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兩旁，擺貨的小攤一個挨著一個，從東頭到西頭，人頭攢動，叫賣吆喝，喊聲絡繹不絕。

“借光，借光，要撞著啦！”

“讓開，讓開，前面的讓一下！”

“什么人啊，路本來就擁擠，那么大的三輪車還往里面開。”

“哎呦，你眼瞎呀，看著點開，都撞著我胳膊了。”

擁擠的人群硬是被三輪車擠開了一條路，被擠到一旁的幾個中年婦女嘴里不斷發牢騷，車上滿載都是剛出土的大白蘿卜，上面還粘著泥土。

“沒有素質，連道歉都沒有。”

趁著前面的司機看不見，剛才胳膊被車擦了一下的大媽從車上抽了一根蘿卜放在自己的筐子里，然后跟個沒事人一樣走了。

“妞妞，牽著我手，別走丟了！”

蘿卜被大媽心安理得的放在筐子里后，囑咐一旁嘴里吃著糖的小女孩跟緊自己。

“奶奶，奶奶，你剛才沒給錢呢。”

妞妞嘴里含著糖，指著奶奶筐子里的蘿卜奶聲奶氣的說道。

“你這丫頭，什么錢不錢的，這是人送的，不要錢。”

大媽的語氣理直氣壯，誰叫他剛才撞了我的，連道歉都沒有，拿他個蘿卜，應該的。

“奧。”

妞妞眨了眨眼，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舔著手里的糖繼續跟在奶奶后面。

“哎呦，我的錢。”

腰背佝僂的老婆婆，拄著拐杖，挎在膀子上的竹籃上蓋著一塊白布，通過露出的一角可以看出，里面裝的是雞蛋。

妞妞聽到身后老奶奶的聲音停下了腳步，低頭一看，發現自己的腳下有一張十塊錢紙鈔。

“奶奶，這是你的錢嗎？”

撿起錢，妞妞邁著小腿跑到老婆婆的身邊，好心的問道。

“謝謝小朋友，這是奶奶的錢。”

年紀大了，動作也不利索了，顫抖的手接過錢后，又從竹籃里掏出個棒棒糖緩慢的遞給妞妞。

“給，拿著，這是奶奶謝謝你的。”

“我不能要，媽媽說不能要陌生人的東西。”

妞妞搖了搖頭，沒有接過糖，可是一直盯著糖，心心念的想要。

“小朋友，你幫奶奶撿錢，這糖果是奶奶給你的獎勵。”

“樂于助人的好孩子，是有獎勵的。”

“給，拿著。”

妞妞想到了自己在幼兒園里幫悅悅阿姨撿到鑰匙時，就夸自己是樂于助人的好孩子，還送給自己一個小玩具。

“謝謝奶奶。”

這是給妞妞的獎勵，棒棒糖可以拿，妞妞是個樂于助人的好孩子。

接過棒棒糖后，妞妞道謝轉身往前小跑，朝前面奶奶的方向。

“真是個好孩子！”

看著漸漸遠去的妞妞，老婆婆一直盯著她的身影，就像黑夜里野狼盯著自己獵物一樣。

變了，她的聲音變了，不像一開始那樣蒼老沙啞，反而更像一個年輕力壯的成年人聲音，雄厚有力。

漸漸的，挎著雞蛋筐的老太太消失在了人群里，周圍沒有任何人注意，一切靜悄悄的。

操忙了一天，賣東西的也賣完了，買的也買完東西回家了，太陽西落，人就剩稀稀散散的幾個，攤主都收起了貨物，裝車準備回家。

“妞妞，妞妞，你在哪？”

“妞妞，你出來呀！”

“我的妞妞，你快點出來啊，奶奶都要急死了！”

收貨的車主聽著聲音好奇的望去，發現兩男兩女四個大人吆喝的找小孩。

“你好，請問你有沒有看到這么高的小女孩，扎扎個馬尾辮。”

男人拿著妞妞的照片跑到攤主的位置問道，他的臉上非常慌亂急切，他是妞妞的父親，下班回到家的他突然聽到女兒丟了，慌了神的他急忙滿街的找女兒。

“不好意思，沒看到過。”

“就照片上的女孩，這么高，扎個馬尾辮。”

“真沒看到。”

“麻煩你如果看到，一定要告訴我，謝謝！”

妞妞的爸爸很失望，他多么想聽到肯定的答案，可惜事不隨人愿，問了數十個人，都說沒見過。

“造孽啊，好端端的妞妞怎么能丟呢！”

“我的妞妞，我的乖妞兒，你出來好嘛，媽媽想你了。”

“妞兒，我的乖孫，到爺爺這來，爺爺這有糖。”

一家人扯著嗓子叫喊著，希望妞妞能出現在他們面前，可惜嗓子都哭喊啞了，也沒有一點妞妞的消息。

“怎么樣，怎么樣，有妞妞的消息嗎？”

眾人看著妞妞的爸爸，急切的詢問道，他無力的搖了搖頭。

“姓李的，我去告訴你，你今天要找不到我的妞妞，這日子不過了，離婚！”

“你TMD喊什么喊，那也是老子的女兒，老子也著急，可TMD就是我找不著我也沒有辦法呀！”

“我真沒用，真沒用……”

惱火的妞妞爸自責的扇自己巴掌，扇著扇著抱頭蹲在地上痛哭。

“老婆子，妞妞到底最后在哪給你弄丟的，你這一天天到底瞎忙什么的。”

