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吟塵離開彼岸所在的院落之后,便原路返回回到了方才那一角的花園。
不出意料,那林疏沫還是一個人靜靜地待在這里,只不過這一次不是坐在石桌邊,而是立于那小小的池塘旁。
清澈見底的池塘倒影著林疏沫的身影,似是因為從不遠處傳來白吟塵的腳步聲,池中魚兒從林疏沫的倒影上游過,尾巴輕輕一擺,便甩起一圈圈蕩漾的漣漪。
林疏沫微微抬眸,如月牙般寧靜的雙眸中,透著一絲淡淡的涼意,但望向白吟塵的臉上,依舊掛著他那標準式一般的微笑。
“來了呀。”林疏沫笑道。
“你在這,我能不來么。”白吟塵冷冷地說道,似是一點都不待見林疏沫。
“你就這么不希望我來呀。”聽到白吟塵如此疏遠的回答,林疏沫不怒反笑。
對此,白吟塵倒也沒有回答,只是壓低了聲音開口問道,“這一次的目的是什么。”
林疏沫雙眸微瞇,一步步離開池塘邊,走到了白吟塵跟前嘴角微勾,“我不是說過了么,當然是為了見你一面。”
“有話直說。”白吟塵眼眸微沉,并不打算與林疏沫繞彎子。
看到白吟塵懶得與自己多說一句話的模樣,林疏沫的臉上依舊保持著他的笑容,只是這笑容,也漸漸變得滲著冷意,“你堂堂白落堂尊主,對于我會出現(xiàn)在這里的目的,竟然都會不知道么。”
白吟塵沒有立馬開口,只是就這么靜靜地看著林疏沫,半晌,才說道,“既然這樣的話,那我會在這里的理由,也不用我多說了吧。”
“嗯,不用。”林疏沫笑道,說完,卻是抬腳走過白吟塵的身邊,繼續(xù)往前走去。
但沒走出兩步,身后便傳來了白吟塵的說話聲。
“那你打算怎么做。”
林疏沫停下腳步,回過頭來,卻是只看到白吟塵的背影,眼中,不由得閃過一絲目不可及的落寞,但他的嘴角,卻是依舊微微上揚著,“或許再過個五年,你我可以坐下來好好敞懷對飲一杯吧。”
林疏沫說完,沒有再做停留,一甩衣袖回過身,朝著大門口堅定不移地走去。
直到腳步聲完全消失在耳畔,白吟塵這才回過身來,往著這一角庭院的院落門口望去,結果卻是一愣。
原本以為會空無一人的廊下,卻是看到彼岸正端端正正地站在那樹蔭之下,靜靜地看向自己。
“落落......”喃喃自語著,白吟塵的眼底不禁滑過一抹淡淡的光芒,隨即才回過神來,大步往著彼岸所站著的方向走去。
“你怎么來這里了?”白吟塵走到彼岸跟前問道,同時也瞥到了不遠處,六夜正蹲在那兒的臺階上,嘴里還叼著不知道從哪里拔來的狗尾巴草。
“有點在意。”彼岸說道。
白吟塵眨了眨眼,開口道,“你指......林疏沫?”
“嗯。”彼岸點點頭,“那是你朋友嗎?”
“......”白吟塵沉默了一下后,才說道,“熟人。”
聞言,彼岸只是稍稍挑了挑眉,然后正色道,“那我就直說了,他的魂魄狀態(tài)不大好。”
“不大好?”白吟塵一愣。
“嗯,似乎是重病纏身一樣,很虛弱。”彼岸一五一十地說道。
之前當彼岸第一次看到林疏沫的時候,便已經(jīng)察覺到了林疏沫的魂魄樣子似乎有些奇怪,但看林疏沫的外表,又與常人無異,便沒有太去關注,但方才第二次站在這里看著林疏沫離去的模樣,彼岸這才確信了,自己第一次的時候沒有看錯。
這個外表看似健康的林疏沫,卻是在遭受著病痛的困擾,而且還不是一般常人會得的疾病。
想到這里,彼岸不禁微微蹙眉。
如果只是一般的疾病,那也只會侵蝕人的肉體,但林疏沫的身體無疑是健康的,虛弱的,僅僅只是他的魂魄。
那種感覺就仿佛,原本是一杯純凈的美酒,此時卻是被人兌了一大半的白開水進去,再甘甜的美酒,都會變得索然無味。
察覺到彼岸的神色似乎有些不對,白吟塵也不由得微微蹙眉,隨即又想到方才彼岸說的是林疏沫的“魂魄狀態(tài)”,而不是林疏沫的身體情況,一種不好的預感頓時在白吟塵的心中產(chǎn)生,“難道說,他也......”
