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淄郡的紅蓮寺,立寺有近二百年的時間。底蘊深厚,信徒遍布,在天下的西方教勢力中也能位居前列。方丈九燈禪師本就是金剛鏡高手,更憑借一道佛門秘術――步步生蓮,威震東方五郡。
據傳天機閣曾有意將之列為武榜未名的侯選人,但因為九燈禪師久不出手,真正實力無法考證,只好讓北荒魔頭拓跋休摘去天下第十的稱號。
紅蓮寺戒規森嚴,素有清名,每年都有幾十虔誠的信男削發舍身入寺。合寺有上千僧眾,吃喝拉撒也是一筆不小的費用。單憑信徒的香火錢,只怕沒辦法為了幾百尊佛祖、菩薩、羅漢鑄造金身。
幸賴紅蓮寺歷代方丈頗有遠見,于城內外廣置田地產業。交由世俗信眾打理,又遣修佛無成的老和尚監管。如此一來,細水長流。
城郊有座桃花山莊,是紅蓮寺為數眾多的產業之一。擁有百余畝的桃花林。引赤松嶺上的溫泉入林中,林下細密的溝渠像蛛網樣蔓廷。
這兒的桃花,四季常開。
赤松嶺西邊,半山腰掛著條三疊瀑布。此地比較僻靜,除了上山打柴的樵夫經過,平常少有人至。
瀑布落處,聚成了一處寒潭,深不見底。
潭前的天然青巖,少年半盤腿端坐其上,雙目緊閉,嘴唇不動,似在打坐。
月白長袍整齊的疊好,放在巖石底下。他赤裸著上身,白練般的身體上多出了一處處紅印和烏青的淤傷。
旁邊放這個敝口的粗陶甕,里面空空地盛著水。
此處離桃花山莊不遠。由著山路向下望去,可見不遠處一片落英繽紛的花海,宛若人間仙境。
徐長卿那日回到自己草廬,他從小體質殊于常人,只幾天,傷口很快得到了愈合。本打算立刻收拾行囊,離開臨淄郡。卻聽說到處都有官差在搜檢盤問,水道陸路都被封住了。加之擔心遇到那什么長生教的人。便想著突破到六品境界,有了些許自保之力,再出發。
六品,淬練軀體,強化肉身。身體的強度、氣力都會上升到一個嶄新的層次。若說紫府真氣是水,那么武夫的身體便如容器,需知有容乃大。
而突破六品境界無外乎三種途徑。最上乘者,如那些資質絕倫的天才武人,直接以力破境。中等,則借助外力淬練體魄。最次,就是服食丹藥。這種方法局限性很大,因為有效而不留后遺癥的丹藥非常難尋,除非是那些底蘊深厚的大宗派子弟。
從楊大眼的閑談,得知赤松嶺西邊有處適合的瀑布。從山路走,離他的草廬大概有二十來里。
徐長卿帶了些干糧,還有那尾愈發靈性的金鯉來到這,今日已是第六天了。
借助三疊瀑布的強大沖擊力,打熬身體筋骨。從剛開始只能堅持半刻鐘,到現在的一個時辰。饒是徐長卿的恢復能力驚人,身上仍是留下了數不清的淤傷。
徐長卿睜開眼,吐出一口濁氣,站起身來,仰望面前這條足足十幾丈長的瀑布。
這么久的積累,也該換來厚積薄發了。此刻,他的精神、氣力都調整到了最佳狀態。
瀑布的下面其實有一座天然的石臺,可由于水流的阻隔,在外面是完全看不見的。飛流擊打在石臺上,不知多少年了,卻并沒有絲毫的變化。
腳尖一點,身體輕盈地騰空而起,越過寒潭,闖進了瀑布中。
“嘩嘩……”
強勁的水流立刻從頭頂貫下,裸露的肌膚上,舊傷未愈,新傷已添。徐長卿面不改色,緩緩的盤腿坐在石臺上,雙目合攏,默誦起《太清感應篇》,練精化氣的七百余字早就爛熟于心。
瀑布,寒潭,參天古松。一尾豐腴的金鯉不時躍出水面,水晶般的眼珠子十分靈動,似乎有人的情感。
“玎玎玎……”玉器發出悅耳的敲擊聲。
羊腸山路上走來一位藍衣少女,手里拎著桃花枝?;ò陭善G,顯然是剛剛摘下來不久,
少女的纖長的細腰,真真是盈盈可握。奇異的是,腰間竟還佩著根通體翠綠的枝椏,約有半尺來長。樹枝的尾端掛著一串飾物,雪蟬絲拴著十余米粒玉。走起路便發出悅耳的玉擊聲。
她嘴里嘟囔著:“死光頭,太小氣了,本姑娘不就摘了些桃花,至于嗎?”顯然是從山下的桃花山莊而來。
此時的太陽雖不甚毒,但少女光潔的額頭仍注出了晶瑩的汗珠。藍裙少女老遠就聽到瀑布的聲音,此刻走進了,又發現了那一眼清澈的潭水。
她玩心驟起,拎起裙子,拿著那根幾尺長的桃花枝飽飽的蘸滿了水,向著四周揮灑。
“菩薩施雨,普降甘霖”
…………
“菩薩施雨,普降甘霖了”
瀑布里的徐長卿,凝神聚氣,正到了最關鍵的時刻。就差那么一絲,做人突破那道屏障了。忽然耳畔傳來了奇葩的聲音,讓他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心魔入侵了。
不對啊,心魔入侵,不應該是一品武夫晉升陸地神仙,跨入天門前,才會遇到的嗎?自己突破個小小的六品,是哪門子的心魔啊。
少女叫著鬧著,不時也向四周觀望一下?;蛟S她自己也知道,此刻的模樣,要多傻有多傻。
“呵呵呵……”
“蓬”潭中忽然濺起了一束水花。
“啊”她被嚇了一跳,
金色鯉魚高高的躍出潭面,吐出一口水后,輕輕掃了少女一眼,又落回了幽潭中。
剎那之間,人魚對視。少女感覺自己被一只魚鄙視了。她氣惱道:“壞家伙,你弄濕我的裙子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反正裙子已經濕了,此處無人,不妨在潭邊戲耍一回。
少女仔細觀察了一會兒,發現四周的確鳥都不見一只。緩緩解開玉質腰帶,褪下那件無比華美的廣袖流仙裙,露出里面貼身穿著的雪白襲衣,薄如蟬翼。
修長玲瓏的身段,吹彈可破的肌膚。讓人不得不埋怨造物主的偏心,所有的靈秀都集中到了一人身上。
她彎腰脫下套在玉足上的蠻靴,慢慢踩著寒潭水。涼意從腳心直透腦門,少女在潭邊舀水玩。
而那只金鯉再次冒頭時,已經在寒潭那端了,離瀑布很近。浮出半個身子,遠遠的望著那處美得不可方物的風景,寶石藍的魚眼里露出嫌棄之色,似乎在嘲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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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瀑布大約有兩里遠的松林下,站著一白衣女子,她輕輕展開手中的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