“我，我，我，不知，知，道，我以為，妞妞一直，跟在我，后面，回到，家，妞妞，就不見了。”

“你以為，你以為，怎么不是你個老東西去死啊，我可憐的妞妞到底在哪！”

“我，我，我……”

妞妞的奶奶一口氣沒接上，一下暈了過去，旁邊妞妞的爺爺連忙扶住，這年紀要是頭跌倒撞地上，不死也成植物人了。

“媽，媽……”

“老婆子，你醒醒啊，老婆子。”

“爸，你快點送媽上醫院，我和紅秀繼續找妞妞，找到了跟你打電話。”

老爺子背著暈倒的妞妞奶奶往村里的醫院趕，妞妞爸爸打電話報了警，又叫了周圍的鄰居或是親戚幫忙一起找，村里的廣播大喇叭里同時也播放著妞妞的尋人啟事。

路旁的面攤處

“這孩子，我看懸，八成是給人拐走了！”

“今天夜里要是找不著，以后想找著就難如登天了！”

面攤的老板說的不無道理，孩子丟了，就是一場和時間賽跑的競技，越早找著越好，短時間內孩子還可能在村里，鎮里，范圍最多超不過縣城，可時間拖久了，孩子可能都被拐到外省了。

“老板，你少說兩句，說不得人家孩子在哪玩睡著了望時間。”

“對呀，老于，閉上你的烏鴉嘴，趕緊下面吧，我的牛肉面你還沒給我上呢！”

“好好，我下面，我不說了。”

老板苦笑幾句，低頭下面，他知道自己說錯話了，有時候有的話最好還是不要說。

“老板，你怎么就這么肯定那家小孩八成被人給拐了呢。”

爐灶旁的餐桌上，陳述放下了碗筷，向老板詢問道。

“我啊？”

“就瞎猜的，誰叫我這兩天這種事聽多了呢，剛才他們一說小孩丟了，我猜那小孩是不是也被拐了！”

“也？”

“難道這種事還有？”

陳述琢磨道，莫非是團伙作案，有目的，有計劃，有組織的。

“老于，你在哪聽的事，我們莊也沒聽過出過這種事呀。”

其他桌的客人停下了碗筷，好奇的問向老于。

“前段時間的事，不是上次逢集會嘛，桌上幾個老顧客閑聊時說的。”

老于的面攤是隨集會流動的，哪個地方逢集，哪天他就去哪個地方開面攤，兜兜轉轉也有二十多年了，素面從原來兩三毛一碗，到現在四塊錢一碗。

老攤子自然有老顧客，有時候一碗面能聊一天，用老于的話來說，家里人陪他的時間都沒有這些顧客陪他的時間多。

下好了面，老于盛在瓷碗里，捏上幾塊牛肉片，端上桌給顧客后，獨自坐在爐灶前的木凳上，點上旱煙，吸了一口后講起了他所知道的。

新莊是個大規模的村莊，住戶就有一千多戶，每逢集會，擺攤的那條街是人山人海，不比城里鬧市的人少。

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每次逢集會都會發生件怪事，小孩丟失，從第一個小孩丟了后，一直到現在已經有十幾個了。

這可是以前從未發生過的事，突如其來的弄得老百姓人心惶惶，十幾個孩子家長使出渾身解數愣是一點線索都沒有發現。

在有關部門和家長的每天每夜的共同合作和努力之下，他們發現一條線索，一個老太太，肩膀上挎著雞蛋籃子的老太太。

每一個孩子失蹤前都和這個老太太說過話，有兩三個家長對這個老太太有些模糊印象，有了線索的警方立馬展開地毯式的搜索。

七天，整整七天沒日沒夜的搜查，整個縣城都被翻了一遍都沒找到，好像這個人人間蒸發了一樣。

現在新莊那邊有個流傳的消息，每逢集會，惡毒的“梅婆婆”就會偷走一家小孩，然后挖出小孩的心臟吃掉。

“老于，你這不是騙人的吧？”

“放你個狗屁，我能拿這事騙人嗎，新莊那邊你去看看，罷了兩次集市都沒用，依舊丟了兩個娃娃。”

“媽的，這事真邪乎。”

“老李家娃該不會就是被拐走了吧。”

“不行，我得回家給俺家的娃說，這幾天不要沒事就往外跑。”

“我也得回家。”

“我也趕緊回家告訴我娃。”

聽著老于這么一說，再加上老李家妞妞失蹤的事一個個沒心思吃面了，急了慌忙的往家趕。

“孫老頭你別跟個驢一樣，面錢還沒給呢。”

孫老頭就是先前要牛肉面的那一個，幸虧沒跑遠，回來付了面錢，把沒動筷的牛肉面裝在袋子里打包，提著袋子就跑。

“唉，這年頭，養個娃都不容易。”

老于感嘆了一句后，把煙槍往石頭上磕磕，抖出槽里的煙灰。

“你這男娃怎么不急著回家和家里說一聲呢？”

走光了，面攤的人都走光，就剩下面攤老板和一旁的陳述了。

“我不是本地人，我來這找人。”

“人，一會就來，我在這等會。”

陳述笑了笑，然后解釋道，他不是本地人，來這是因為有些是要處理。

“怪不得，娃，天怪冷的，叔給你加點熱湯暖暖身子。”

“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