“他也什么?”聽到了白吟塵的小聲嘀咕,彼岸抬眸看向白吟塵問道。
“嗯?哦,沒什么。”白吟塵這才回過神來,看向彼岸直直地望著自己的灰瞳,卻是微笑著輕輕搖了搖頭,右手輕輕撫了一下被微風吹到了彼岸嘴角邊的一根細發(fā),話題一轉,柔聲道,“餓了吧?我?guī)闳コ孕〇|西。”
聽白吟塵這么一說,彼岸才意識到自己確實有些餓了,便轉過身朝著蹲坐在不遠處的六夜招了招手,不知為何滿臉寫著不開心的六夜,頓時就兩眼放光地奔跑了過來,蹦蹦跳跳地跳到了彼岸身邊,同時還不忘暗暗瞪了白吟塵一臉。
不過白吟塵自然不會去計較六夜怎么看自己,就假裝六夜不存在一樣,帶著彼岸往大門口走去。
走出了宅邸之后,彼岸原本以為又要坐馬車了,結果卻是沒想到,白吟塵就帶著她和六夜穿過了大門口對著的街道后,就這么筆直地走進了對面的一家外觀簡陋的小店鋪。
說是小店鋪或許還有些抬舉它了,它甚至沒有一個好好的店面,只是一家用幾個細竹竿支撐在道路旁的一家路邊攤罷了。
但白吟塵似是根本就不在意這些,用手一扶他潔白如云的下擺后,便十分自然地在一桌空的木桌邊坐了下來。
彼岸不禁有些意外地看著白吟塵。
“怎么了?”察覺到彼岸正用著一種奇怪的目光看向自己,白吟塵便有些疑惑,“不坐嗎?這里的面條還是可以的。”
“哦。”彼岸點點頭,便在對面坐了下來,六夜見彼岸坐下來了之后,這才在彼岸身邊的位置上大大咧咧地坐了下來。
“哎喲這不是白公子!您怎么親自來了呀!要吃面條的話就打發(fā)下人來大娘這兒跟大娘我說一聲不就好了嘛,不用您親自過來呀,我這兒會臟了您的衣服吶。”一個胖胖的大娘臉上帶著驚訝又歡喜的表情走了過來,頭上還綁著白里泛黃的頭巾,看樣子應該就是這小攤子的主人了。
白吟塵只是淡淡一笑,道,“兩...三碗面條。”
說著,白吟塵不禁淡淡瞥了眼彼岸身旁那已經(jīng)不再瞪著自己,而是有些好奇地打量著周圍環(huán)境的六夜,那樣子,活像一條被圈養(yǎng)已久、好不容易才放出籠子來玩的小狼狗。
差點把這家伙的存在給忘記了......
“好嘞。”大娘說完,又沖著坐在白吟塵對面的彼岸和六夜笑了笑之后,便轉過身往支著一口鍋的簡易灶臺邊走去。
彼岸看著眼前這位不管是氣質(zhì)也好、服裝也罷,都與這家小攤子格外的格格不入的白吟塵,但當事人卻是一副極其自然的模樣,彼岸不由得開口道,“你還真是個怪人。”
“嗯?”聽到彼岸忽然這么說,白吟塵微微一笑,眼中滿是柔和之意,“為什么這么說?”
“難得看到你會對人露出真心實意的笑。”彼岸說道。
“這點......其實你也一樣吧。”白吟塵淡淡地笑道。
彼岸聞言一愣,稍稍有些不服氣地沉默了一下,卻是無法反駁。
“然后呢?”看到彼岸沉默不語的樣子,白吟塵不禁有些想笑但又不敢笑,生怕彼岸會生氣,便繼續(xù)問道。
彼岸這才又抬起眸子來,看向白吟塵道,“和望月樓的時候一樣,比起那些富麗堂皇的地方,你似乎更偏愛這一類普通百姓才會來的地方。”
“嗯。”聞言,白吟塵倒是難得地看上去像是思索了一番的模樣,隨即點點頭道,“大概是本性驅使吧。”
“本性?”彼岸卻是不由得挑了挑眉,“那你穿得倒是挺光鮮的。”
“哦?”白吟塵微微一愣,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穿著的這一身衣服,眼底卻是浮現(xiàn)出一抹懷念帶著些寂寞,輕聲道,“我只是喜歡這布料的月牙白。”
彼岸眨了眨眼,“你喜歡白色?”
“可以這么理解。”白吟塵點點頭。
兩個人就這么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的時候,那一頭的胖大娘便已經(jīng)煮好了三碗香噴噴的面條,給白吟塵三個人端了上來。
“三碗面條來咯,白公子你們慢用啊,還有什么想吃的盡管跟大娘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