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無言和無月都站在彼岸的身側,看向臉上沒有流露出任何神色的白吟塵,又看了看同樣滿目冰冷的彼岸,大概便明白了白吟塵說這話的含義。
恐怕是上午在那兒茶樓里面,白吟塵向彼岸提出了某種交易,卻被彼岸給拒絕了吧......
至于六夜,則是一看到白吟塵靠近便沖著他露出了一副齜牙咧嘴的模樣,仿佛是看到了什么兇惡的敵人一般,胳膊上的汗毛都不由得倒立了起來,口中也一直發出著類似于野獸一般的低沉的警告聲。
彼岸稍稍揚了一下左手,左側的六夜便瞬間安靜了下來。
彼岸微微垂眸,一雙灰瞳直視著白吟塵,長又密的睫毛擋住了她眼里絕大多數的眼波流轉,似是能夠看穿到對方的魂魄深處。
白吟塵看向彼岸,彼岸這一時間的沉默,倒是并不出乎他的意料。
“不過現在,你已經失去了能夠和我對等交易的立場了。”白吟塵冷冷地說道,眼中似是有著一絲譏笑。
彼岸的臉上依舊沒有任何神情變化,她看著在這透明花骨朵之外的白吟塵,和站在白吟塵身后,正用一種復雜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含笑,還有那些依舊靜立在外圍的黑面人。
如果拼盡全力一戰,自己,能有勝算么......
彼岸用眼角的余光瞥了眼站在她兩側的六夜、顏無言和無月。
如果只有自己在的話,或許可以,但偏偏現在她不是一個人......
“你想怎樣。”終于,彼岸冷聲地開口道,但背脊依舊挺直,立于四人之前。
見彼岸終于開口說話,白吟塵微微勾了勾自己的嘴角,右手隨手朝著彼岸的方向一扔,彼岸只覺得眼中一點小小的銀光閃爍,下一秒,就看到一只銀色的鐲子骨碌碌地滾到了自己的腳邊,打了一個轉兒然后倒在了她的跟前。
“戴上。”白吟塵的話雖然沒有任何起伏,但卻透露著絕對的壓迫力,讓人絲毫不敢有還嘴的勇氣。
彼岸看了看白吟塵,又看了看自己跟前,靜靜躺在那里的銀鐲子,最終還是彎腰,將這銀鐲子給撿了起來,捏在手中打量著。
彼岸將這銀鐲子拿在手里翻來覆去地看了兩眼,從外表上看,這真的只是一只普通得再普通不過的銀鐲子,色澤偏暗,而且沒有絲毫的花紋裝飾,就算扔在街邊的小販攤子上,也絕對會被人給忽視到角落里。
但既然這鐲子是白吟塵扔出來讓自己帶上的,那么它就絕對不會只是一只普通的銀鐲子。
究竟這鐲子會有何用途......
彼岸的眉宇間不由得微微蹙起,一旁的顏無言看到白吟塵扔出來的這鐲子,眼中也同樣是一陣疑惑。
但直覺告訴他,這絕對不會是什么好東西。
“彼岸,你可千萬別戴上啊,絕對有古怪......”顏無言看了眼白吟塵,小聲在彼岸身邊說道。
彼岸沒有吭聲,她自然明白這鐲子絕不會是什么普通人家戴的那種鐲子,但眼下......
彼岸抬眸看向似乎一直在饒有趣味看著自己的白吟塵,就像是在看戲一般,彼岸眼中不由得飛快地閃過一絲暗芒。
戴就戴,誰怕誰。
彼岸心一橫,便直接將這銀鐲子給套到了自己的左手手腕上,看向白吟塵冷冷道,“然后呢。”
“然后?”白吟塵看向彼岸,淡淡一笑,“你,跟我走,做我的人,聽我命令,替我辦事。”
彼岸聽到白吟塵這話,不禁眼眸微微一瞇,“...否則?”
“否則?”白吟塵聽到彼岸的這個問題,眼中似是滑過一絲冷意,隨后目光微微一瞥,看向了站在他身后半低垂著腦袋的含笑。
而含笑在看到白吟塵此時轉過頭看向自己的時候,心里卻是猛地一哆嗦,臉色也是刷的一下白了一大半。
“尊、尊主......”話一出口,含笑才察覺到自己的顫抖和內心突如其來的巨大恐懼。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白吟塵淡淡地說道,“還是提前讓你見一下的好。”
白吟塵話音剛落,原本還好端端站在那里的含笑,卻像是忽然受到了一股巨大疼痛刺激似的,整個人“咚”的一聲,直接倒在了地上,沒有了任何動靜,但雙眼卻是睜著的,而且睜得老大老大,紅色的血絲飛快布滿了她的雙眼,似是能滴出血來。
在顏無言等人眼中,含笑就像是忽然暈倒了一般,但在彼岸眼里,在看到這一幕的瞬間,心便是冷了一大截,但更多的,還是無以言表的震驚,雖然她的臉上沒有流露出任何異樣。
此時此刻,在彼岸的眼中,倒在了草地上一動不動的含笑并沒有失去了自己的意識,相反,她的意識格外的清醒,甚至比她剛才站立著的時候還清醒。
也因此,她才更痛苦。
只見含笑體內的魂魄,就像是被突然困于牢籠之中的野獸一般,在她的體內肆意流竄咆哮,仿佛要將含笑的軀體給活生生地撕開。
怎么會這樣?
