遠的媽媽的電話“媽,節日快樂!”“謝謝我的寶貝女兒。照顧好自己。”“嗯,放心啦。我會的。”

要是我也是一位母親該多好啊!

2014年6月6日晴

天氣越來越熱,心里也越發地煩躁。強烈的離婚欲望充斥全身,枯燥郁悶的日子使得心情更加沉重。離婚吧,唯有離婚才能拯救目前的自己。然而,離婚這是一個多么沉重的問題,不知道陳文斌會作出怎樣的反應,但又不能讓“他”等得太久。矛盾,煩、煩、煩。

……

陳文斌已經看不下去了。吃驚?驚愕?傷心?悲痛?后悔?苦悶?此時竟然找不到一個合適的詞來描述自己的心情。學者?作家?陳文斌第一次為自己的身份感到尷尬,感到可笑。這幾年,這些年,這十幾年,這幾十年,自己的生活是成功?是失敗?有意義?沒意義?誰能來告訴自己該怎么算這筆賬?又或許,這是一筆永遠也算不清楚,也沒辦法算清楚的賬。只是此時,自己誠然是失意的,又或者是失敗的。

合上日記本,放回原處后,陳文斌走出了韓英的房間。來到客廳,點了一根煙,陳文斌在沙發上坐定,卻沒有心思去吸,只任憑煙徒自燃著,房間里彌漫著淡淡的煙草味。陽光自遙遠的太空而來,穿過鋅合金防盜網,再穿過淡綠色的窗簾,然后經過空氣中的各種微小顆粒物,最后到達客廳時,只剩下了微弱的光芒,憑借最后的氣力投下細碎的影子,但太陽終究會偏移的,這透進來的光終究活不長久。

陳文斌怎么也料想不到“離婚”這樣的事情會發生在自己身上。這不是在寫小說,卻比自己寫小說時虛構的離婚還要擊痛自己的心。盡管小說中的離婚情節極其生動曲折,很容易牽動人心,但畢竟是虛構的,畢竟自己還可以隨時跳躍出來,不會有受挫感和危機感。然而,現實中的離婚雖未經事實化,卻可以先以其聲勢奪人心魂,攝人心魄。或許,人的偉大之處就在于憑其可感知性,推想一切可能之趨勢,但這又何嘗不是人自尋煩惱的可悲之處啊。然而,這婚終究會離嗎?陳文斌不知道,就那樣呆呆地坐著。

傍晚七時許,韓英終于外出歸來了。開門之后,發現屋內昏黑,以為陳文斌又不在家,心中不禁一陣哀嘆,隨即開了門口的燈,換上拖鞋就進了客廳。恍惚中瞥見沙發上一低矮的人影,開燈之后發現陳文斌雙臂撐于兩腿膝蓋處,腦袋低沉,額頭落榻于交叉的手臂上,側臉似有煞氣。韓英心中頓覺疑惑,緩緩地走到陳文斌身邊,方欲坐下,陳文斌開口問道:“他是誰?”韓英一驚,瞬間站直了身子,向后退了一步,呆站在旁。

“我問你,他是誰?”陳文斌抬起了頭看著韓英,問道。

韓英仍舊沒說話。

“我并非有意翻看你的日記,我也知道這樣做是我的不對,但你能告訴我他是誰嗎?”陳文斌追問著。

“這事我原本就打算給你說的,既然你已經知道了,那我也就不隱瞞你了,”韓英頓了頓,接著說道:“咱倆離婚吧。”說完之后,既不感到輕松,也不覺得傷痛。

“你確定?難道真的要離婚嗎?”

“離吧。既然活得都累,就此放手,饒過彼此,好好過各自的后半生吧。”

“我是累,但那是工作上的。我從沒覺得你是我的負擔,以前沒有,以后也不會。有你,我才是幸福的。”

“可是,我不幸福!我很累,真的累了。”

“是因為他嗎?”

