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傷勢刻不容緩。
匡無涯連忙上前檢查。
這一檢查不要緊,他竟然在狄落的腹腔里發現了硬物,用手輕輕一按,頓時,暗黑色的血緩緩的就流了出來。
“里面有東西!!!!”
匡無涯都覺得疼,他覺得這種情況自己沒有辦法動手,如果師傅在就好了,如果師傅在就知道該怎么辦了。
佟香香紅紅的眼圈,眼淚險些就要流下來了,她跟在匡無涯的身后,一邊將藥匣子快速打開,又十分無助的看著狄落。
狄落瞧著臉色衰敗的,明顯是要不好了,夫君還有點束手無策,這可如何是好。
“先別在這看了,快點把他送到干凈的地方再說。”
匡無涯不是當兵打仗的,他只是個大夫,狄落傷的又重,他不確定自己抱著她能跑多遠,只能就近抓著一個人,指揮人將狄落抱起來,在附近先找一間客棧,再找人去醫館買藥。
看郎中是不可能去看了,現在狄落還沒被人發現女兒身,就算以后可能真不能好了,那他也會幫她守好這個秘密,讓她能有尊嚴的回鄉,而不是廣而告之,暴露在世人的眼光下。
也就是現在這些人亂糟糟的,誰都沒想起來自己的舉動有什么不對。
錢舞抱著狄落進了客棧,一身是血的衣服,在大堂停了停腳步,然后緊著嗓子大聲吆喝:“掌柜的,掌柜的在不在?!”
吳霜雨聽見有人在樓下喊,她從樓上探出頭,一看,神情頓時微微一愣,再一看錢舞懷里的人,她頓時杏眼雙眼圓睜,這不久前才來她這的人,走的時候好好的,怎么再見面,就是被人抱進來的,這會兒是要不行了?!
吳霜雨心中大驚,三步并作兩步的從樓上下來,一邊帶著人往房間走,一邊焦急的問道:“需不需要我準備什么?!”
“熱水,剪刀,酒。”
匡無涯飛快的答應著,指揮錢舞把狄落放在床上,一邊推人讓他們出去:“你們出去,出去,這里不需要有人,先去外面等。”
趙十三不想走,他想在旁邊幫忙打下手,匡無涯直接將他推到門口,“不用,你會醫啊,在房間里妨礙我,我娘子跟我學會處理傷口,有她在就行,你們不用進來。”
說完話,匡無涯“砰”一聲關上了門,然后背轉過身,讓佟香香給狄落脫衣服。
還好這功夫天熱,衣服穿的都少,三兩下,佟香香就已經把狄落的衣服脫了下來,她胸口自己帶著束縛帶不用摘,佟香香再將脫下來的衣服蓋在胸口,只要留下傷口出來就行。
衣服落地,全身上下大大小小的傷口,新的舊的,留疤的,還有緩緩流血的,縱橫交錯在狄落的身上,不禁讓佟香香再次落下淚來。
最嚴重的就是她腰腹被破開的大洞。
“現在怎么辦?!”
佟香香手足無措的看著匡無涯。
匡無涯其實是想等廖凡來的,可看這情況,等不及廖凡來狄落就會沒命的。
一咬牙,一跺腳,匡無涯直接將吳霜雨送來的剪子拿了過來,他哆哆嗦嗦的在狄落的肚子上比比劃劃,卻根本就不敢下手。
佟香香在一邊看的直著急:“你等什么呢?!”
“我......”
匡無涯艱難的咽了一口唾沫,他因為緊張而嘶啞的嗓子緊緊的扯著喉嚨,他咽著唾沫,道:“我害怕,如果因為救治不當,她死了怎么辦?!”
“你現在再拖下去,她真的要死了,肚子里的東西不取出來,傷口是不可能好的,你現在伸頭一刀,縮頭一刀,動手還有能活下去的希望,如果你不動手,那就連一點希望都沒有了。”
匡無涯:“......”
他猶豫的看著狄落還在緩緩流血的傷口,剛想說話,佟香香突然厲喝一聲:“你等什么,快點。”
這突然一聲高音,嚇得匡無涯一縮脖子,沒敢再廢話,只是心里小聲嘀咕著:萬一流血流死了怎么辦?!
可這話他根本就不敢說出來,他只能硬著頭皮,拿著剪刀,先在剪刀上噴上一大口酒,在火上烤烤,消個毒,然后將狄落的腳和手綁上,他怕自己給她治到一半再痛醒,萬一毫無意識的亂動就完了,綁上還是安全一點。
一切準備都已經就緒,箭在弦上也不得不發了,匡無涯咬咬牙,硬著頭皮拎著消了毒的剪刀,大義凜然的朝著狄落的傷口剪了下去。
反正都是要動剪子,躲也躲不開,那他還不如加快腳步,快點,也省的狄落半路再疼醒,或者是血流沒了,不管是哪一種情況發生,那都代表著會有不好的結果。
皮肉被剪得“咯吱,咯吱”的,那聲音聽在佟香香的耳朵里,她感覺自己整個人都是麻的,全身上下竄的都是雞皮疙瘩。
可她又不得不站在旁邊,觀看了手術全過程,時不時給滿頭大汗的匡無涯擦汗,再給一直流血的狄落擦漫延出來的黑血。
而匡無涯從起先動剪刀開始,還有點瑟縮,猶豫,可隨著后面的動作一點一點的進行下去,他整個人就已經陷入到了異常專注的思維中了,他也怕剪錯造成大出血。
以前他跟著師傅,給師傅打下手,雖然沒主刀過,但手術的全過程他早就已經爛熟于心了,雖然一開始有點害怕,可隨著手術進行中,他腦子是異常的清醒,每一個步驟都在他的腦海中,手上的動作不停,沒有多長時間,他就已經把斷在狄落腹腔里的槍頭拿了出來。
異常冷靜的叫佟香香用一塊干凈的汗巾先將狄落腹腔里的淤血吸收一下,他又仔細的檢查了一下狄落腹腔里的傷口。
因為槍頭斷在身體里,雖然在搬運的時候不敢有大動作,可錢舞疾跑的那一段路,鋒利的槍頭還是把狄落柔軟的腹腔撞出了大小不一的傷口。
匡無涯思索了一番,用腸線將大的傷口縫合一下,又將藥匣子里的藥翻找了一通,找出了一瓶適用內服的槍傷藥輕輕的在傷口上上了一些藥,做完一切后,他又快速的將狄落的肚子用線縫合到一起。
全部都完事后,窗外的天已經大亮了,他感覺自己整個人都是硬的,腰酸的都不敢動,他一直是彎著腰在動手術,腰好懸沒折了。
一直起身子,他“嘶”一聲,慢悠悠的左右晃了晃屁股,又往前挺了一下肚子,運動了好一會兒才敢動。
“完事了?!”
佟香香仔細的檢查著狄落的傷口,一邊細細的上了藥,蓋上一層薄被,一邊轉頭心疼的看著匡無涯。
匡無涯點點頭:“你在這看著,我一會兒去給她抓點藥,血流的挺多,如果不趕緊補回來也是要出事的。”
像他們這些當兵的,一般的傷病都不害怕,就怕那個傷口感染發炎的,和大出血止也止不住的,就這幾種不管是攤上哪一種,都是要命的。
匡無涯一邊囑咐著,一邊又給狄落診脈一番,眉頭依舊是不見舒展:“我能做的都做了,現在只能是聽天由命了。”