彼岸雙眸一瞇,眼中所見已是一個黑白顛倒的世界,也因此,她才清楚地看見,在含笑的身體深處,所埋藏著的那一塊小小的聚魂石,而此時那聚魂石卻像是受到了什么東西的壓迫一般,中間周圍的一圈,竟以肉眼可見的程度掉落著聚魂石的屑片,如同風中四處散落的花粉,那模樣,就像是這聚魂石被什么人給直接狠狠拿捏在了手掌之中。
“咔”的一聲極小的聲響,聽在彼岸的耳中卻是如同晴天霹靂。
那是聚魂石會產生肉眼可見的裂縫的預兆。
一瞬間,白梅的魂魄在自己眼前被生生分裂,她的聚魂石碎滿了一地的畫面如同走馬燈一般,閃現在了彼岸的腦海之中。
“住手!”
幾乎沒有任何思考,彼岸脫口而出沖著白吟塵喊道,低沉的聲音里,是快要壓抑不住的怒火,這一刻,彼岸這一雙沒有任何色彩的瞳仁之中,卻是隱隱泛著一層熾火般的紅色。
白吟塵在看到彼岸眼底那一抹一閃而過的火紅,卻是微微一怔,對于含笑的控制,也一下子松了手。
“呼......呼......”仿佛從鬼門關走了一遭回來的含笑,立馬大口大口地喘著氣,一時間,豆大的汗珠從含笑的額頭滑至她的臉頰邊,但含笑還是咬了咬牙,用手支撐著自己的雙腿,艱難地站了起來。
與此同時,彼岸自然也看到了,在含笑站起來的過程中,從她左手胳膊滑落到了她手腕上的那一只銀色的鐲子。
和自己左手上戴著的這只,可謂是一模一樣。
“現在,你應該明白了吧。”白吟塵看向彼岸,原本以為看到含笑這一幕的彼岸的臉上,多多少少會流露出一些驚慌失措的表情,但卻是沒有想到,此刻的彼岸依舊是一臉的冰冷,仿佛這一幕的殘忍與絕望,根本動搖不了她。
哼,逞強......
白吟塵暗自冷笑道。
“我聽你的......”半晌,彼岸才終于緩緩開口道。
“彼岸!”一旁的顏無言聽到彼岸這話,頓時便是急了,他雖然不明白剛才的含笑究竟經歷了什么,但是個人都能看出來,含笑此時那半死不活的模樣,一定與白吟塵那銀鐲子有關。
顏無言的雙眼立馬便定格到了彼岸左手手腕上的那一只銀鐲子,心里一急就想要去把它給抓下來,結果他剛往前走出半步,屏障之外的白吟塵又一次冷冷開口道,“除了我以外,沒有人能摘下來,死了這條心吧。”
“不試一試怎么知道。”顏無言皺著眉頭說道。
“哼,你盡管試,但我可以告訴你,硬摘,只會感受到成千上萬倍的絕望。”白吟塵不以為意地說道。
彼岸微微低頭,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這只銀鐲子,心里便已經明白了白吟塵的言下之意。
也只有戴在了自己的身上,彼岸才看清,不知何時,這只銀鐲子的內環、與自己的皮膚所緊緊貼在一起的那一側,居然隱隱透著只有她才看得見的淡淡光芒,而這光芒,不是普通的光芒,就像是許許多多十分細小的魂魄碎片,拼湊在了一起,拼成了一個環狀,而眼下,竟有無數的千絲萬縷從這環狀內延伸而出,在自己沒有察覺的時候,就已經和自己的魂魄連接在了一起。
如果硬將這手鐲摘下來,無疑是要將她彼岸的魂魄給硬生生地往她身體外頭扯。
這樣的痛楚,是彼岸絕對想象不到的。
這個混蛋,把別人的魂魄當做什么了......
彼岸不由得暗自咬了咬牙,看向白吟塵的眼底不禁泛起陣陣殺意。
“我的話還沒說完。”彼岸低沉著聲音說道。
白吟塵看向彼岸,似是看不到她眼底的殺意,臉上掛著若有若無的微笑,“你說。”
“我跟你走,沒問題。”彼岸說著,頓了一頓,目光落白吟塵的雙眼之中,“但是,你不允許動他們一根手指,放他們安全離開。”
聽到彼岸這話的顏無言,心里不禁咯噔了一下,一絲莫名的羞愧之感卻是漸漸浮上心頭。
白吟塵輕描淡寫地掃了一眼似是視死如歸的彼岸,他的聲音如流云一般,漸漸化在了這微風之中。
“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