“這與他沒關系。難道你還不明白?你說說自結婚以來,你有關心過我嗎?有照顧過這個家嗎?你把大把大把的時間都放在了學校里,甚至連節假日都不放過,你眼里還有這個家嗎?當初和你在一起時,我不覺得物質有多可貴,也不覺得精神會貧乏,但是現在畸形的生活反倒讓我越活越不明白了。各種無奈,各種疲累,壓得人失去了早年的信念和精神。我有什么辦法啊?也許是時代變了,生活跟著變了,可是你也變了。我沒有支柱,這個家沒有溫暖,你給的愛早已不在,我也是時候該離開了。就這樣放過彼此吧。”

“我承認我以前太注重工作了,一心想著自己的夢想,執念過剩,不但把自己逼得太死,也忽略了你,忽略了這個家,都是我的不對。但是,我現在已經意識到自己的缺陷了,知道了問題的所在了。就在昨天,我已經決定重新回歸家庭生活,回歸到平凡的幸福之中。我不想我回來了,你卻走了,更不想失去你。我愛你,阿英。我愛你,不要離開我,不要拆掉這個家。今后,我會承擔起家庭的責任,協調好工作與生活,好好待你的。你知道嗎,今天中午我還看見了對面樓上的那個小女孩了,她很可愛,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阿英,我們一定也會有自己的孩子的。不要離開我,好嗎?我們不要離婚,留下來吧,讓我好好愛你。”陳文斌深情地說著,有一種痛改前非的勁氣。

“可是,我很累,我厭倦了。我已經忍受了這許多年,但我現在真的受不了了,我不想在這里繼續待下去了,我怕自己會瘋掉。你明白嗎?我也可以告訴你他是誰,他就是你的好兄弟方天明,沒錯他愛我,我之前也一直從他那里獲取我所需要的愛,我也答應過他會和你離婚的。可是,現在我誰也不想在一起,我只想一個人安安靜靜地過完下半生,誰的心也不用操,誰的臉也不用看。我會和他說清楚的,我不會和他在一起,也不想再和你在一起了。我們還是早點兒離了吧,我不怪你,你也別恨我。”

“方天明……阿英,以前真的是我忽略了你,我錯了。對于過去,我不求你的原諒,只希望你再給我一次機會,留下來吧,讓我們重新開始。”

“我知道這些年我也有許多不足之處,對你的關懷也不是很到位,我表示抱歉。但你認為破鏡能圓嗎?即便貼縫好了,還會是原來的鏡子嗎?已經失去的感覺還能找得回嗎?我不想自欺欺人,你也別騙自己了。你是一個學者,也是一個作家,更應該清楚那種感覺,早點看清事實吧。別再拖累自己了。今后,該寫作還寫作,該生活就生活。”

“阿英,你真的決定要和我離婚了?不后悔?”

“在日記里,你也看到了,這個決定不是一天兩天了。今天既然已經敞開了話題,那就就此決定吧。”

“看來我陳文斌是把感情走到頭了。好吧,我也不勉強你了。但是你能答應我再過兩三周嗎?那時,我們再辦手續吧。”

“好。我也體諒你,知道你忙,那就再等一等吧。”韓英說完就去衛生間洗漱了。

陳文斌在沙發上坐了片刻后,捋了捋頭發,站了起來,對著衛生間的方向喊道:“我出去一下,吃個晚飯。”

“你還沒吃晚飯啊?等會兒我完了給你做點飯吧。”韓英在里面喊道。

“不用了,你慢慢洗吧。我出去轉轉。”陳文斌說完就出了門。

屋外月亮漸上枝頭,穿過無形的熱氣,灑下如水的清光。天空不甚漆黑,也不甚明亮。人世間,樓市陰影盛大,人行其中,更覺渺小。

“喂,阿旭,我有點事想要問你一下。”陳文斌撥通了方旭的電話,邊走邊聊,一直走到黑暗深處,但那里又何嘗沒有令人厭惡的熱氣呢?

主站蜘蛛池模板: 高安市| 嘉峪关市| 颍上县| 甘谷县| 北流市| 静海县| 大石桥市| 平罗县| 金门县| 宜昌市| 天台县| 开封市| 辽中县| 依兰县| 石林| 土默特右旗| 锡林郭勒盟| 无极县| 特克斯县| 盖州市| 环江| 榆中县| 洱源县| 巫山县| 卢氏县| 招远市| 泸西县| 佛山市| 肥乡县| 康平县| 遵义市| 普兰县| 准格尔旗| 商河县| 大渡口区| 江山市| 嘉祥县| 增城市| 民权县| 汝阳县| 扎赉特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