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長生教
- 大秦龍蟒記
- 宴秋
- 2819字
- 2017-12-03 22:00:15
老更夫知道,幾年前,修文坊就潛藏了一窩老鼠。但他不在乎,一則李神策都死了,二則這群老鼠啃食是誰的根基?
日頭漸漸上升,給受到詛咒的修文坊,帶來了些許的溫暖光明。幾戶人家的仆婢小心翼翼的出門,快步走出街道,去往市集采買。
她們的驚恐,源于那場災難。
七年之前,這條街上無數簪纓世族人頭落地。猶其是轉角的那座相國府,血流成河。一百七十六口人,無論老幼,全被秦軍斬下人頭,累成一座小山般的京觀。
除了神秘的老更夫外,沒人知道。蛛網連結、瓦礫遍地的相國府,地面下其實別有洞天,悄然建成幾間巨大的石室。瞞過了世人的眼睛,也躲過了黑冰臺的耳目。
九支有嬰兒手臂粗的檀香,清煙繚繞,異香盈室。供奉的卻不是三清四御,諸天神佛。
石壁上掛著的一幅巨大畫卷,畫上有一座無比倫比的宮苑,臺基高高插入白云。
千萬間樓閣,雕梁畫棟,富麗堂煌,豪華蓋世絕倫。
數千奇裝異服的修士,逡巡在宮殿之外。
臺下百萬如林侍立的精兵強卒,旗幟翻動如北溟之波,戈矛弓弩之光耀比日月。
天地間沒有一座宮殿可以與之媲美。凡人只要看上一眼,便會情不自禁的生出朝拜之感。它的煊赫威勢,足以讓九天上的仙神屈膝臣服。
石室空曠素凈,幾十個黑衣人在為首中年大漢的帶領下,三跪九叩,五體投地的進行朝拜。
“玄王治世,長生不死。千世萬劫,君臨三界?!?
“玄王治世,長生不死……”
“……”
他們齊聲祈祝三遍,聲音不大,卻都帶著發自內心的虔誠。為何對一幅畫卷如此狂熱,畫卷上那座透著亙古不滅威勢的宮殿,又蘊含了什么?無從知曉。
這些人完成莊嚴肅穆的神秘儀式后,按照一定的秩序坐好,等級分明,組織有序。
為首的中年男子面帶青銅面具,身穿獸紋黑色錦袍,一頭長發整齊的束在銀絲冠內,顯得英武而又尊貴。他面朝眾人,盤膝坐在畫卷之下。
長生教三年前暗設的淄水堂,現任堂主,步歸天。
這是步歸天出關后的第一天,立刻召集了所有教眾,處理堂內的事務。
石室十分巨大,二十來人依次盤膝坐下,不論男女,都是統一的黑色武士服。其中為首三人坐在前面,離步歸天更近些。
“屬下參見堂主?!?
錦袍男子抬了抬手,聲音從青銅面具下傳出,“既入神教,便同血親,諸位勿需多禮。教主苦心謀劃的大業,時機將臨。我等還需更加努力,為教主分憂才是?!?
從外表看,堂主氣勢肅穆,讓人畏服,說的話卻很平易近人。步歸天看向三人中唯一的女子,當然,他臉上帶著面具,只能讓人大致感受到目光的轉化。
“莫寒,采集精血的事,素來是由你負責的。我閉關這一個月,情況如何?”
她叫莫寒,人若其名。一枝開在萬丈冰崖的寒梅,雪膚玉肌,傲骨卓群。
挺翹飽滿的身材掩藏在一襲黑衫下,然而熟悉她的人都知道,那雙青蔥白玉般的柔荑,多么善于摧人心肺。
冰冷與火辣,兩種氣質在一個人身上共存,這是個神秘的女子。就連分管臨淄郡的堂主,也只知道,她與教主的關系匪淺。
面對強大而又神秘的堂主,莫寒眼中的冰寒淡漠也沒有改變,微微欠身道:
“回稟堂主,臨淄城內外最近共有兩百三十一名壯年男子身亡。除了二十名空子,四個死去時間超出三刻鐘的除外,其余近皆得手。加上之前三個月的,應有千余滴了?!?
“善,冰魄瓶也將近要滿了,爾等還需更加努力。不日我將回東??な雎殻脤ⅰ瘞Щ乇窘獭!?
