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龍放下碗筷追了出去。

沈招波怒吼一聲，“坐下。”

但是，沈小龍依舊沒有停留，直接跑了出去。

在木房子外面的一顆大樹下，沈云點燃了一支香煙，滿眼愁緒，特別是袁仕鳳那句話可以讓他想象到奶奶跟著他們是受了多大的委屈。

這一刻，沈云抬頭看著漆黑的星空，清澈的眼眸里面露出了一絲感傷，在那浩瀚的星云中，他仿佛看到了奶奶的笑臉。

“奶奶，您在哪兒，沈云好想您，您還好嗎？”

“您放心，我一定會帶你您離開這里的，去京北，我服侍您……不會再讓您受任何委屈?！?

猛地吸了一口香煙，沈云決意的眼珠子里面閃過一絲痛楚。

“沈云哥?！鄙蛐↓埧吹搅怂?，然后跑過來，并站在他面前，低著頭說道，“剛才的你別往心里去啊，我爸媽就那個脾氣，你也知道……”

“不用說了。”沈云打斷他的話，如果沈招波對自己有意見，可以沖自己來，但這樣對待奶奶就是不行。

百善孝為先，沈招波已經失去了最基本的道德禮儀，就連生養他的父母都已經忘記了。

這種親人還能指望他們什么，還能拿來干什么？

最可氣的是沈云沒想到沈招波會變成這樣，小時候沈招波對自己和沈小雨都不錯，有吃的也會給他們拿一點兒。

沈云的爸爸和他是親兄弟，除了他們之外沈云還有三個姑姑，因為那個年代人們覺得多生兩個孩子勞動力大一點，計劃生育也管的不嚴，這才導致華夏人口的出生率迅速增長到全球第一的重要原因。

三個姑姑外嫁之后，沈云只在父母的葬禮上見過一次，之后再也沒見到了。

這可以理解，但是沈招波這樣對待奶奶令他特別氣憤和奧怒。

他是奶奶親生兒子啊！怎么可以這樣對待奶奶？

其實，沈云心里面很清楚，這一切都是袁仕鳳弄的鬼。

聽奶奶說過，袁仕鳳還沒過門兒就要求分家析產，爺爺奶奶沒有辦法，當時找一個兒媳婦很不容易，就順從她的意思，表面上分家，私底下奶奶還是比較關愛沈招波一家。

相比于沈云的父母，奶奶更看中沈招波。

俗話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跟什么樣的人在一起就會養成什么樣的性格。

沈招波跟袁仕鳳結婚二十多年了，他骨子里面原本的淳樸和善良已經變成了一種惡毒。

就像一個患有艾滋病的女人跟一個健康男人結婚后，用不了多久……這個男人也會染上艾滋病。

這樣的道理是同源的。

“我想去看一下奶奶，小龍，麻煩你帶一下路，好不？”沈云剛才沒有吃飯，奶奶受到如此委屈，他也沒心思吃下去，況且袁仕鳳做的飯菜，他真心不想吃。

沈小龍的爸媽對沈云態度不好，甚至堪稱惡劣至極，所以沈云對沈小龍也用了麻煩二字。

因為他并不知道沈小龍會以什么樣的立場看待這件事。

如果，他站在沈招波的角度，就一定會認為袁仕鳳說的話是有道理的，是理所應當的。

反過來，如果沈小龍站在沈云的角度，用傳統道德的百善孝為先去思考，就一定會覺得沈招波和袁仕鳳的做法很惡毒。

再說了，一個老人能吃多少米。

人都有老的時候，沈小龍從小就養成了這種思想，可想而知，當沈招波和袁仕鳳老了，沈小龍也會用這樣的方式對待他們。

因為，在他骨子和思想里面深深的刻著，“人老了就不吃飯，吃飯就是浪費糧食?！边@種思想。

沈小龍猶豫了一下，目光四處撇了撇，最終篤定著語氣，道，“沈云哥，奶奶她在……”

“在什么地方？”沈云有些急了，他隱隱覺得奶奶受到的委屈不止于此。

“在……”沈小龍呼吸了一口氣，“你跟我來吧！”

“好?！?

沈云跟著沈小龍一直走，在沈云的印象中，這個方向是以前養豬用的豬圈。

沈云越走眉頭越發擰緊，心跳也加深了些許。

“奶奶在里面。”沈小龍停在豬圈外面，指了指里面一個昏暗的角落。

沈云目光看過去，只見在這個四處漏風，遮不住風雨的豬圈角落里面，平鋪著一塊木板，上面蜷縮著一個大約七十八歲左右的老人，身上蓋著凌亂臟臭且到處都是泥巴的單薄被子。

與其說是被子，其實就是那種最單薄的布。

秋分時節，老家的夜晚特別冷，就算是一個壯碩的男人也不敢在凌冽的風中多呆半刻鐘。

“叮叮?！被蛟S是聽到了豬圈外面傳來的聲音，奶奶用手指頭敲了敲“床”前從來沒有洗過的碗，以為是袁仕鳳給她送飯來了。

“奶奶！”沈云的鼻子一下子酸了，直接撲過去噗通一聲跪在低矮的豬圈里面。

走近了，沈云才發現，奶奶日漸消瘦，昔日臉上的笑容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那種干枯如柴，皮膚黝黑，骨瘦嶙峋的感覺，讓人忍不住心痛不已。

“你……你是沈云？”奶奶幾乎凹陷的眼睛有些不敢相信的看著沈云。

“嗯，奶奶，我是沈云，我是沈云……”沈云已經泣不成聲了，什么時候奶奶變成了這個樣子？

沈云的心很痛，很痛，就像有人用刀子在割。

“沈云，你真的是沈云，我的孫兒啊，奶奶好想你啊！”奶奶眼眶里面流出兩滴眼淚。

“沈云也好想您，奶奶您受委屈了?！?

沈云張開手準備抱住奶奶，可是被她制止了，奶奶道，“奶奶身上臟?！?

“不，奶奶身上不臟。”就算奶奶變成什么樣子，始終都是沈云的奶奶，他不會嫌棄奶奶任何缺陷。

臟的不是穿著，而是人心，如沈招波，袁仕鳳等人那種狼心狗肺的人心。

“嗚嗚嗚……”奶奶哭了。

這樣抱著奶奶，沈云好像是回到了小時候被奶奶抱著一樣，是同樣溫暖的懷抱。

只不過，奶奶現在的懷抱已經少了當初那中溫暖的感覺。

她的心已經被傷透了，再也支撐不起這種溫度了。

沈云的父母去世之后，沈招波霸占了全部家產，將奶奶趕到這個“家徒四壁”的地方，日嗮雨淋，很多次奶奶已經有了輕生的念頭，想要一死了之，結束這一切痛苦。

在她看來，死亡是一種最好的解脫。

但是，她不能這樣做，她還沒看到沈云結婚，還沒看到沈小龍結婚，她還想抱重孫子……

因為心有牽掛，所以她選擇堅持下去。

奶奶抱著沈云，渾身顫抖，已經顧不上肚子餓不餓的事情了，她只想多抱一會兒沈云，她害怕這是一場夢，一松手沈云就不見了，“我的孫兒啊，奶奶想死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