普通成年男子全身的血液將近有十斤,但能稱之為“精血”的通常只有一滴。精血,是凡人心尖上的一滴熱血。許多妖魔喜歡吞食人心,便是因為這滴“精血”含有蓬勃的生機與靈氣。
而空子,是長生教的暗語。沉迷于酒色者,身體虧空太大。心尖上的那滴“精血”早就消耗盡了,就稱作空子。
相反,氣血充沛的強大武夫,身體內這樣的精血,自然也是成倍增加的。
“堂主啊,”說話的是莫寒左邊的男子,淄水堂三位掌舵使之一,天煞。
幾日前,他一舉突破四品的門檻。
天煞相貌陰鷲,面帶戾氣,行事手段向來是極其狠辣。內心早就對窩窩囊囊地偷死人精血,很不滿意,如今更是當面表達出來了。
“照屬下看,這樣采集死人的心頭心血,實在太慢了,怎有殺人取血來得快。”
此言一出,可是在挑戰堂主的權威,石室中的氣氛瞬時緊張了起來。許多位分不夠的教徒,紛紛低下頭。
“你看綠妖尊者在扶桑島,就是那么干的。每年他們帶回教內的精血,多達上萬滴。堂主……”
步歸天臉上帶著青銅面具,叫人看不透他的表情,但石室漸漸冷下來的氣氛,已經有了答案。
看來自己許久不曾出手,在一些人眼里,成了可以挑釁的憑證。若殺人取血可行的話,哪里還用天煞來提醒。臨淄是齊地的心腹所在,設置臨水堂的主要任務是為了收集情報,取血反倒在其次。若是引起黑冰臺的注意,幾年來的苦心經營便將付之一旦。
空氣凝滯,步歸天緩緩伸出手掌,成爪,雄渾至極的金色真氣在五指間翻騰,一股強大的吸力從手中放出。
天煞渾身冒著冷汗,感覺到自己被一股強大的氣勢鎖定,紫府內的半點真氣也提不起來,身體不由自主的向前滑去。
本以為這個躲在青銅面具后的堂主,也不曾見過其出手,一直以來只是在故弄玄虛。自己晉升四品(神識鏡誕生神識,祭煉法寶,感知入微。)后,在這步歸天面前,怎么有該了說話的底氣。
卻沒想到,步歸天不出手則已,一出手便勢若雷霆。兩者差距如此之遠,天煞心如死灰。
然而,在還有一半距離時,步歸天出人意料地撤回了爪勁。
天煞的膝頭在地上磨出了兩道血跡,任何試探之心都煙消云散。他雙手撐地,如搗蒜般的磕頭。
“屬…下知錯,屬下知錯,屬下失言,請堂主降罪?!?
長生教立根于東???,這些年暗中發展極快,自然有一套行之有效的教規。對于以下悖上之人,素來主張施以酷刑――“炮烙”,據說這是教主親自定下來的規矩。
下首的二十余教眾中,雖有與天煞交好的,但因職份低微,壓根兒沒有說話的資格。
莫寒依舊冷若冰霜,事不關己,不聞不問
右邊是位年老的掌舵使,努力睜開渾濁的眼睛,開口求情道:“堂主,天煞一時蒙了心竅,生了妄念,的確罪該萬死。念其過往的苦勞,饒他一次吧!”
步歸天冷啍一聲,若非當下正是用人之際,淄水堂掌舵使,天煞,此刻已是他掌下之鬼了。
“天煞,你知道嗎?在長生教,誰也不可以違抗教主的命令!連一絲的懷疑也不允許有!”
步歸天不允許教眾殺平民取血,并非因為仁慈,僅僅因為這是教主的命令。
莫寒眼眸微動,在座的人中,可能只有她清楚。長生教,之所以不想大肆屠殺平民,是因為擔心觸怒秦皇,使其撕毀當年的承諾。一怒之下,派遣黑冰臺入東???。
“綠妖尊者在扶桑國可便宜行事,這是教主之令。齊地五郡,各地明暗分堂,不許殺害平民取血,亦是教主之令。本座,不管別人是怎么做的。在淄水堂,不行。”
“屬下知錯,請堂主怒罪?!碧焐沸闹锌v有不甘,可實力不濟,卻也只能一再低聲下氣的求饒。
他也并非真想挑戰步歸天在淄水堂的權威,長生教上下尊卑秩序嚴格。但若是上司的實力不能服眾,手下難免會起輕視之心。
步歸天冷啍一聲,宣判道:“天煞,質疑教主圣令,以下悖上。廢去掌舵使一職,貶為普通教眾,以觀后效。”
天煞知道自己躲過一劫,提著的心稍稍放了下來。同時又在暗中猜度,步歸天,到底到了什么境界。
“本座閉關月旬,消息閉塞。除了劉老匹夫發兵天夷郡之外,還有其他要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